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北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二六仔会攻击过来的准备,但他没想到,原本愤怒的二六仔就像被泼了一盆水的火堆,瞬间冷却了下来。
两人面对面站着,谁也没说话,叶北想听二六仔解释,二六仔在等叶北的追问。
许久之后,还是二六仔先忍不住压力,主动开口了。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了。”二六仔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闭上眼睛,似乎不想回想之前发生过的事。
叶北以为自己能套出点什么话,比如二六仔是其他生物伪装来的,或者说二六仔被什么夺舍了,但他没想过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你失忆了?”叶北盘腿坐在二六仔对面,他们之间隔了一段距离,以防二六仔突然暴走。
“没有。”二六仔抱着脑袋,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叶北没再追问,他想看二六仔会不会主动对他说点什么。
沉默了一会,二六仔站起身,捡起刚刚掉在地上的蓝图,仍在叶北身上,然后转身就走。
“喂!”叶北拿着蓝图追上去,“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我觉得我有权知道和我合作的到底是什么人。”
“那你可以随时中止!”二六仔的口气也非常冲,“你缺少劳动力,乌鸦人们缺少领导力,大家互补而已,你不是我们的支配者,你无权过问除合作之外的事情。”
叶北被说得一愣,乌鸦人很少用这种方式说话,就算是有些能力的火焰使
者,他说起话来也相对直白,更不要说一些“互补”、“无权”之类的词,就算这些词从叶北嘴里说出来,这些乌鸦人们都要去消化一下才能明白。
“是啊,我说话方式和大家不同,所以我就少说话,我会做大家从没想做的事情,所以我就少做,除了保护大家的基本安全,我已经少说少做了,你一个人类少来插手别人的事,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少在这里展现你的优越性了!”
扪心自问,叶北在和乌鸦人交流的过程中确实有些高人一等,毕竟在地球上,人类作为高等动物,有着最高的智慧,所以,即使不是刻意,他在和这些鸟头人身、智商不怎么高的乌鸦人交往的过程中还是会有些高高在上的小心思的。
“我——”叶北想否认,但二六仔最后一句话确实将他下意识的想法挖出来了,将他有些偏见的心思摊在太阳底下,无处可逃。
“你不过是好奇我为什么是个特殊个体而已,少说是为了了解我。”二六仔将头背过去,不想再继续和叶北交谈。
叶北皱着眉,还没等二六仔迈开步子,他突然想到一个点。
“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因为你现在也是这么想的了?”
二六仔顿在原地,他的这个举动证实了叶北的猜想。
“不管什么原因让你变聪明之后,你会下意识的觉得自己的族人在某方面很愚蠢,但你无法改变他们,也无法脱离这个团体,所以你只
好一边唾弃这个嫌弃族人的自己,一边又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找到线索,叶北一下子就打开了思路,“你觉得他们都是你的累赘,但你曾经也是他们的一员,你做不到抛弃他们,只能自己忍受着不去改变,在这个过程中,你又觉得自己默默付出了太多,而且得不到认同,我说的没错吧?”
“所以你想说什么?”二六仔被戳中心思,他拳头紧紧攥着,锋利的指甲快要戳破手心。
“我说了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知道这些事情的成因,这个异世界对我们的改变太大了,不管是陨石碎片还是什么都好,他们都在影响我们的身体和思想。”
二六仔回头盯着叶北的眼睛,他从中看不出一丝嘲讽的意味。
“你有什么变化?”二六仔问他。
“我用过陨石碎片之后,技能算一个,还有就是记忆力明显变好了,很多东西看一眼就能记住了,我以前不是这样了。”
二六仔摇摇头,又沉默了一会,他还是慢慢开了口。
“我说的,不是陨石碎片带来的改变,”二六仔折回来,坐到刚刚的位置,用眼神示意叶北坐下来听,“你要是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就跟你说了,只一点,不要和任何人说。”
叶北点点头,他专心下来听二六仔讲事情。
二六仔刚到异世界的时候和所有乌鸦人都一样,迷茫,害怕,但是不久之后他们乌鸦人内部就团结了起来,大家都住在了手
环说的一个庇护所里勉强生存。
好景不长,乌鸦人和象人族的冲突愈演愈烈,到后面终于爆发了大规模的战争,手无寸铁的乌鸦人们光用脚爪也抵不过还会使用攻击的象人,没过多久就落败了。
之后,乌鸦人大规模的迁徙,这个过程中由于他们不会使用工具,又导致了不少人去世。
二六仔作为新一代乌鸦人里最聪明的一个同时也是下一任火焰使者的接班人,他主动提出要去给大家找点食物,却在山上挖掘食物的时候,滚下了山坡,后脑撞在了尖锐的物品上。
二六仔本以为自己会死,他连找人来救的意识都没有了,很快他就昏了过去。
等他再度醒来,周围已经围满了来找他的同伴,大家都跪坐在他身前,向祈祷火焰之神祈祷他醒来。
二六仔醒来的第一时间,就问了自己的族人:“你们为什么不用担架先把我抬回去。”
面对着众多迷茫的视线,二六仔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他抬起手摸了摸后脑撞伤的地方,那里一片完好,除了羽毛外,什么伤口都没有,甚至连血迹都没有。
“陨石碎片不是能治疗伤口吗,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用陨石碎片治过伤口了?”
“并不是,”二六仔否认,“那时候我还只是一个没有功劳的实习生,手上是没有陨石碎片的。”
叶北沉默下来继续听他讲,这个点被他放在心上,准备等之后再好好探讨。
二六
仔伤好了之后突然变聪明了,他会在同伴采摘的时候问他们用不用框子,还会在同伴找水喝的时候问他们需不需要杯子。
很快,他受伤之后变的很怪的消息就在族群里面传开了,但是族人之间非常友善,虽然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但大家都像照顾病人一样陪着他,跟他说话。
那段时间二六仔非常痛苦,他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问题,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族人出了什么问题,明明工具在手边了就是不用。可以用棍子挖土,他们非要用手挖,可以用空心树装水带走,他们从不这样,只定期去水源边补充水分。
挣扎着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二六仔偶然间听说他火焰使者接班人的位置快要不保了,就是因为他变得越来越奇怪,甚至还有人说他被火焰邪神取代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将自己的想法都隐藏起来,装成和大家一样,不会使用工具,也不愿意使用工具。
“你想当上火焰使者之后再命令大家使用工具?”叶北觉得二六仔这个想法有点过于极端了,乌鸦人的改变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一次性改变他们的想法是不可能的。
“原本是这么想的,”二六仔不否认叶北的猜测,“直到你用小手段当上了火焰使者,别打断我,听我说完,原本我是很想杀你的,但是你确实带领乌鸦人走到了一个新高度,达到了一个新文明。这种变化是好的,所以我才慢慢接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