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粉销售在三个月后进入了发展正轨，每日出货量都稳定在一个固定水平。
现如今大街小巷，到处都能看到带着大丰面粉袋的男女老少。
有做书包的，有做通勤包的，有做日用购物袋的。
简单的造型、精美的商标、符合大众审美的构型，大丰面粉从令同行不可思议的角度迅速抢夺了本属于他们的市场份额。
随着工厂的发展，工作上的事情越来越多。
最开始他只是隔三差五不在家吃饭，近一个月更直接就住在了工厂。
反正之前读书时，这种事也常有发生，所以他只道是寻常。
这天，周老夫人忽然派了下人上门，喊周正一定要回去用餐。
面粉厂出名的同时，周老夫人那边肯定是什么都知道了。
一回家中，他就看到餐桌上难得的出现了几道面粉制品。
连主食都成了北方才常吃的面疙瘩汤。
“购买机器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一顿饭过半，周老夫人这才淡然问道。
亡子那间别墅自她接手后，因为对亡子的败家始终心怀芥蒂，所以她从未去瞧过。
近来听说长孙把它改造成了工厂，她心中并没有多少悲喜情绪。
孩子大了，总归要有自己的事业。
已成既定事实的事情，她也不想再去追究。
只要周家田土还在，孩子想怎么折腾，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她唯独担心孩子们会为了冒险去负债，最后又要周家善后。
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经历过一次，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周家已经经不起风浪了。
“奶奶您放心，这机器是赵二爷无偿提供的。”
周正猜得到奶奶的心思，也没有想去隐瞒。
家族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根本。
做生意的初心本就是为了能让一家人可以在这风雨飘摇的时代里，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地。
首先要保证家庭的和谐，其次才是追求事业上的极致。
前世他见识到太多为了工作舍弃家庭，到头来却并不快乐的人。
“你是怎么认识赵二爷的，赵二爷又为什么要给你机器？”
周老夫人对周正的说法感到非常好奇。
这类人别看被叫爷。
实际上很多要么是富贵人家在外培养的地下爪牙，要么就是地痞打手改邪归正，想掺和正当行业赚钱糊口。
无论哪种身份，共同点都是无利不起早。
西洋机器的制作技术夏国是没有的，想要买到并不容易。
何况先不论有没有渠道购买，光是远渡重洋而来，就注定价值不菲。
周正早预料到了今天的场面，已提前编好了一个十话九真的故事。
故事里，机器的买家仍是皇室，机器的落脚点仍是赵二爷仓库。
赵二爷古道热肠，专门北上京城，东渡美丽卡国寻找主人。
结果却打听到主人全家几十口人都已在改朝换代中被灭门。
机器最后依然是无主之物。
赵二爷害怕卖了机器有人上门秋后算账，又对自己仓库一直被占用耿耿于怀。
何况机器是铁制品，放在河边久了，会容易朽烂。
于是，就联合周正一起，开了间面粉厂，挣到的钱可以贴补他的损失。
后面万一有人找上门，把机器拆了还给人家便是。
周老夫人思想不与现代接轨，又不事工商，对工厂创办运营更是一窍不通。
因此周正看似详细却又漏洞百出的解释，周老夫人却听得连连点头。
“是这样啊，这样也好。”
周家虽世代心往朝廷，周老夫人在听说是皇室之物后，竟没有过多感情波动。
这不免令周正刮目相看。
他最担忧的就是老一辈愚忠青廷，什么事都说不通。
青人掌夏国数百年，闭关锁国，愚民心智，导致夏国在近代严重落后西方世界。
这才遭洋夷以枪炮打开夏国大门，令夏民历经百年屈辱。
“你们厂的面粉还不错，口感比市面上其他的牌子要细腻得多。”
“而且我也打听到你最近发展得很好。”
“朝廷会不会回来另说，正儿你既然真想好好做事业，且安心去做。”
周老夫人饮尽碗中面疙瘩汤，忽然转开话题。
“后面可有去魔都发展的意思？”
魔都十里洋场，是资本家的乐园，周正自然有所考虑。
只不过如今势力微弱，还不敢想那么长远。
周老夫人看出周正顾虑，掏出手绢擦净嘴角。
“我有个远房堂弟，自幼同我关系不错，按辈分，你该叫他舅公。”
“你舅公在魔都经营粮油生意已有些年头，规模不小，这些年我们也保持着书信往来。”
“近来我会告诉他，我家孙子也想做大老板。”
周夫人半似严肃半似轻松，周正却听出了其中的深意。
“那正儿先谢谢奶奶了。”
“同为家人，这都是分内事。”周老夫人拍拍周正手背，面容慈祥。
周正今天本是准备来听训斥，却不想收获了家族支持，实属惊喜。
一顿饭在其乐融融中结束。
不用再藏着掖着发家致富，心里开心得很。
……
时近天黑，工厂事情还多，周正不得不连夜赶回。
自从和张自力相熟后，周正一直固定使用他的黄包车，今天也不例外。
“周老板！”张自力见周正从府中出来，立即上前迎接。
“麻烦你了，阿力。”
周正道谢一声，坐上了车座。
张自力此人行事踏实，对人礼貌，而且也不贪财。
早先好几次想多打赏些银元都被拒绝，这让周正不免对他高看几分。
古语有云，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
穷人失去尊严，往往是先做自我羞辱的事情，然后才会被别人羞辱。
张自力能坚守底线的品质，极其珍贵，周正早就心生拉拢之心。
但是诸葛亮三顾茅庐都能请出来，这黄包车车夫他邀请了五六次却都被拒绝。
既是如此，他就只能把两人的关系定位为君子之交。
黄包车走街串巷，很快跑到了城外。
“那个，周老板，能不能请您安排一份工作？”
张自力忽然开口。
“当然可以。阿力你改变主意了？”
周正喜道。
“不是我，是我妹妹。”
张自力一边跑一边解释。
“我妹今年十七，以前在港岛的大商号做过一年会计员。”
周正呵呵一笑。
“那很好嘛，不如你们兄妹一起来我面粉厂怎么样，我绝不会亏待你们。”
“承蒙周老板厚爱，早前小人不愿去，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求您给我妹妹……”
张自力笑着回应道。
话未说完，他忽然停下，四下张望起来。
“周老板，抓紧车子。”
张自力脚下用力，忽然拧转车向，埋着头大步朝杭城跑去。
周正抓住车沿，慌乱间转头查看情况。
只见盈盈月色映照，一排泛着皑皑白光的刀刃忽然自黑暗中跃出，朝着他们狂奔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