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回府约有半个月,府里的事宜渐渐由她接手,以往府里头人少,没啥岔子,但如今多了两人,这纷争也会多起来。
杜月若是二姨娘,她当初就是不甘心过穷日子,才下定决心进侯府的,这不想揽权的姨娘不是好姨娘,哪怕是软的硬的她也得争一点多来,但前提是她得受宠。
前些日子被周如雪劝说不要去惹周清,不要接近他,但杜月若忍了几天也忍不了了,瞒着周如雪做了一些糕点送给周清。
她是想着府里没嫡子也没庶子,若是自己生了个儿子那岂不是这府里的长子了,杜月若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响。
走进书房,杜月若还是好奇的向后看了一眼,这两个侍卫怎的从未见过。
“你怎么来了?”
杜月若今儿打扮的很是艳丽,杜月若虽是三十多岁了但保养的还可,如今一打扮起来也有几分风味在里头。
周清是男人,虽说府里没多少妾侍,但年轻时候也糊涂纵容过,自然懂得这杜月若是什么意思,也没赶她出去,就看着她要做什么。
“侯爷,妾身做了些糕点给侯爷尝尝。”杜月若羞怯的将糕点放在桌子上,那淡粉色的糕点,做成了花瓣的形状,闻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周清捻起一块尝尝,杜月若则是靠近了周清,那身上的香气扑鼻。
周清缓缓的将糕点咀嚼着,对着杜月若的行为,嘴角一直是意味不明的弧度。
风吟院,杨舒雅的贴身丫鬟冉琴急匆匆的跑进屋子,道:“夫人,老爷今儿晚上留在秋水院。”
杨舒雅正在修剪花枝,拿着剪子的手顿了顿,随即放了下来。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夫人!”冉琴是个急性子,瞧见夫人这般柔和的样子急了:“那个二姨娘奴婢听人说是她招惹的侯爷!这才进府多久就做这些事!夫人!”
杨舒雅微微蹙眉,轻斥道:“瞧你什么样子,侯爷是这府里的主子,留在谁院子里那是侯爷的自由,你
我操什么心。”
冉琴撇着嘴道:“可是……”
“你先下去吧,我得把这盆花修剪好。”
冉琴嘟着嘴不情不愿的出了屋子,府里没什么妾侍,如今来了杜月若,侯爷难不成就把心移到那个姨娘身上了么?冉琴想了想,便去了雨霖阁。
“你是说爹爹去了秋水院?”
冉琴点点头:“是啊,奴婢和大夫人说这事大夫人平平淡淡的,奴婢看着急死了,这侯爷很少娶妾侍,如今来了个杜月若,万一以后大夫人失宠了怎么办?”
周柒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一会儿道:“爹爹是男人,这种事也是难免的,更何况——”说到这个,周柒暖神色也严肃了一点冷冷的看着冉琴:“母亲都没说什么,你是母亲的贴身丫鬟若是急了做些什么,惹人话柄,听清楚了么?”
冉琴忠心是忠心,可惜就是个急性子,周柒暖见冉琴堵着气的样子,叹道:“你回去好好伺候母亲,这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母
亲跟着爹爹多年,不过一个妾侍,也让你这般惊慌?你可是母亲的陪嫁丫鬟,怎的这么胆小?”
“大小姐……”
周柒暖垂下眸子喝茶,挥手让叶子送客,将冉琴送走之后,叶子走到周柒暖身边,轻声道:“小姐,奴婢也听说了今儿二姨娘去了书房,好一番讨好才将侯爷拖去了秋水院。”
京城里的贵胄,哪家不是三妻四妾的,明安侯算是清心寡欲的,但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在,周柒暖若不是重生一世也不会知道这事,如今看杜月若这般殷勤怕是想要个儿子巩固地位,只可惜,她得失望了。
“这事你别大惊小怪的,爹爹去一次秋水院那冉琴就慌成这样子,母亲身边怕是什么都不缺就缺个稳重的。”周柒暖思忱一会,漆黑的眸子被纤长的睫毛遮下了一半,沉静如潭水,半晌,道:“叶子,这人牙子你能联系到么,我想替母亲找个稳重伶俐的丫鬟。”
叶子皱眉想了一会儿,“这人牙子向来隐蔽,不过奴婢倒是知晓点路子,明儿奴婢将那人牙子带来,小姐好生选着。”
府里各处心思各异,常年没有妾侍受宠的明安侯府,也终于开了例了。
秋水院,此时已是晚上,杜月若正在偏屋泡着茶水,身上特地穿的朦胧诱惑的红纱,那雪白的皮肤若隐若现。
周如雪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面,下意识的一愣,随即面色一黑,喝道:“娘!你怎么不听我劝呢!”
