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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寻看着两个小童子，一副茫然无比，不知所措的样子，决定换一个简单一点的问题，“你俩叫什么名字？你先说。”
林寻指了指右边稍微白皙一点儿的小童子，先前被扯住心神故而看不出什么灵气。如今，元神归位，恢复得七七八八了，眼中灵光倒是不少。
“白……白观。”小童子怯生生地开口道。
“你呢？”林寻又看向另一个小童子。
这个小家伙，跟白皙的白观一比，显得黝黑了不少，就像饱经好些年风霜一般。眼睛小一点儿，但是眼角狭长，眼白很少，看起来深邃不少。灵光点点，好似一条星空长河。
他冷冷地盯着林寻，不做言语。
“他！”白观似乎习以为常，便抢着帮伙伴开口了，但是看到林寻转过来的目光，又有些胆怯，原本还算高亢的声音，瞬间就蔫了，“他叫白望……”
林寻又瞧了一眼沉默不言的白望，心中暗道：“这小子，有点儿个性啊。”
“你二人师从何处？”林寻再次开口。
“咕——”
小鼓打鸣一般，从黝黑小童小腹中传来。白望先是有些震惊，随后发现，白观和林寻都在看着自己，难免有些不好意思，但仍然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朝着别处望去。
依然是白观回答，“望月峰，若云观。”
“望月峰？”林寻努力回忆了一下，先前出发时，刘洞元提了一嘴，由于大曲山在大宋偏北，而正元宗则在整个句洲的最南面，路途实在过于遥远，倘若是一步步走过去，等到那边，估计宗门都在筹备下一次的宗门大选了。
所坐落在大宋中部偏北的望月峰，是一处重要的交通枢纽。有许多仙家渡口，按照固定的时刻表，固定的路线，有由大量灵力供能的神仙舟艇接送。
但是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就是林寻没钱。特别是要去的正元宗，更是这条航线的终点站，所需银两更是大把大把的。
刘洞元这次也只带了堪堪够他往返的钱银。
后来寇正非要把他的玉牌子塞给他。情况就瞬间不一样了，都是朋友，那就先稍微欠着稍微欠着。
但林寻也还是有些纠结，毕竟自己的画像在各大城门口挂着呢。
白望自觉已经没有脸面在这三人之中待着了，四处张望之时，发现观门前有一只小虎崽子。于是手脚并用，站起身来，踉跄几下稳住身形，冲着变回真身的寅大有走去。
白观见白望走远了，便也急忙起身，跟上去之前还不忘冲着林寻做个长揖。
林寻微笑点头，是个懂礼貌的小子。可他却没意识到，自己也不过十六出头，加冠之年都没到。而那个出门历练寻求破境契机的刘洞元，更是比他小了三四岁。
不过他似乎也不大着急，修行路上，最忌讳的就是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这就是有明师山门的重要所在了。寻常山野散修，只能照着机缘巧合之下得来的某本秘籍，低头吭哧吭哧地练。
更重要的是，即使好不容易修炼到了瓶颈，想要步入开脉一境，首先单单一个“脉”，就难倒了多少修士。没有师门法脉传承，靠着残书半卷，就算侥幸得了一个传承，绝大多数都是残枝败柳。
“望洋兴叹”这个词，在修真界，似乎就是专门为山野散修创造的。
明师指导，还有法脉传承，是将他们挡在修行大道门外的两座大山。
有的人，一辈子都无法逾越。
不过，林寻不一样，他生而知之。如果没有沈叔怀，这条道迟早会走上，但是会很迟很迟，迟到他满鬓斑白方才破开血印。
白望径直走向寅大有，此时的寅大有毫不知情，正望着刘洞元，等他掏出早餐。
刘洞元还在翻找，似乎才想起来自己因为辟谷，已经几乎不带吃食了。
他带着歉意地看向跟前眼巴巴望着他的寅大有。
目光从寅大有身上移开，投向他的身后。
小老虎只觉背后一凉，两只手便将他晃晃悠悠地抱了起来。
