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遥眸光轻闪。
“不介意展开说说?”
白玥微勾唇,自嘲的冷笑一声。
“没什么不能说的。”
白家的事,在林州早就传烂了。
白家家主白蔺捷,英明半生,结果到了中年,却突然迷上美色,宠妾灭妻,就是知府发了斥责令,他依旧我行我素,哪怕是被打了只剩了半条命,他依旧没忘要脱了裤子往他“真爱”的床上爬。
“呵——他说他和我的母亲之间是亲情,是亲戚,我们俩自然也就是亲戚,他养了我们这么多年,也够意思了,该离开了,不该赖在他们家里。”
江遥蹙眉,眸里浮起几分一言难尽的神色。
这是什么理论?
“你们不是他亲生的?”
白玥微眼底的嘲讽深了深。
“若不是就好了。”
他们的母亲与白蔺捷青梅竹马,十六岁成亲,琴瑟和鸣近十六载,最后换来一个,只是亲情,以前是他不懂爱为何何物,才会与她成亲相处至今。
江遥暗自“啧”了一声。
“你们就这样被赶出来了?”
白玥微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突然闪过一抹冷凛的恨意。
“自然不是。”
他们母亲一开始还对男人抱有憧憬,即使休书丢到了脸上,也依旧没有离开。
爷爷奶奶一开始也护着他们。
但在半年前的一日,他们的母亲突然的暴毙,官府人来查过,说是突发心梗而去世的。
爷爷奶奶也在那一日寻不到了。
因休书已经在府衙登记过了,他们的母亲与白府没有关系了。
白蔺捷也就没有义务再为母亲办葬礼,而外祖家,早在母亲二十二岁时,出了一个意外,死光了。
母亲的世界里,就只剩他们与白蔺捷了。
白玥微还没有自力的能力,更惶说置办葬礼了。
她不得不求到白蔺捷面前。
白蔺捷答应了,但条件是葬礼过后,她和弟弟必须离开白家。
形势之下,白玥微不得不低头,再则,那个家她也真的呆不下了,便答应了。
不过,她也有条件,母亲的嫁妆必须归还。
白蔺捷也答应了。
离开是,白玥微将嫁妆全部换成了银钱,本想在城中买一个小院子,带着弟弟安定下来后,自己就去找事情做。
但她之前从未离开过白家,也没有人教过她,出门在外,要小心谨慎,而对于她一个才及笄姑娘,又带了一个不过八岁的孩童而言,那些钱,就是催命符。
她才从白家离开,走了不到五分钟,就被拐了。
……
白玥微脸色白了白,黑眸里闪过一抹恐惧。
江遥轻叹一声,不自觉放柔了声音。
“别想了,既然已经逃出来了,未来,就好好过。”
白玥微微怔,下意识的抬眸看她。
四目相对。
江遥清冽的眼眸中看不出一丝可怜。
白玥微心里不由闪过一抹异样。
“你不问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吗?”
江遥摇摇头。
“不了,你也不要再想了。既然没地方去,就先留在我身边吧。不过,我身边不养闲人,身契也还是要签。不过可以换一个。活还是死,你自己选。”
白玥微愣住,心绪五味杂陈。
她的偏头,眸色晦暗不明的盯着自己的弟弟看了许久,然后抬眸,眼色变得沉静。
“我选死契,但,我弟弟的,可以是活契吗?等我攒够钱了,再为他赎身。”
她已经没有未来了,但弟弟不一样。
母亲出生书香门第,一直都希望弟弟可以走科举。出事前,弟弟也一直在学堂上学。
她也想弟弟继续。
这样……他们才有报仇的可能。
白玥微不由扣紧了牙齿,深呼吸将翻腾的情绪压下,眸里带着祈求看向江遥。
江遥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
“好。”
白玥微听到她口中的“好”字时,不禁有些恍惚。
这就答应了?
