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见他猝然停下,吴迪倩也停下脚步,抬头望向了他。
我…说错话了?
吴迪倩皱了皱眉,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想太多。
“你刚才为什么直呼我的全名?”
白驰尔垂眸看向她,面露悻色。
“啊?”
吴迪倩愣了愣,才回道:“不叫你全名叫什么?白医生吗?”
白驰尔虚起了眸子,伸手在她头上一顿胡揉,很快就将她挽得规规整整的丸子头给弄乱。
吴迪倩顶着一头草窝,瞠目不解:“我哪里说的不对嘛?”
“你说呢?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的男朋友?”白驰尔又好气又好笑地反问。
“哦。”
吴迪倩懂了,随即掩唇偷笑。
“那…叫你驰尔还是尔尔?”
白驰尔嗔了她一眼,“我妈才叫我尔尔。”
“噗!”
吴迪倩忍俊不禁,“我就叫你驰尔吧。”
白驰尔蹙起了眉,“你那半渝城半锦城的口音叫‘驰尔’,一旦叫快了,很容易口误叫成‘侄儿’。”
“哈哈哈……”
吴迪倩仰头大笑。
“还笑?”
白驰尔气呼呼地伸手,又对着她的脑袋一阵乱刨,彻底让她头发散开,从草窝变成了海藻。
“你讨厌死了!”
吴迪倩赶紧整理头发。
白驰尔也用自己的手当梳子,替她抚平发丝,“就披着吧,更有女人味一些。”
闻言,吴迪倩停下了动作,抬眸望着他,“好的,侄儿。”
白驰尔:……
“小丫头,胆子见长啊!”
他错了错牙齿,一把搂住吴迪倩,对着她的耳朵就咬了下去。
“啊!”
吴迪倩一声惊呼,脸颊“唰”地通红。
“你…你属狗呀?”她含羞嗔怪。
白驰尔放轻了力道,来回啃噬着她耳朵,呢喃道:“我的小名叫宸宸,宝盖头一个辰,是我外婆取的。”
“宸宸…白宸宸,好萌的名字。”吴迪倩笑着低吟。
白驰尔点头,“确实比五帝钱更萌。”
“讨厌!”
吴迪倩轻拍了他一下,好奇问道:“为什么不直接叫白宸宸,比白驰尔顺口许多。”
白驰尔笑容一敛,“我的大名是我爸爸起的。”
“你不喜欢吗?”吴迪倩试探问道。
白驰尔没有回答,而是松开了她的,“抓紧时间去走访下一个患儿家庭吧。”
说完,就牵起了吴迪倩手。
“哦,好的。”
吴迪倩还没有从刚才的亲昵互动中缓过来,呆呆地点了点头,就报出了一个地址,“可能要打车过去。”
“我来叫车吧。”
白驰尔拿出手机,叫了一辆网约车,并问她:“你没考虑过学车吗?”
“我…有点怕开车,再说了,我连两个轮子的自行车都不会,更别说四个轮子的汽车了。”吴迪倩搓着手说道。
“你不会骑车?”
白驰尔讶然,旋即又想起她出生在渝城那个爬坡上坎的山地城市,便不觉奇怪了。
随后,他轻揉了一下吴迪倩的头,莞尔说:“有时间我教你骑车,这样我们就能早上骑车去医院上班了。”
“好!”吴迪倩笑着点头。
她正愁没人教自己骑车,眼下有个现成的师父主动教她,她巴不得呢!
不过,开心之余,她不禁回想起白驰尔的名字来,总感觉他不太喜欢自己的名字,只是不知道源于名字本身,还是取名字的人……
当然,这点小疙瘩跟接下来的走访过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很快就被抛在脑后。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忌拜访,还以为欣欣妈的态度已经不太好了,可跟后面几个患儿家长一对比,可谓云泥之别。
第二个患儿的父亲一听说是医院回访,直接关门轰人,要不是白驰尔眼疾手快,抵住了门板,二人就要吃闭门羹了。
“你这是干嘛?医院还抢人去看病不成?”对方父亲冲白驰尔怒目呵斥。
白驰尔虽然抵着门板,但口吻却很礼貌耐心,“你儿子已经三岁了,可还不会说话,这不是‘贵人迟语’,而是语言发育障碍,或者患有自闭症,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医院的检查,可以换几家医院再做几次检查就知道了,诊断结果不会有什么差别。”
“你们这些医院都是相互串通的,一个电话过去,全都说我儿子有病,我看你们才有病!”
