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柔慧苦笑道:“郡主折煞奴婢了,慧妃早就在这个皇宫中被人遗忘,如今的奴婢只是一个卑微的宫女……”
林知晚望着季柔慧,心中叹然,什么叫做天生丽质难自弃。
有些人的美貌是上天恩赐的,即便经过风吹雨打、岁月风霜,留下的也只有成熟和风韵,依稀可见盛宠时候的风华。
唯有那双手,才能看得到她这些年受了多少苦。
一双粗糙的手长满了茧子,忐忑不安地捏着,像是思忖了许久,才含泪道:“郡主,奴婢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梓薇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她那样说是为了保全奴婢……奴婢要向皇上禀明真相,可是……”
季柔慧泪汪汪地看了眼江慕云,“慕王爷拦着奴婢,非让奴婢来找郡主一趟再做定论……可奴婢非去不可,兄长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了……”
提起季元薇,林知晚眼中闪过一丝黯色,随后,目光淡然,语气坚定:“慧妃娘娘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让你们姑侄二人,全身而退。”
季柔慧一怔:“真的……”
“只是有一点,”林知晚叮嘱道:“无论如何,慧妃娘娘要管住自己,千万别去认罪!”
就是因
为季梓薇顶不住花望舒的施压,认了罪,这才把事情弄得复杂。
如果季柔慧为了救侄女,又去认了罪,不说别的,后妃们背后使阴招,她都招架不住!
季柔慧点点头,拭去眼泪,恢复了理智,真诚道:“上次在琼华宫,让郡主撞见了我们……一直也没机会说声谢谢,多谢郡主……”
在琼华宫被撞见,万一林知晚心存恶念,把她们揭发出去,沉寂多年的季柔慧肯定会被那些闲来无事的后妃们再次盯上,整治一番!
那次初见,林知晚的无视便是搭救。
这一次,林知晚再次出手相救,季柔慧的心里自然明白。
林知晚摇摇头,笑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今天这一出,事关我自己,帮你们也是帮我自己,慧妃娘娘也不必挂怀!”
见林知晚这样淡泊的态度,季柔慧心中生出敬佩之意。
“谢郡主叮嘱!”
再次拜谢之后,季柔慧这便福了福身,准备离开。
“慧娘娘,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江慕云清冷含笑的嗓音,令季柔慧后背僵直,转过了侧脸来,苦涩一笑:“慕王爷,你说什么……”
江慕云坐在那里没
有起身,眼眸中闪烁着微光,轻呵一声,“为了二哥,你放弃妃位做了宫女,隐忍多年,谁都会称赞你母爱的伟大……然而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在宫中的失势,让你的母族季家受了多少排挤!”
此刻,瞧着季柔慧捏着帕子的双手捏在一起,指甲抠进肉里,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江慕云面不改色,无情地诉说着季柔慧当年错误的决定。
“如果你在后宫占有一席之地,那么今天,即便是梓薇有错,她也不会被人设计入狱。如果你还是当年宠冠后宫的季慧妃,崇泽的仕途早就一片光明,不必跟在我身后隐忍蛰伏。”
“慧娘娘,你为二哥做的已经够多了,后半辈子难道不该为了自己和季家,重做打算吗?”
听江慕云此般道来,令季柔慧想起这些年孤寂委屈的时光,为了自己和季家,潸然泪下。
两行清泪落下,季柔慧强自压下心头的酸楚,擦了擦脸,勉强恢复镇定,再次福了福身子,哑声道:“多谢慕王爷提醒,奴婢……告退。”
如来时那般,季柔慧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关大殿门的时候,都没有发出一丁点响动。
林知晚这才收回视线
,望向江慕云,好奇地问道:“慧妃她……听进去了吗?”
江慕云勾唇,不见他眼眸中有多少感情,“言尽于此,其余的该是她自己的抉择。”
林知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对季家的事情也不是很感兴趣。
当初她对皇家、朝野做了解的时候,也曾注意到过季柔慧此人。
当年的季柔慧,身在妃位,却比花令宜这个贵妃还要受宠。
一则因为她貌美如花、身材窈窕,完全不输更年轻一点的花令宜,二则因为她生了一个很有出息的儿子,二皇子江逸云。
在众多皇子中,江逸云大气、博学,被皇上整天带在身边,以这个儿子为傲。
季柔慧的出身也不低,江逸云自己争气,当时一度盛传,皇上属意他为下一任储君。
然而,原本有可能成为当今太子的江逸云,却迷上了修道,清心寡欲,一心想出世,无意于朝政,那个时候,皇上快要气疯了,对江逸云软硬兼施都没用,甚至说了,干脆把他流放了,省得见了心烦。
季柔慧不忍看到儿子挣扎,便制造了一场火灾,让儿子假死,逃离皇宫。
事发之后,季柔慧一力承担下来罪责,被贬为奴,要终身呆在皇
宫里侍奉。
自那之后,原本在朝中很吃得开的季家,也走向了没落之路,季柔慧的兄长季铭礼,原本是刑部尚书,后来被贬为侍郎,再无升迁……
二皇子江逸云抛下大好前程去修道,听起来倒真是一桩闻者惋惜的憾事,林知晚秉持着事不关己的态度之余,也好生佩服这位皇子,这样豁达的去活出自己的人生……
江慕云走到床边,扫了江焕一眼,轻道:“他怎么样了?”
林知晚又搬来一个凳子,两人双双坐了下来,这才注视着熟睡的江焕,缓声道:“已经退烧了,身体不再发热,会慢慢好起来的。”
烛泪堆满了烛台,蜡烛在燃烧着,内殿里突然安静下来,可以听到蜡烛燃烧的声音。
林知晚轻叹一声,打破了沉默。
“这都是大人之间的恩怨,偏要牵连无辜的孩子……”林知晚的目光寂暗无光,“总有一天,我得让花望舒尝到教训!”
说起无辜,江焕却不是花望舒手下的头一个,那正值花季的季元薇才是!
就事论事,江慕云轻松一笑:“别说生在帝王之家,即便是生在你们丞相府这样的权贵之家,也少不了争斗和阴谋,高门子弟谁又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