她眼中闪过一抹迷茫,愣了半秒,腿一弯,跪倒在地。
“请小姐赐名。”
江遥摆摆手。
“名字就不改了,我希望有一天,你也有本事,将自己给赎出去。”
白玥微额头抵在地上,久久没有动弹。
江遥也没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白玥微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慢慢直起了腰背。
“小姐可否有事吩咐奴婢?”
江遥没有纠正她的称呼,微微抬手。
“起来吧。林阳,先带她安置好她弟弟,再领她去西边的后厢房,将陶花交给她照顾。”
林阳领命,拱拱手与她行礼后,走到白玥微的面前,眸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转瞬即逝,再看,只余一片冷冽。
“起吧,我带你去你们的房间。”
白玥微眼色纠结的看向他,唇瓣微动,想说什么,但林阳直接转身走了,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
她心里划过一抹难过,咬咬唇,慢慢站起身,因跪太久了,膝盖疼的差点没站住,摇晃了两下。
白笙急忙伸手扶住她。
白玥微站住,偏头对上他满眼的焦色,牵唇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姐姐没事。”
白笙紧咬着唇瓣,都出血了,小手着急的比划了一圈。
白玥微温柔的笑笑。
“我真的没事。走吧,先去房间,你好好休息,姐姐还有事忙。”
白笙急的快哭出来了,手比划的更快了。
白玥微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沉默而又略显强硬的将人拉着走了。
白笙力气不够,只能被她生生拖走。
林阳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依旧没有回头,但若细看,会发现他放慢了脚步。
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姐弟,谁也没有发现。
林阳将人送到房间,简单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便退到一边等白玥微。
白玥微也不敢耽误,强硬的压着白笙上床,让他睡觉,然后狠心的拨开他拽着自己的手,离开了。
而陶花那边,知道白玥微是来照顾自己的,吓了一跳,连连说自己不用人照顾。
她的病主要是养,最好是不要下床。
她觉得这很简单,一日三餐也有人送,真的用不上人照顾。
林阳没有理会,只是让她将江遥写注意事项交给白玥微,见她给了,就离开了。
留下的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久久没有动作。
……
江遥到城门口,将今日的病人看完后,就打算收拾一下去梨村找封祁,可在吩咐林阳准备前,他就将消息送了过来。
凤朝朝三人已经被救回来了,但情况很不好。
封祁想安排人送他们回城,但三人身上的骨头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苏珏看后说最好不能移动。
封祁无法,只能将人安置在了竹楼上了,然后写了信将情况告知江遥。
信里只说了这点信息,至于人是怎么救回来了,伤成什么样了,现在那边的情况又是怎样,都没有说。
封祁只说,让她乖乖呆在城里,等他们可以移动时,就马上回来,再三叮嘱,让她不要来找他们。
可他越这么说,江遥越觉得那边出事了,就越想去。
但林阳得了封祁的死命令,若是江遥去了,林阳的命也就到头了。
江遥无法,只能就此压下行动,乖乖的在城里呆着。
就是她心里气不过,为了转移注意力,就没日没夜的泡在城门口坐诊。
这样一来,解毒的进度就加快了不少。
等封祁回来,已是半月后的事情了,城里的病情也解决的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太医和城中的大夫都已经能解决了。
江遥就改了风格,窝在家里养胎,每天除了吃吃睡睡,就是看话本子。
话本子是林阳找来的,虽然都是一些情情爱爱的,但用来打发时间也不错。
江遥肚子六月了,像吹气球一般大了许多,她不太习惯,慢慢的也就不爱动了,除了每日必要的锻炼时间,她都是窝在床上的。
外面的事情,都由他们处理。
她说了,只要天不塌,就不要来找她。
封祁回来,先去洗澡,换了衣服才到她的房间去寻她。
江遥刚吃了水果,正懒洋洋的躺在窗边的摇椅上发呆,秋日的阳光,褪去几分的夏日燥热,伴着清风,拂过她的脸,让人感觉怪舒服的,不禁昏昏欲睡。
封祁进门时看着她的模样,感觉她就如犯懒的猫咪,心弦一动,嘴角不由浅浅勾起,放轻了脚步。
江遥根本没注意到他进来,等身侧人站定,突然出现的雪松香气,刺激的鼻翼,像是有什么在耳边炸开一般,惊的蓦的睁开了眼。
逆着光,她眼睛不自觉声了点生理泪水,不适应的又马上闭上了。
封祁见状,抬手挡在她的额头,遮了遮光。
江遥揉了揉眼,偏头躲开了。
封祁以为她是被照的不舒服,手便也跟着转了过去。
但……
他一动,江遥头就挪开,一动, 就挪开……
封祁就是反应再迟钝,也看出了不对劲,微微蹙了蹙眉。
“遥遥,你怎么了?”
