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细细盯着男人的面庞,他变化真的好大。
暴瘦让他脸颊已经凹陷下去,双眼皮也塌下来。
那双素来黑亮的眼睛,此刻盘桓着灰败与死寂。
这不应该是连承御的样子。
他应该永远都是那个光彩熠熠,身居高位的人,是应该拥有圆满二字的载体。
她的呼吸在长久的对视后,慢慢变得平缓,手臂抵抗他的力量,慢慢捧起他的脸,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眼泪滑过嘴角,在她下颌上挂着,她笑了笑,无力后的声音带着解脱。
她认命。
这是她的命。
在他破碎的目光下,她轻声道,“不必了,连承御,对不起。”
对不起……
她承认了。
闭了闭眼,又有几颗泪同时掉落,她继续道,“是我,是我……背叛了你。”
“我和陆景肆以兄妹情当遮掩,我拿外人当挡箭牌,就是怕你伤害他,孩子是他的。”
被她捧住的脸像是被打了一巴掌,愣愣怔怔地看着她。
陆景溪继续笑着说,声音轻如羽毛,“原本以为,你能答应离婚,这件事不会被发现,没错,我从小就……喜欢我哥。”
“他昏迷那些年我都要疯了,我打工赚钱给他治病,我想着把自己卖了给他治病,我甚至愿意为了他以命抵命……”
“够了!”
他忽然挥开她的胳膊,厉声打断。
剧烈的呼吸带着胸膛起伏,菲薄的唇剧烈颤动,甚至一时间慌到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绪对待她。
不久前她一遍又一遍的说自己没怀孕,此刻看来,更像是心虚之后的狡辩。
“陆景溪,你是觉得……是觉得我不会疼吗!”
“是不是!”
他濒临崩溃的边缘,歇斯底里地看着她。
陆景溪缩着肩,静静看着他。
我知道啊连承御。
我知道你很疼。
可是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给你的痛苦加码。
所以,你别要我了,别再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好不好……
静默地对视后,她整个人被拎起来,被拽着往外走。
房门暴力推开,等在外头的众人纷纷投来视线。
连承御将她推到秦苏身边,克制声音里颤抖的怒意,“现在,给她做流产手术!”
这句话一说出来,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诡异复杂。
这句话,岂不是承认了陆景溪怀孕了,孩子不是他的?
“这怎么可能……嫂…陆景溪你太过分了!”墨星月第一个戳破这种压抑的气氛。
“承御!”连若烟紧张地看着两人,“你们……”
“聋了吗!给她做流产手术!”
男人阴沉可怖的眼底几近凝结出白霜。
陆景溪露出一丝笑意,“你不是孩子的父亲,凭什么做主?”
她眼眶泛着红,整个人随时都要碎掉。
可她强撑着,撑着最后一口气,“只有孩子的父母才有决定他去留的权力。”
在场所有人如临大敌。
陆景溪这话,显然是在挑起男人压抑克制的怒火。
然而连承御却硬生生将那股火气吞了下去。
他上前几步,按住她的肩膀,用极其认真又卑微的语气道,“溪溪,流掉他,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陆景溪的眼泪又一次控制不住掉下来。
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爱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的人。
他甚至卑微到愿意接受她的出轨,接受她的背叛,接受她一切的不好。
可她真的不值得。
他明明有一个亿万人尊崇向往的人生,偏偏愿意把热情燃烧在她的身上。
陆景溪这一刻觉得,人生好难。
就像踩在刀刃上跳舞,每一步都带着血。
抬手抹掉眼泪,看着他认真的眼睛,“连承御,你还有时间吗?你这个残破的身体还能拖多久?你的集团被外界狙击,你还剩什么?”
随即她又道,语含嘲讽,“也不能这么说,你还有墨家撑着。”
她伸手,将肩膀上的手扯了下来,“可即使这样,我仍旧不想要你了。”
男人没有血色的唇动了动,这次没有发出声音。
“到此为止吧。”
她握着他的手腕,将人朝后推。
没看他踉跄着后退的模样,转过身,走向医院门口的那道身影。
寂静的医院长廊,安静到只有窗外的雨声雷声灌进来。
她迈着步子,却从未觉得双腿这么沉重过。
不过十几米的距离,为什么这么远。
远到她好像没有足够的力气撑到尽头。
她走不动了……
匆乱的脚步声忽然从后方逼近,下一秒,她被人从后方抱住。
男人压抑的呼吸声响在耳畔,慌乱又让人心碎,“好,不流掉他……我们不流掉他,你想生,他就是我们的孩子……”
“我把他当成我的孩子来疼爱,你别走……”
陆景溪的心仿佛在胸膛里炸开了,痛得她呼吸都跟着疼,“可我不爱你!你是聋了吗!”
温热腥黏的液体,从她肩膀往下淌。
她身体一僵,急于挣脱他的怀抱,可他却越抱越紧,像是焊在了身上。
“连承御,你……”
“以前说……说给我生三个孩子是假的吗?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是假的吗?还有……”
“假的!都是假的!你烦不烦!我不爱你,你碰我一下我都觉得恶心!离我远点!我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再也不想看到你!这下懂了吗?”
浓重的血腥气,混着呼吸扑在她侧脸上。
她明显感觉他在笑。
长久的沉默后,他忽然开口。
然而说出的话,让她整个人僵在原地。
“所以溪溪,这一世,你还是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