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啦”,进来的人虽然不少,倒是都不约而同地跪了一地,先给太后和皇后行了礼。
一时间,亭子里挤满了人不说,连带声音也嘈杂了起来,害得梁嫔不得不出声哄起了有些被惊醒的四皇子:
“和儿乖,母妃在呢,你继续睡吧,没事…”
听到这声音,有不少人转过头看了过来,更有个为首的老头,看着比较矮胖,人倒是长得慈眉善目,只是眉毛和头发都已经花白了,挺着个肚子走了过来,朝梁嫔拱了拱手,随后不等她反应,低头看向她怀里继续安睡的四皇子,叹息着说了声:
“四殿下睡着啦?唉,外头这般情形,也难为他不受惊扰。”
“沈太师这话说的,”行过礼后大家的声音已经都低了下去,这老头的声音也不算轻,是以梁嫔还没回答呢,三公主那边居然都听到了,然后便听她又跟刚才对付姜皇后般冷笑着反驳了句:
“一个不懂事的三岁小儿罢了,到点了就睡,哪里管它外头什么惊扰!”
“三公主此言差矣,”这位沈太师看着应该是个实权人物,转头朝三公主拱拱手,随后竟然反驳起了她的话:
“常言道三岁看老,今晚外头如此惊天动地,就算没亲眼看到,四殿下虽然还不足四岁,但大人的话还是能听得懂的,他却依然能安然入睡,那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您说呢?”
这话一说,三公主自然就不爽了,冷笑了声又说了句:
“哟,太师,您不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连三岁小儿的心思都能琢磨得这般透彻啊,本宫深表佩服!”
沈太师慢悠悠地往回走,一边慢悠悠地答道:
“三公主过奖了,实在是,在座的诸位同僚想必都知道,臣家中刚好有个跟四殿下年龄相仿的小孙儿,唉,见过他的人都知道,臣那孙儿,可是远近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只独独怕臣,原因也无非就一个:怕臣跟他讲道理!”
这话说得,别说亭子里其他人,连周衡都听懂了:
这位沈太师应该是来挺四皇子的。
而且一点都不遮着掩着,光听他对三公主和四皇子的称呼就知道,人家就是这么个意思。
三公主想必也听明白了,嘴里“哼”了声,不再跟他浪费口舌。
倒是她跟前的太后,就势娇柔地吩咐了句:
“太师也是做了祖父的人了,来人,赐座!”
“多谢太后!”沈太师也不谦让,谢过太后便在皇后下首安然坐下了,又跟旁边和对面几个同样被赐座的老头打了声招呼,看样子应该都是朝廷重臣。
周衡看得目不转睛,这沈太师看着就挺厉害啊!
“靖王爷,您也过来坐吧!”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姜皇后这时开口了。
这话让周衡回过神来,赶紧随着众人一齐看向沈复。
沈复似乎是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用手做拳抵住嘴轻咳了声:“谢皇后!”之后便也负手走了过来。
沈太师似乎是刚注意到沈复也在场般,见状还动作迅速地起身把自己的座位给让了出来。
沈复却不肯,只说自己年轻,站着就可以了。
于是一番推让,最终是姜皇后命人把两排看着泾渭分明的椅子前头的桌子给撤了,让大臣们随意就座,沈复便找了把椅子看似随意地坐下了。
趁着这功夫,周衡看了下,护国公没来,也不知是不算朝廷重臣呢,还是躲得太快禁卫军一时间没找到。
又或者,是听从沈复的安排?
梁嫔本来也被姜皇后要求坐到那边去,不过被她以生怕四皇子被吵醒给婉拒了。
“秦统领,外头…情形如何了?”姜皇后这时又声音颤抖地说话了,一副伤心不已的样子。
“回皇后,”秦植海也是一副难过至极的样子,为此还特意停顿了下才接着说道:
“禁卫军今晚当值的弟兄们已悉数出动,除了包围太液池周围防范刺客潜逃,其余都在全力打捞…只是事出突然,会水的弟兄也没几个,已经第一时间跳下去了,但后来就没再回来,想必已经…以身殉职了!再还有便是…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诸位大人,今晚刺客明显是有备而来,微臣在岸边看着,他们带了诸般大杀器,怕是早就想着要把…要把画舫上的人…都给一网打尽!如今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今晚月亮也挺大,诸位大人刚才想必也看到了,怕是…已再无生还机会了…”
说完那秦植海便跪了下去,趴在地上低头请罪:
“臣护驾不力,请娘娘降罪!”
只是这话早就淹没在了一片嘈杂声中,那沈太师早在听到秦植海那句“会水的弟兄没有几个”时就仰天叹息了声,其余几个老臣则是陆陆续续开始或抽泣或口喊“皇上!”一时间亭子内的声音盖过了秦植海本来还挺洪亮的声音,惹得三公主又再次高声说了句:
“行了,皇兄在天有灵,知道你们都是忠臣!”
这话说得周衡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看样子这三公主是天之娇女做惯了,这话意思是没错,但配上她那很不耐烦的语气,很容易得罪人啊。
可如今分明是她最需要得到支持的时候,如果她想当女帝的话。
难道自己判断失误,其实她真的只是想要支持二皇子上位?
那倒是可以随便说话,反正只要二皇子登基,她照样可以嚣张地当她的三公主。
可二皇子这会儿了怎么都还没出现啊?
还是说,虽然已经成功上岸了,但被秦植海的人给偷偷灭了又扔回了水里?
一时间,周衡有些怀疑起来。
不过接下来姜皇后的话倒是让她精神一振自认又看到了希望:
“太后娘娘,适才本宫急得六神无主,无暇去照顾贵妃和淑妃她们,温贵人她们几个因着孩子,后来都由禁卫军护送着回后宫去了,贵妃她们几个,本宫记得跟娘娘您一道,去了旁边的水榭由太医照看?”
“唉!”这次那沈太师更是重重地叹息了声,为此还配合着大力拍了下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哀家当时哀痛过甚,倒是没心力多去注意别的,”太后娇柔地接了话,也跟着叹息了声:“后来等醒过来,见贵妃她们都哀痛过度有些糊涂了,便留了几个太医在那边伺候着,唉,都是做母亲的人,丧子之痛,哀家都无法想象!”
一边说一边一手用帕子捂嘴一手抓住了旁边三公主的手,哽咽着说道:
“更何况,她们还要同时承受丧…想当初,先帝驾崩之时,珊儿还不懂事地一直追问哀家她的父皇去哪里了!也幸亏皇上待她这个幼妹无比亲厚,亲自教导她成人,可谁知…珊儿,你的皇兄如今竟然也跟随父皇而去了!”
一边说,一边似是承受不住,居然“呜呜呜”地痛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