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高卫的视线倒是一直停留在江猛身上。
他双手背在身后，并没有碰江猛，刚好江猛趴在桌子上时脸是对着外面，他便可以通过江猛的脸来观察他现在的情况。
沈晚晚看出高卫是在用另外一种方式为江猛看诊，没着急开口，给他留出一个安静的空间好让他能够专心。
高卫似乎也察觉到这一点，缓缓站直身子，将视线从江猛的脸上收回来。
“敢问，既然高先生没有要给我们看诊的意思，那为何还让我们进来？”
“你一个女子带着三个孩子来给一个中毒的病人看诊，老夫身为医者，对世人皆有慈悲之心，老夫可怜你们一家，请你们进来歇歇脚，喝杯茶，用点点心，不行吗？”
高卫话音刚落，原先那位态度稍差的男孩端着茶和点心从后面走来。
他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对着高卫作揖道：“先生，茶水和点心已备好。”
“请客人上座。”
高卫一抬手，两个男孩齐齐对着沈晚晚和三个娃娃邀请他们坐下。
他们今日只吃了早饭，从书堂回来的时候早已经饿得肚子咕咕乱叫，午饭他们虽然吃了，但每人也就只吃那一两口，之后便乘坐驴车一路颠簸来到镇上。
沈晚晚因为过于担忧江猛，担心害怕的心理让她已经忘记饥饿。
但是三个娃娃毕竟还只是孩子，无法用意识违背身体的本能。
男孩端出来的茶点味道很香，还带着淡淡的药草香味，很是馋人。
三个娃娃看着直咽口水，但是懂事的他们早就被江猛连威胁带恐吓教育过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即便能吃也要经过大人点头才行。
如今江猛中毒昏迷，他们还是要以沈晚晚的意思为准。
她不点头，他们再馋也要忍着。
嗓门大的男孩端起点心，俯身笑眯眯地哄着三个娃娃。
“刚刚我有听到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哦，是你们当中谁的肚子饿了呀？”
二宝听后连忙捂着肚子，摇头道：“不是我！”
大宝和三宝听得一脸无奈，这不等于是不打自招了吗？真是沉不住气。
嗓门大的男孩继续哄着他们，可他们就是不肯接过。
高卫看出他们是在等沈晚晚同意，便开口对她说道：“大人可以忍着饿，但是孩子不能忍。尤其是对于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来说，填饱肚子很重要，营养也非常重要。”
沈晚晚抿着下唇，扶着大宝的肩膀，深深叹着气。
“先生说得极对，但先生可知，对于我们这种平头百姓来说，能填饱肚子已经非常艰难了。我家，全靠我家相公一人撑着，若他出了事，我和这三个孩子离死，只是时间问题。”
沈晚晚这话一出，整个医馆的氛围瞬间变得无比悲伤。
嗓门大的男孩无声地叹口气，态度稍差的男孩看向沈晚晚的眼神柔和很多。
高卫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唯独男童仍旧面无表情的看着沈晚晚，仿佛这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没法让他提起兴趣。
“先生，刚刚在门外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破坏您的规矩，我真是没办法了。”
高卫点点头，表示接受她的道歉。
“你家相公怎么中的毒？”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今日午饭是我家相公做的，当时我有事在外面，他做完饭就出去喊我回来吃饭，还没吃几口他就突然晕倒，脸色惨白，嘴唇发黑。”
沈晚晚将当时的情况简单地复述给高卫听，还把她用银簪试毒试出来是菜汤里有毒以及薛梅是怎么替江猛排毒的过程也都说出来。
当她说到薛梅用敲穴排毒的方式给江猛排毒的时候男童突然插了句嘴。
“先生，这娘子在撒谎，敲穴排毒之法早已失传，这世上绝对无人懂得此法！”
沈晚晚很是疑惑，不知道为什么男童非要咬着这件事不放。
“人的身上有众多穴位，穴位与人体相连，敲穴排毒之法与针灸之法便是通过这些穴位来调整身体，两者相似度极高，只要针灸之法存在，有人通过此法再研究出敲穴排毒之法也是正常。”高卫道。
沈晚晚对高卫投去赞赏的眼神。
他说的，正是自己心中所想的。
“不过，敲穴排毒之法的讲究也很多，若不是常年替人诊治的医者，常人很难掌握此法。”
高卫问向沈晚晚，“你刚才说替你家相公排毒的是你家邻居？”
“对，我唤她一句婶子，她年少时期曾经跟过一名游医学过一些医术。”
“游医？”
高卫眼前一亮，整个人激动起来，“你可知这位游医叫什么？”
“我没问。”
高卫有些失落，“也是，按照他的性子，他也不会随意透露真名。”
沈晚晚眼瞧着话题逐渐偏离，虽说高卫不打算给江猛看诊，但她只想知道他体内的毒会不会影响到他。
只要暂时不影响，她便可以安心带着江猛排队，哪怕是从现在开始，一直排到明天高卫出诊也行。
她只想听到一句能够让她安心的话。
“高先生，我还……”
高卫抬手，示意她不必开口。
“老夫说过不会给你家相公看诊，任凭你再求老夫也没用。”
“先生，我只想知道我家相公身上的毒影响大不大，我可以等，我们一家人都可以等，但是我担心他等不了。”
高卫没出声。
虽说他没有替江猛诊脉，但他已经观察过江猛的面容，有没有事他现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不回答，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江猛没大碍，可是碍于他自己所立下的规矩，他连这句话都不能说。
另外一种是江猛身上的毒，毒性太猛，即便是他也没有办法。
沈晚晚在心中猜测半天，越猜越着急。
“先生，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吧！”
高卫眼睛一闭，身子转向一侧，不肯看她。
沈晚晚不懂他的意思，转头看向嗓门大的男孩，只见男孩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逼得先生太紧了。
她不想逼任何人，她只是想要一句话。
是生是死，就那么一句话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