杜月若一惊,差点把茶水给洒了,瞧见是周如雪,松了口气:“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是侯爷亲自正名的姨娘,服侍侯爷难不成也有不对的?”
周如雪看了眼杜月若的穿着,哼了声,却也没说话,杜月若做的也是对的,在这府里,她虽说讨好了老夫人,但一家之主到底是周清,她有点害怕周清那冷面的样子,尤其知道对方是武将之后,偏生杜月若就不怕。
“娘,你难道不怕父亲么?难道没有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么?”周如雪试探道,不知是他敏感还是怎么了,每次经过周清,总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后来才是他是征战沙场已久的,估计那血腥味都渗透进了骨子里。
杜月若奇怪的瞅了眼周如雪,没理她,端起泡好的茶出了偏屋,道:“如雪你先去歇息吧。”
看着杜月若离去,不一会儿就听见里屋里的说话声,周如雪站了片刻也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日,二姨娘受宠的消息就传遍了,加上侯爷又赏赐了一些东西,杨舒雅听了倒没什么反应,而是差人去问杜月若有没有需要添置的。
而周柒暖,根本没把这个当回事,叶子出府去找那人牙子了,周柒暖深觉着杨舒雅身边不能全是冉琴那样的,没个稳重的,哪怕杨舒雅行事谨慎,也得被有心人算计了,这么想着,周柒暖想起了雨霖阁,似乎除了叶子,其他的人也得逐个调查一番,万万不能给别人有可乘之机。
周如雪这个人,轻视不得。
前世的周如雪恐怖的宛若魔鬼,周柒暖无法忘记。
日头微微下斜,叶子回来了,还带了个
婆子,那婆子看着五十岁左右,满眼的精光算计,瞧见雨霖阁布置华贵,又是明安侯府的嫡女身份,也不敢造次,只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给大小姐请安。”
那婆子是京城东街的人,手里头有十一个女孩和八个男孩,大都是十三四岁的样子,最大的也就十六岁。
虽说是人牙子,但到底是卖给京城明安侯家的,这报出的人都是身家清白的很,有的是家里没钱卖了的,有的是家里人去世了,卖身葬父的,身家不清白的那婆子一概没说。
“大小姐,这人都在东街的巷子里,您若是想要,奴婢便把他们都带来,给大小姐您选选。”
周柒暖有想过自己亲自去选的,毕竟她最相信的还是自己的眼睛,但想到那东街巷子买卖人口的到底不适合她这个小姐去,无奈,唤来叶子:“你跟着她去一趟,选个稳重踏实的,脑子伶俐点,长的不需要多清秀,看着舒服就成,切记不要年纪太小的。”
“是。”
那婆子笑的跟花儿绽放似的:“大小姐您放心吧,我那的姑娘小子那都是好的,大小姐定不是吃亏。”
“叶子,去梳妆台那儿取个荷包,里头的银两多的就当是赏赐你的,只要那人干净,明安侯府也不会亏了你。”
婆子小心翼翼接过荷包,不动声色的掂量了下,随即笑的脸上的褶子都成了一朵菊花:“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
叶子去跟着那婆子去东街,一整个下午,直到傍晚的时候,周柒暖又听了消息说是侯爷恩准杜月若在书房服侍他茶水,微微挑眉,这杜月若也不是很笨,至少爹爹若是不喜欢她,自然也不会让她留在书房服侍着。
只是周柒暖没想到,这些事,母亲没急,自己没急,倒有人急了。
叶子将那丫鬟领来的时候已经是晚膳的时间,府里都各自在自己府里用膳,唯独杜月若是和侯爷大夫人在风吟院用的。
那丫鬟今年十六岁,卖身葬父,长得普通,不爱笑,但看着挺稳重的。
但周柒暖可不能这么直接就送了给母亲,总要调教一番的,也得找个合适的机会。
“你叫什么?”