对方父亲非常顽固,坚决不信自己的孩子有问题,反而认为是医院在骗钱。
这让白驰尔也有些束手无策,但他是出了名的白怼怼,嘴角一扯,就开怼:“是,我们医院有病,你儿子没病,所以他到了三岁都不会说话只能说明他是天才儿童,以后靠手语就能跟人交流。”
“宸宸……”
吴迪倩拽了拽他的胳膊,瞅着对方父亲已是铁青的脸色,生怕他会挨打。
但白驰尔担心的不是自己挨打,而是他会动手打人。
所以,他松开了门板,牵着吴迪倩转身离去了。
不过没走几步,他又回过头来,对正在关门的患儿父亲说:“你有时间也去学学手语,以后一定能用得上。”
砰——
对方气得用力摔门。
“算了,很多家长就是这么蛮不讲理。”吴迪倩凝眉安抚道。
“我没生气。”
白驰尔轻抚了一下她的脸蛋,心疼道:“我只是没想到,走访患儿家庭这么难,上回陪你走访的时候,还没这么觉得。”
“上回也许是运气好吧。”吴迪倩说道。
“不过,有你陪着我,态度再差的家长我都不会害怕了。”
她话锋一转,笑眯眯地挽住了白驰尔。
白驰尔展颜一笑,忽觉有了动力,面对吴迪倩接下来搞不定的患儿家长,就由他来出面说服。
“你儿子的STAT测评是3.25分,你可能对于这个分数没有概念,但‘高风险’三个字应该懂吧,你儿子这个分数对应的评估结果就是高风险,他现在就像处在一个单面透明的玻璃罩里,你们可以看见他,但他却看不见你们,所以你叫他的名字他没有反应,眼神交流也很差,因为很难感知到玻璃罩外面的世界。”
“你是不是觉得等他再大一点,这个玻璃罩就没了?我用我的专业知识告诉你,不会!”
“如果不尽早干预,这个玻璃罩会随着他的年龄增长而变大,你想想看,当你七老八十的时候,你儿子还处在那样一个玻璃罩里,你就不心慌吗?”
“换做是你,一直待在那样的玻璃罩里,又是怎么一种心情?”
白驰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终说服了两名患儿家长,同意带孩子去复诊。
至于其他没法说服的,白驰尔总会一顿怼。
“如果你们的女儿可以选择,想必一定不会投胎到你们这个家,她不哭不闹,不代表她没有情绪,而是难以表达,她连‘爸爸妈妈’都不会喊,又怎么表达对你们的不满?”
……
“治疗费是很贵,但这些钱和你们孩子的健康相比,孰轻孰重?难道在你们孕育这个生命的时候,早已为他敲定了筹码,一旦超过这个数额,就停止支付?要是这样的话,你们不如去养电子宠物!”
……
“治病不是买东西,给了钱就能治好,尤其是自闭症,这是没法治好的疾病,只能长期干预,定期做康复训练,你们半途而废,前面的治疗费不是打水漂了吗?你们不心疼钱,难道就不心疼稍微有点好转起色,却因中断治疗而病情加重的孩子吗?你们花的是血汗钱,难道孩子与病魔的抗争过程就不值一钱?你们终止他的康复训练,就是在让他之前的努力打水漂。你们口口声声说爱他,但心疼的却是自己的钱,你们的爱就像一把钝刀,只会让他感到痛苦!”
……
告别最后一个家庭后,白驰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感觉今天说的话比他这一周跟自己病人说的话还要多。
“辛苦你了。”
吴迪倩拉住他的手,笑着夸赞:“你真厉害,把我想说却不敢说的话全说出来了,尤其是那两个态度比茅坑里的石头还又臭又硬的家长,看着你怼得他们哑口无言,虽然觉得不太合适,但却莫名暗爽。”
“你们儿保科的人都不敢对蛮不讲理的患儿家属说重话吗?”白驰尔疑惑。
“至少我不会,因为我只是康复治疗师,没有诊断权,说起话来不像医生他们理直气壮,况且,我们的病人是小孩,不管是复查还是治疗,都需要通过他们的家长,只有跟家长沟通好了,才能更好地治疗他们的孩子。”吴迪倩坦言。
“嗯,你们儿保科的康复治疗师确实比其他科室的康复治疗师压力大,责任重。”
白驰尔心疼地搂过她,“走,我带你去吃好的,让你放松放松。”
“不是该我带你去吃好的犒劳你吗?今天的回访全靠你的三寸不烂之舌,你比我辛苦多了。”吴迪倩笑着反搂住他。
“我是你男朋友,帮你撑腰是应该的,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白驰尔拿出手机叫车,吴迪倩则眸光微闪地凝望着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扩大。
嘻嘻!我吴迪倩也是有男朋友撑腰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