毛茸茸的，肉乎乎的，这小崽子被他爷爷宠得肥嘟嘟的，一点百兽之王的样子也没有。所以，寅显才狠下心来，交给林寻他们，带着游历一番。
白观看见白望已经将那头小老虎抱了起来，便兴冲冲地跟了上去，连忙伸出一只手，想要抚摸一番这头毛茸茸的大猫。
刘洞元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也没有前去帮忙，这让寅大有愈发生无可恋。
爷爷为什么要把自己丢出来，好不容易从那条大蛇口下逃出来，又差点给伥鬼吃了，现在又被这般蹂躏。他这个山神嫡孙，到现在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说上一句话，那两位仙师会不会以为我不会说话？
林寻看着两个小童子，眯了眯眼睛。
武言离原本是想来找他的，所以刚刚起身，在来的路上。而他有凑巧，在寅大有和林寻中间。
白望过去的时候，先从树荫下走了一段路，看似是在躲太阳，然而当他从树下出发径直到达寅大有身后之时，正巧从武言离身边绕了过去。
而白观，则是直接穿过了武言离。
灵魂状态下，自然是无法触碰的。
他们两个，还小，太阳底下的武言离，阴气极弱，就算是小孩儿的先天清明，也看不见。所以，正常孩子，即使是有修道之姿的孩子，根本看不见武言离的影子。
除非有阴阳眼，或者像林寻这样的。
白望很明显不是前者。他的眼睛，皆是玄若深渊，没有半点阴阳眼一黑一灰的特性。
看着白望抱着胖乎乎的寅大有的稳健步伐，林旭轻声嘀咕着，“这不周天，还真是有趣。”
“接着！”
一块饼，被林寻甩了出去。
紧紧抱住寅大有的手松了开来，虽然身子肥胖，但是身为猫科动物的本能还在。非常轻松地四脚落地，也是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那块饼，被白望一手抓住，眼中凌厉一闪而过。
大口啃了起来。
林寻又喊了一声白观，把另一块饼抛了出去。白观两手去接，却还是掉在了地上。孩子也不恼，拿起来，拍了拍笑眯眯地吃了起来。
寅大有也勉为其难地吃了一块儿，那是一块肉都没有啊！这一趟回去，不得瘦成皮包骨啊！
吃完上路，先送两个小的回观里。
“我说，沈叔怀啊，武言离坐我肩膀上也就算了，你凑什么热闹啊？”林寻此时肩膀上，一边坐着武言离，一边站着一只纯黑的乌鸦。
寅大有看着林寻肩上的鸟儿，非常辛苦地压制着体内想要扑上去的冲动，一直默默念叨着，“这是仙师，不是树枝！这是仙师，不是树枝！……”
白观相较之前的怯懦倒是好一些，看看天，看看地，不时打量着前面后面两位年纪不大但是瞧着倍儿厉害的道长。也不敢真的东张西望，生怕像之前一样给什么妖怪掳了去。
白望则是一如既往地闷着，刚才刘洞元还想跟他交流交流，也被无情拒绝了。他谨慎地观察着四周，前面这个穿着破道袍的道人，看起来深不见底，特别是他肩头的一鸟一鬼，境界绝对不低。至于后面那个，瞧着气象不错，但是总觉着脑袋不太灵光。至于走在最后的那个精壮汉子，虽然身体健壮，阳气却并不充盈。
刘洞元走在最后压阵。
昨晚确实被一院子的鬼稍稍镇住了，特别是与吕瑾瑜的一战，剑锋钝得不像话。加上亲眼看到林寻冲天的剑意之后，愈发觉得自己如今真是漏洞百出，先前的路走得还是太顺了。
怪不得，师父让他走这么大老远的路，就是在那座不大不小的山里晃悠。
已经化作人形的伥鬼，吕瑾瑜正走在他的边上。一言不发，只是走路。
“少废话，本大爷又是救你命，又是帮你这个那个的，在你肩上站着怎么了？”这只金乌鸟有些义愤填膺，黄色的尖嘴一张一合，声音甚大，“再说了，本大爷站你肩膀上，给你壮阳气，昨儿个要是本大爷在，那一院子鬼早吓得四散奔逃了……”
林寻身为一个道士，他很少后悔，甚至从来不后悔。但是今天不同，他又不小心把这个话匣子打开了。一脸无奈，非常想捂住耳朵。
武言离也有些遭受不住，但是并无办法，他已经尽量离得远了。
本来，走之前，见着这个小太阳似的金乌鸟，他是想回坤洛玉的。但是，他发现，自从他显形成功之后，再如何，也钻不进去了。
