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将头发重新梳理成工整的马尾,缓和情绪后走出房间。
连承御没在卧室。
她在一楼客厅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正坐在沙发上,右手慢条斯理地摸着乖乖趴在他身边的爆爆。
阳光下的一人一猫,被一层模糊的光影笼罩着。
会给人一种一切都圆满了的恍惚错觉。
陆景溪静静盯着他,直到他偏过头看过来,漆黑瞳仁因为背光而晦暗不明,低声问,“带给我的礼物呢?”
他刚刚一直都在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盯着旁边的行李箱看。
但也只是看,没有私自打开她的物品。
她走过去,拉过行李箱,蹲在地上打开。
黑色行李箱里,布满各种礼品。
三个钱包,四瓶香水,还有好几套护肤品。
她从夹层最里头摸出一个扁形的长盒子,直接递给他,“榛子巧克力,很好吃。”
连承御微微一愣,立刻接过来。
“我尝过不苦的,很香很甜又不会腻,如果你嘴巴觉得苦,可以吃一个缓解一下。”
连承御将盒子打开,捡起一颗后撕开包装纸,将巧克力放进嘴里。
伴随下颌的蠕动,有轻轻的碎裂声从他口腔里传来。
等到一颗巧克力被他吃完,他给出评价,“很好吃。”
陆景溪仰着头,甜甜一笑,默不作声将行李箱重新立起来。
而那个被她藏在夹层里头的另一个礼物,没被她拿出来。
或许,永远都不会被她拿出来。
“这回可以去医院了?”
她站在他面前,因为意识到触碰的机会所剩不多,所以特别贪恋抚摸他的感觉。
手心贴在他削瘦苍白的面孔上,不舍得移开分毫。
连承御单手箍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是捏着她的下颌往下拉。
唇被他轻轻吻住,巧克力浓醇甜意慢慢窜进她的嘴里。
她的膝盖直接抵在沙发上,双手撑着他的肩,跟他在阳光下接吻。
他们亲吻过无数次。
无数种味道被彼此铭记。
甜橙味的,橘子味的,草莓味的,酒香味的。
可这一次,是香醇的味道,余韵中却带着丝丝苦涩。
直到爆爆喵了一声。
她撑着他的胸口将人推开,“亲够了?”
男人微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鬓发,“虽然巧克力很甜很香,但我还是喜欢这个味道。”
说着,掌心里变戏法一样出现一颗橘子糖。
撕开包装,被他含在嘴中。
她失笑,“好,那你继续吃橘子糖,反正还有很多很多,过期也吃不完。”
任何事物都有保质期,她甚至在想,当她对他做完那些残忍的事后,他会怎么对待她送出去的一切。
那些糖果会不会被扔进垃圾堆?
礼物会不会被丢弃在某个角落?
甚至她出现过的地方,会不会一并摧毁?
不敢想,一想就有种撕心裂肺的疼。
连承御异常敏感,被她极力克制压在眼底的痛苦,还是让他发觉到苗头。
他微微拧眉,轻声问,“溪溪,你怎么了?”
陆景溪立刻收敛崩裂的情绪,抬头看他,“嗯?怎么这么问?”
“我们说过,有话要说清,说得清才走得远。”
陆景溪想起曾经信誓旦旦的一幕幕,当时确实是真诚又炽烈的。
“我没事,走吧去医院。”她起身,拉住他的手往外走。
两人回到医院时,正好是中午。
秦苏第一时间过来要人,进行身体检查。
陆景溪犹豫一下,双脚还是不受控地跟了过去。
无菌舱内,巨大机器像怪兽的巨口,黑洞洞地卧在那里。
连承御换了衣服,接过医生递来的一瓶药剂,拧开后往嘴里灌。
陆景溪站在操控室的单面玻璃外,目不转睛盯着他看。
不知道他喝的是什么,但下一秒,便看到男人猛地弯腰,朝旁边的垃圾桶呕吐起来。
她眼瞳重重一缩,看着他极力压抑的痛苦表情,心脏就像是被无形之手捏紧了。
甚至连手都不受控地按住了单面玻璃。
他吐完后,用纸巾擦了才嘴,继续喝刚刚的东西。
可无论重复几次,他都会吐出全部。
最后,布满青筋的手背,握住椅子扶手,无力地坐在上面缓和气息。
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慢慢滴淌下来,布满血丝的双眼呈现着他的疲惫。
陆景溪苍白的唇抿紧着,她从来没看过这么脆弱的连承御。
仿佛风一吹,手一碰,他就会坏掉。
揪心的场景,让她呼吸凝滞,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恰巧赶上秦苏刚门而进,他越过她的肩头,看到里头习以为常的场面,识趣的解释,“御哥喝的是一种刺激免疫系统的药剂,很难喝,但对身体复原有很好的效果。”
应该算是好消息,可陆景溪红了眼睛,哑声问,“他这一周削瘦得厉害,是因为这个吗。”
秦苏无声点头。
无论吃什么,都会在喝过这种药后,吐得精光,甚至怕瘦的太快,怕陆景溪看到会心疼,违规用含有激素的药剂和营养剂撑着。
陆景溪此刻就像是……一颗被拔光了花瓣的荷花,耷拉着头,快要溺死在那片痛苦的水域之中。
如果痛苦可以置换,她愿意替他承受那些苦。
苦。
细数前世今生,连承御小时候生活在没有温情的训练营内,前世的她一直在抗拒他的接近。
而他觉得幸福的日子,只有今生这不到一年的时间。
所以老天爷为什么这么折磨他?
陆景溪透过操作窗,看到他这次喝完终于忍住没吐。
可她再也看不下去,眼泪疯狂掉落,离开操控室。
秦苏想追出去解释,但他能说什么呢?
这条路很难走是固然的,而更让人痛苦的是,这条路的尽头是好是坏,谁都没法确定。
陆景溪一口气跑上医院的天台。
正午的阳光和暖风,照不进也吹不散身体内外的寒冷。
她手指发颤地拿出手机,去拨连胜斯的号码。
只是电话通了,却无人接听。
她浑身都在颤抖,声声低喃,慢慢转化为愤怒的大喊。
“接电话!为什么不接!”
“没死为什么不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