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太太对金宝儿说的那句“对你刮目相看”的话并不是褒义的,而是在内涵金宝儿的粗鄙和鲁莽,让她大开眼界。
就算金宝儿一开始没听出来,但当宇文太太说出“像你这样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缺乏父母和老师的管教,会做出打人这种事来,说实话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这样的话后,她便意识到宇文太太是瞧不起她的。
从小生活在孤儿院,缺乏父母的管教,读书少。因此,被打上无知,粗鄙,恶劣,鲁莽的标签。像这样的事,她从小到大一直在经历。
而她也早已习惯了在面对不公正的声音时保持沉默,不做任何反驳。
这可一次,她却没忍住。
“宇文太太,我想你对孤儿院的孩子有很深的误解。从小被人抛弃,并不是他们的错。生活在孤儿院,虽然物质条件是艰苦了些,可内心并不贫瘠,我们一样每天上课读书,交朋友,和正常家庭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如果您认为没有父母和贫穷就是原罪,那么您又错了。”
“有些人,从小父母双全,经济富裕,接受过高等教育,可她依旧洗脱不掉恶魔的本质——践踏别人的自尊,霸凌他人的肉体,剥夺他人的自由……她甚至狂妄的认为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能随意地操纵摆布他人的命运。”
金宝儿一字一句,说的字正腔圆。
“相较于那些遭受了不公平对待,从而奋起反抗的孤儿或者穷人,那些享受着这个世界的优待,却还要欺负活得比他们惨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人的人,才是最可恨,最该遭到鄙视和唾弃的。”
宇文太太是何等的人精,如何听不出金宝儿是在内涵她?
“伶牙俐齿!”宇文太太脸色黑沉。心中极不痛快,却又强忍着没有发难,否则不就真成了金宝儿刚刚口中所说的那种人吗?
金宝儿唇角莞尔,“其实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嘴笨的人。”
“你。”
宇文太太咬着后槽牙。
说她胖还就喘上了。
宇文太太厌恶地锁了锁眉,真是半点也不喜欢金宝儿这种直来直去的,一句话恨不得将对方噎死的性子。
她认为金宝儿就算是给宇文邕当个情人都不配。
因她既不够圆滑,也不懂怎么讨人欢心。
她若留在宇文邕的身边,迟早会成为祸害。
宇文太太冲金宝儿一挥手,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或者蟑螂,“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她原本还有一堆话想对金宝人说。可现在,她却懒得继续打嘴仗了。未必会赢,不是吗?
金宝儿点点头,心说,“彼此彼此。”
……
蒙顿酒店门口的侍应生将金宝儿当成贵客,礼貌地鞠躬欢送。
“欢迎下次光临!”
“谢谢!”
金宝儿微一点头,淡笑。
走过描金的玻璃门,站在大理石的台阶上,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穿在里面的衬衫后背已经湿透,被冷风一吹如同一片冰凉的铁板一样挨着她的身子,令她冷的发抖。
她很清楚自己只是才堪堪过了一关而已。
宇文太太,亦或是宇文家的人,一定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放过她。
或许,她下一秒就会遭遇车祸;
或许,她在不久的将来拍戏吊威亚时,威压会忽然断裂;
又或者,当她路过工地时,会从上面突然掉下一个东西将她砸死……
这些看似是意外的事故,将很有可能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攥着拳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沿着台阶向下走,可心口始终是紧绑绑的,得不到一丝一毫地疏解和放松。
蓦地,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了台阶正前方。车门打开,又是那两名黑衣人。
她心里陡然一凉……
……
在金宝儿刚坐上一辆宇文太太专门为她准备的离开京都的汽车时,宇文邕的汽车刚好抵达蒙顿酒店的大门外。
当她的汽车启动时,他的汽车门打开。
她离开,他下车。
她目视西北,他看向东南。
两人背道而驰,最终擦身而过。
……
酒店内,包间。
宇文太太正自起身准备离开,忽听“嘭”的一声巨响。
包间的门被重重地推开。
巨大的声音将她惊的一怔。
“阿邕。”
母子四目相对的瞬间,宇文太太面带惊愕,而宇文邕的脸上只有冰冷骇人的戾气。
“她人呢?”
宇文邕大步走进来,气势凛然森寒。
他站在宇文太太的面前,凤眸沉冷锐利,“回答我,她人呢?”
宇文太太眼底的仓皇一闪而逝,稳了稳情绪后说,“阿邕,你怎么出院了?你头上的伤还没有好。乖,听妈妈的话,赶紧回医院啊……”
她本想触摸儿子苍白的脸,却被宇文邕挥开,且力道不轻。
她感到不可思议,并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宇文邕。
此时,宇文邕完全就像是一头发怒的豹子,眼睛猩红锐利,充斥着浓浓的杀机,浑身散发着强大而可怕的毁天灭地的压迫感。
“阿邕。”
她呢喃他的姓名,并且,连她自己都没有留意到嗓音竟微微有些颤抖。
她不明白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就为了那个“小戏子”?
“你清醒一点,她不值得。”宇文太太扯着嗓子大喊,企图换回他的理智。但他的理智,早在他得知金宝儿被她的人提前一步带走的时候,几乎丧失殆尽。
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并不似外表看起来的这般温柔孱弱,且不与世俗。她的骨子里分明是一只毒蝎。
在赶来酒店的这一路上,他脑子里闪过许许多多可怕的画面。
他甚至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为金宝儿收尸。
宇文邕逼视着她,“我最后问你一遍,她在哪儿?”
他咬着牙,语气近乎咆哮,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的叫嚣着“杀”,但又拼命的克制。
宇文太太的脸色逐渐苍白下去,咬牙说,“我不知道。”
她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儿子好,都是为了宇文家好。”她坚信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全都是正确的。
“你再说一遍!”宇文邕朝她怒吼,眼睛红透,几乎要克制不住心底的疯狂的想法。他死死地掐着宇文太太的手腕,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栗,一直咬牙重复,“你别逼我……你别逼我……”
宇文太太“望”着他,心里满是害怕和失望,目光颤抖。最终,嗓音低哑的说出“北洪沙”这三个字。
宇文邕的瞳孔陡然撑大。
北洪沙那是个什么地方?
是充满了罪恶,暴徒扎堆,每时每刻都在上演暴力和死亡的地方。
“你……”宇文邕因为情绪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猩红的眼眸里盛满失望与陌生,“真不愧是我的‘好’母亲,心狠手辣,不减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