“说出来怕吓到你！”
张自力仰起头，眺望天空。
“我宰了一位大佬，是港岛太平绅士！”
周正揉揉眉头。
据他所知，太平绅士是1908年才开始使用的称号。
港岛作为殖民地，警局一等洋鬼子，二等阿三，他们都不会夏国话，在对社会治安管理上十分困难。
社会上发生什么治安纠纷，社会事件等，都得找当地有名望的乡绅出面才能摆平。
于是便干脆把这些乡绅拉拢，赋予他们太平绅士的称号。
拥有这个称号，同时也意味着他们有解散聚众、拘拿犯人、入屋搜查等权力。
当得起这个称呼的，本就非富即贵，再拥有了合法权力，滋生罪恶当然容易。
不过在他看来，倒是没什么好怕的。
太平绅士说白了，只不过是个社区治安员而已，手能伸出港岛多远，还不一定呢。
“所以你才到余杭这边来避难？”
“也不全是，妹妹当时受了伤，我才决定转道至此。”
张自力捏起拳头：“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肯定不死不休。”
周正拍拍张自力肩膀，不再继续问下去。
他已经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再说下去，有可能会触碰到对方的痛处。
“做人要现实点，想报仇，你也得有实力。”
“只有你站上了一个高度，有些事情才会变得轻而易举，你懂我意思吗？”
周正摊开手掌，放到张自力身前。
一阵沉默，干瘦有力的手掌终于还是落下，同他击掌相握！
……
此夜过后，周正收到了第一份投名状。
张自力先是冒充那群匪徒去正阳面粉厂找李经理收了一千块大洋。
一个风吹日晒的黄包车夫，看起来本就和那群悍匪没什么差别，李经理不多辨认，就给了钱。
后又以可以阻止其他厂出货，扩大正阳市场占有的名义，又坑了李经理一千块大洋。
周正没见识过这李经理是何等卧龙凤雏，做生意既不讲脑子，也不择手段。
他倒是对张自力的胆魄和实力又有了新的认识。
正阳面粉厂这种只能生产劣质面粉的厂家想扩大市场份额，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别的厂没法生产。
杭城的米面粮油市场乱了。
各面粉厂在不起眼的夜晚里，频繁遭到火油瓶的光顾，有几家甚至还发生了粉尘爆炸。
声音一响，小案子就成了大案子。
警察总局派出大量人力，却根本抓不到凶犯。
少有的几次正面相遇，巡警们也三下五除二被凶犯撂倒，断腿断手，连样貌体型都没看清。
两个月下来，警局能提供的唯一线索，便是这凶手身上抖落下来的一些粗制面粉。
经过粮油商会的一众成员辨认，只能确定是用的很老旧的机器磨制出来的产品。
再联想到其余生产商要么减产要么停产，只有正阳面粉厂没出任何事情，众人不免怀疑到了他们的头上。
……
李经理过去曾在魔都求学。
可惜志不在学堂，终日混迹街头。
族叔看不惯他不学无术，便将他叫回杭城当了经理，运作李家的正阳面粉厂。
这家面粉厂因为机器老旧，面粉磨得少，磨得糙，市场很不好做。
但经理的头衔又让他尝到了不少甜头。
生产线小柔，食堂小芳，秘书小美都让他爱不释手。
没办法，要把市场打开，只能进一步压低利润，使用低价策略。
误打误撞，还真叫他打出了一番天地。
眼看着面粉厂生意起来了，自己也多次受到族中表扬，可在今年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大丰面粉厂。
优质细腻的面粉，精美的包装，和他们一样的低价策略。
顷刻间，正阳面粉厂的生意便做不下去了。
他没有办法。
合理范围内的正当竞争是被粮油商会允许的。
怎么办？
在一个醉得迷迷糊糊的夜里，他想到了一个歪主意，把大丰面粉厂老板刺杀了。
匪徒们做事很利索，他很满意。
于是匪徒提议再帮他阻止其他厂出货时，他也答应了。
一千块而已。
自己给自己的妞每个月买礼物都不止这个数。
在最初的时间里，面粉厂的销量果然涨了，而且随着时间推移，涨得越来越多。
平日里不问市场的他沉浸在喜悦里，不知不觉就发现自己厂里的产能已不足以满足市场需求。
怎么回事？
他泡妞得闲的功夫让下属去查了查。
不查不知道，近两个月里，余杭除了自己家，其他所有面粉厂竟都遭到了火油瓶袭击。
这么不是害人么，那群蠢货！
他风风火火地开始四处寻找匪徒，可最终面对的，却是警局和商会的频繁登门。
……
警局组织粮油商会举办了一场听证会。
李经理坐在警局会议室里，接受着所有老板的问询。
他面色从容，什么都不承认。
只要不承认，就是没有！
没有证据，自己就不会有任何事。
他耍无赖习惯了，如今不过是场面大点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周正也以粮油商会会员的名义，来到了现场。
他坐在人群中，刻意错位，以别人的身影挡住自己样貌，看着那胖胖的李经理舌灿莲花，心中冷笑不止。
为了配合张自力的演出，他这两个月都是隐身状态，就是为了让李经理以为自己已经悄悄挂了。
待一众商会成员纷纷无功而返。
待李经理面红耳赤，目光游移，已然辩昏了头脑。
“李经理，我想问一下，你为何要买凶暗杀我？”
周正终于起身上前。
“什么暗杀，我没有暗杀你，你是谁？”李经理瘫在椅子上斜着脑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我是大丰面粉厂，周正。”
李经理眼睛一撇，脑子里瞬间轰鸣不止。
眼前的年轻人不正是自己早先恨得咬牙切齿之人？！
“你怎么没死？”
“我当然没死，不然怎么会站到你面前呢？”
周正面上嘲讽之意十足。
“不可能，那群家伙……”
李经理突然站起，钳住了周正脖颈。
一旁的巡警赶紧掏出警棍，将李经理强制拉开，压在了地上。
“你不可能没死！”
“那群家伙！”
周正摸着脖颈，转头望向众人：“你们听到了吧！”
众人连连点头。
他们来这里，只是给李家一个面子，至于李经理是不是凶手，他们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对方既然当众承认，自然再好不过。
“骗子，你他娘的骗子，你不得好死！”
“骗子，他妈的，我被他骗了，二叔三叔，我是清白的，你们快抓他啊，呜呜呜……”
李经理朝着前来坐镇的李家长辈竭力嘶吼，吼到喉咙沙哑，忍不住大哭起来。
众人不约而同望向坐在席上的李家长辈，看李家想作何处理。
却见李家两位叹息一声，留下一句“该抓便抓”，就离开了警局。
把余杭城所有面粉厂老板得罪了，他们也担待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