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顾西风是皇上亲封的永宁侯,周承德才勉强相信他的话。
顾西风本不想用这没有任何实权的身份来说事,可任他如何说,眼前的几人都是一样的想法——没希望。
若父母官都跑了,百姓更加没有盼头,那还怎么活?
所以,他才拿出永宁侯的身份,来向他们保证,只要将功赎过,他会在皇上跟前替他们说话。
可信了又如何?他们依旧觉得,没有粮食,根本活不下去。
“顾西风,你过来一下。”路清转悠一圈回来,朝顾西风勾了勾手。
两人在一旁低声说了几句,顾西风总算露出了笑容,揉了揉路清的脑袋,“真有你的。”
路清撇了撇嘴,“你别总是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跟我说话。”
不用哄小孩的语气,顾西风就用对待大人的方式,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清清,多亏有你,城外那么多人,就仰仗着你过活了。”
“那你呢?”路清眉眼一弯,戏谑问。
顾西风脸不红心不跳道:“为夫自然也得仰仗娘子过活。”
“油腔滑调,你也不害臊。”
“我有娘子养着,他们没有,该害臊的是他们。”
路清:“……”
顾西风又忍不住抓着路清的手亲了一口,这小丫头,率真善良,不管怎么看,都会让他爱得不行。
离开路清,顾西风又变成那个成熟稳重的侯爷,一脸严肃地看着眼前几位伤患。
“长水县这么大,总有没搜到的地方,咱们再去找找,看能不能翻到余粮。”
王五泄气叹道:“你们也看到了,房子不是被大水冲垮,就是被灾民砸烂了,若有粮食,早被抢走了。”
“再仔细找找,定有十分隐秘找不到的地方。”顾西风也不与他们多说,把马牵到后院。
那几人的目光随着马儿移动,他冷着脸道:“休想打它的主意。”
“……”
安顿好马,顾西风就跟路清离开了。
周承德心里明白,城里是找不到食物的,但他也不敢让人家侯爷独自出去。
外头那么多灾民,万一把侯爷伤着了,他更加负不起责。
连忙叫两个衙役跟上去。
被点到名的两人一脸苦瓜相,“大人,我们饿……”
“你饿本官也饿。”
“走不动道……”
“若侯爷在咱这出事,就不是走不走得动的问题,那是掉脑袋的问题!快去,没准他真能在圣上跟前为咱们求情,若能立功,那可是发财的好机会。”
这光景,谁也顾不上保护谁,但为了自己的小命和今后的前途,还是得保持明智的选择。
两个衙役丧尸般耷拉着脑袋跟了出去。
路清和顾西风假装一座宅子一座宅子地搜罗着。
遇到坍塌比较厉害的,顾西风就把汤圆交给路清,叫她在外头等着,他进去看。
身后两个衙役,青着脸,实在走不动,最后直接在大路上坐下,想叫顾西风两人别瞎忙活了,不可能有粮食。
可他们实在饿得没力气说话,刚才又被那些贱民毒打一顿,更是提不起力气。
索性往后一躺,随他们去。
两人迷迷糊糊中,被人拍了几下脸。
张开眼,就看到一个光鲜亮丽、皮肤白皙的姑娘低着头看着他们,而姑娘身后,映着太阳的光晕,手上,还拿着一个馒头。
“娘,我看见菩萨了……”王五喃喃道。
路清踢了他一脚,把馒头分成两份,“哪有菩萨,把这个吃了,起来干活。”
两人爬起来,把馒头塞嘴里,囫囵吞下,胃里没那么绞得难受,王五才开口问:“姑娘,你说的是干什么活?”
“搬粮食,我们找到粮食了。”
“什么?粮食?”王五几乎用了所有力气喊出这句话。
一旁的李二急忙捂住他的嘴,“你还想被打啊?”
“……”
路清说的粮食,是在一家米铺的地下仓库,也就十几袋,有米有面。
王五和李二像恶狗扑食,扒在粮食袋子上呜呜大哭。
这哪里是米面,这分明是大家的命根子!
饿着肚子,没有力气搬,只是找东西装了一点,把仓库锁死直到看不出痕迹,几人才往县衙去。
听到真的找到了粮食,另外几人也忍不住哭了。
虽能理解他们,可路清却还是看不顺眼,大声道:“行了,省点力气,先把这些米煮了,再想办法弄点粥到城外,分给大家吃。”
周承德抽噎了两下,问起正事:“粮食是拿出来了,可若就这么弄出去,必定会遭到疯抢,怎么办?咱们就这几个人,只怕控制不住……”
这个问题,路清早就想过。
若城门还完好,倒是好办,可城门都垮了,没什么能够阻拦的,若真出现疯抢的凌乱场面,也只能用武力镇压。
说到武力,那些人不约而同看向顾西风,似乎在质疑,他看着文质彬彬的,一点也不像是会武功的人。
顾西风无奈道:“别管那么多,咱们自己先填饱肚子再说。”
这会儿天色已黑,月底的月亮不够照明,好在找到了两截蜡烛,能将就用着。
煮了一锅粥,大家总算是填饱了肚子。
一吃饱就容易犯困,路清挨个将人踢起来,“别睡,我找到了一口大锅,你们两人去打水,两人去搬粮食。”
恢复了力气,工作也有条不紊,很快熬好了一锅,开始熬第二锅。
粥桶是放在板车上,用人力拉的。
路清带着四个衙役,先到城门处,周承德和李二在后头负责拉车,而顾西风,自然是陪在路清身侧。
火把亮起,却没几人转过眼来,大家都有气无力地或坐或卧,就算看见来人了,也没力气起身。
直到路清爬上破烂的城门,扬声大喊:“大家起来,快排队,发粥了!”
前面两句无动于衷,听到发粥,顿时有人跳起来,拔腿就往那边跑,几十步下来,胃里翻腾得直干呕。
“男人站左边,女人孩子站右边,排好队,不排队的不发!”
外头三百多号人,一人说一句就吵闹无比,后头的人根本没听到路清说什么,前头的人也没法排队,所有人直接往城门挤。
好在路清早已做好准备,叫衙役拿着刀站成一排,谁敢冲上来就砍谁。
一时间,前面的人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