“白观，你这才几岁啊，就进了道观。”林寻转过头去，看向正在张望的白观。
沈叔怀实在太吵了。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原本闲散的白观一个激灵，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左脚踩中右脚，眼见就要跌了下去，身旁看起来一直在发呆的白望虽有一拽，把白观拽了回来。
小童子白净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尴尬的羞赦。
“我……我和白望都是孤儿，从小就被观主师父捡回庙里了。”白观对于林寻的问题总是知无不答，毕竟是林寻救了他和白望，虽然已经缓和了许多，但还是有些紧张，“我今年八岁，白望比我小一岁，七岁。”
林寻哦了一声，沈叔怀在白观说话的时候，停了下来，但见他说完，又准备继续侃侃而谈。
林寻连忙再次开口道：“那你可知望月峰这名字的由来？”
“师父说了，望月乃是武者六境中的第五境，素有武仙的美誉。相传，当年有一位武者前辈，就是在这座山峰之上，夜望明月，悟出武学大道。分虚神，壮神识，皎皎兮无垢。成为第一位登上第五境的武者，并且之后他也是首位登上第六境大日境的武者。广受世代武者推崇，乃是当之无愧的武神。”白观越讲越来劲儿，眼中满满的崇拜之色。
“我知道我知道！”刘洞元自然也听见了，他也曾经在书上看过关于这位不断开创武学巅峰的先人，“当年大宋前朝，也跟如今境地相当，甚至可以说更差。这位叶止戈前辈，早年并无修真资质，便转为习武，后来更是在突破望月境的时候，与一头蛟龙大战于望月峰，七天七夜之后，那蛟龙力竭而亡。自此，叶前辈一路势如破竹，沙场万人敌，挡住了一次又一此敌军的进攻。成功守住了望月峰以西的疆土，曾有人赞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白观被打断了也不恼，反而炯炯有神地看着刘洞元，听他讲述，不断地点头表示肯定。
就连一开始看上去毫无兴趣的白望，也渐渐被吸引。看着别处，看着看着，眼神就瞟到了刘洞元，但很快又移了开来。
林寻无奈，刘洞元，好一个孩子王！
这块没有什么树木，只有一片草地，林寻提议给俩小童子休息休息。林寻远远瞧见了那条水色极深的沧水，从天边而来，又往天边而去。
没有一点波澜，静谧无比，就像它的颜色一样，厚重，深沉。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从上游传来，无比亲切，熟悉。
小玄山也不高，算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头。
虽说水运极其丰韵，但仍是没有仙家门派敢在这里开土兴建，西边就是沧水，压不住，根本压不住。
更有这玄玄古观的名头在外，一般人甚至都遇不上这座闻名遐迩的古观。但这么多年以来，总有那么几个倒霉蛋，曾经更有一位道门真人误入其中，但却再也没有回来过，就像被吞掉了一样，销声匿迹。
其实小玄山山顶，还有一座玄玄古观。
不似山腰的那一座，断壁残垣。
这座观，同山腰的那座比，显得小巧玲珑了一些，没有偏殿，唯有供奉着三清彩像的正殿。一个小院子，角落摆着一座神龛，里头有一尊木雕，道袍飘逸，没有上色，却是神采奕奕。
观门是常开着的，门上并无写着玄玄观的牌匾。门前一块方方正正的巨石，上面一板一眼地刻着“冥慧洞清，大量玄玄也”。
再远些，又一棵巨大的槐树。
树下，有两人正在手谈。
一位身穿蓝衣道袍的斑白老者，一位青衫儒客，长发青青。
“崇先生，不下去见一面？”老道率先开口。
“谢真人，又为何不干脆让林寻来这儿呢？”青衫儒客淡淡一笑，落下一黑子。
老道人抚须而笑，也跟着落了一颗白字，“时候未到，时候未到。”
“正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