江遥翻身,将脑袋蜷起,没有回应。
封祁看她动作,就觉得她这要是没有肚子的话,恐怕已经将身子盘了起来了。
“你……”
喉头哽了哽,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他静静地立在软榻边,一动不动。
江遥先是不想理他,但躺着躺着,就真的睡着了。
封祁听着她变得匀速而稳定的呼吸声,不禁失笑,无奈的摇摇头,却还是没动。
江遥睡了近一个时辰才悠悠然醒过来,刚醒来时,人还有点迷糊,眼也没睁开,呆呆的躺着。
封祁看她皱了皱鼻子。
“醒了?”
江遥迷糊着,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封祁轻笑,伸手将人抱了起来。
江遥闻着熟悉的气息,完全忘了自己的气息,本能的软了软身子靠在他身上,低头蹭了蹭。
过了一会,她回过神,身子蓦的僵住。
封祁感觉到她身体的变化看,在她要退出去的瞬间,一把收紧了抱住她的手。
“要去哪?”
江遥挣扎了一下,顾虑肚子,也不敢用力,挣扎不开,冷哼,偏头嘟嘴不理他。
封祁眼底拂过一抹无奈。
“我知道我回来的有些晚,我道歉。下次……”
“你还想有下次!?这是第二次了,封祁!”
江遥蓦的生气打断他的话。
封祁见他愿意理自己,心口稍稍松了点。
“对不起,我错了。”
江遥:……
这一股浓浓的渣男口气是怎么回事?
她怔了怔,转眸看去。
封祁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目光对上。
江遥喉头莫名紧了紧,看着他向来沉冷的眼色中此时却写着几分忐忑,心头的气忽然就算了,不由叹气。
“算了,你也是在办正事。”
封祁眸光微闪。
“你最近还好吗?”
江遥放松身子,懒洋洋的靠在他的身上。
“嗯,吃的好睡的好,都长胖了。”
封祁伸手轻轻摸摸她肚子。
“她呢?”
“她也很好。”
江遥抬手握住他的手。
“你那边呢?”
封祁反手抓住她的手,将情况说明了一下。
他手下人,严刑拷打了汪琪一天一夜,他都没有改一点口风,最后还是苏珏拿了一颗药喂给他后,并说明了药性,他才开口的。
就如封祁推测那般,汪琪之前没说真话。
这个村子,权利最大的就是他,他也不单单是个管事,更是负责这一片的总负责人。
从他嘴里,封祁知道,像这样的村子,单熙国就有十五个,除了北谎,遍布了每一个州府。
每个州府种的药不同。
这个村子,有一个神秘的组织,但这个对汪琪来说,似乎是某种禁制,他到死都没讲组织的名称说出口。
这些药,通过各大药商卖到了全国,经过十五年的时间,已经完全渗透到了全国。
唯一没有被染指的,就是冷昱的三味药。
但,江嘉宝的出现,也说明,三味药也被人控制了。
不过,时间不长。
江嘉宝会与冷昱反目,可能也是被这个组织唆使的。
封祁也从汪琪的口中得到了凤朝朝三人的行踪。
谁能想到,他们三人,就被藏在了小竹楼里。
因视觉差,小竹楼下,还藏了一个房间。
他们三人就被关在那。
封祁跟着汪琪找到哪小房间时,也不由感叹设计者的高妙。
房间就在竹楼的拐角处,但他们每一次经过都没有看出异样,甚至,连多一眼都没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