“奴婢原是姓李,名月芬,但婆子说进了府里名字是要主子取的。”
周柒暖点点头,“那便叫绿袖吧,你先跟在我身边,过会子再把你送去母亲那儿。”
绿袖点点头,应了,见周柒暖声音柔和,一直不敢抬头,此时松了口气,微微的抬头瞄了一眼,愣了下又快速的低头了。
这大小姐,美的真不似人间的,这雨霖阁布置华贵,那鼎炉里香气袅袅,周语盘玉指纤纤端着茶杯喝茶,青丝白衣,就跟活在仙境里的仙女似的,绿袖的心跳得蛮快,想到自己能在这么美的小姐身边做事,心里也高兴点。
周柒暖不知绿袖心里在想什么,只让叶子去带绿袖下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便用晚膳了,然而刚刚夹了一片芦笋,就听丫鬟来禀告说:“大小姐,风吟院出事了,大夫人的丫鬟冉琴把二姨娘推进荷花池里了!”
周柒暖一惊,手里的筷子一下没拿住,掉
在桌子上。
第一反应不是别的,而是,那冉琴终是动手了,意料之中,可也在预料之外,绿袖刚刚进府,还没调教,冉琴就出事了,这时间也太紧了。
风吟阁里乱成了一片,院子门口不远处是一个大大的荷花池,本是几人用完膳之后,杜月若自己一人回去的,谁知冉琴尾随着,竟是将杜月若推了下去。
杨舒雅也吓了一跳,在丫鬟的搀扶下等着奴才将杜月若给救上来,周清站在一侧,眉头紧锁
一时之间,那杜月若在水里的呼救声很是清晰。
周柒暖匆匆赶到,身后是叶子和还没来得及吩咐事情的绿袖,瞧见荷花池那里的纷乱也愣住了。
“你们过会儿不要说话,先静观其变。”周语愣冷静的吩咐着,两个丫鬟纷纷应了,跟在周柒暖身后走向那荷花池。
周柒暖走到周清身边,看了眼那边的杨舒雅,转而向周清问道:“爹爹,发生了何事?”
“一点意外。”
一点意外?周柒暖没去问杨舒雅,而是问了周清,就是想知道这件事在周清眼里是怎样的,但周柒暖却没想到周清认为的居然是一点意外,环顾四周,周柒暖在一处找到了冉琴,她被几个侍卫看守着,神色慌张,可也没有后悔的意思,瞪向杜月若的眼神里全是不满和厌恶。
那杜月若好不容易被救了上来,听见周清这句“一点意外”,差点气昏了过去,什么意外,分明是有人蓄意谋害!
当即挥开周围人的搀扶,一身的衣服都湿了,头发也凌乱,看着倒是楚楚可怜的,跪倒在地哭诉道:“侯爷,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妾身走的好好,忽然被推进了湖水里,妾身这是被人谋害的啊!”说着指向那冉琴,道:“我哪儿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害我!”
周柒暖心道不好,正想插口,谁知那冉琴果真是经不得激的,大喝:“你是什么东西,不过一个姨娘,三番四次的招惹侯爷!我只是在教训你!”
府里多年没有妾侍,冉琴估计也习惯了侯爷和夫人的相处,突然插进来一个二姨娘,迟钝了多年,性子又是急的,这做事说话都是急的,没有半点分寸。
周柒暖面色一变,果然那杜月若冷哼一声,随即就朝着周清哭诉,梨花带雨的:“侯爷,您听见了,那贱人亲口说的,侯爷,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这越来越乱了,周围人神色各异,杨舒雅饶是再修养好,此时也忍不住了,双目带怒看向冉琴,“冉琴!你一个丫鬟怎能对姨娘不敬?还不快点向二姨娘请罪!”
冉琴身子一颤,愣了好久,看看杜月若又看看周清,之后看向满面怒意的杨舒雅,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敢说话。
杜月若手帕捂着脸哭泣着:“大夫人,您这丫鬟妾身实在不敢让她请罪,万一她记恨了以后报复妾身,那妾身,妾身怎么办啊……”
冉琴面色煞白,哆嗦着嘴唇不敢出声。
而此时得到消息的周如雪也到了,手里一件披风,将杜月若裹了起来,冷目环顾四周,最后冷冷道:“娘亲刚刚从湖
里上来,全身湿透了,你们就没想到给娘亲一件披风么!”
周如雪的质问让人有点尴尬,确实,事情纷乱,争锋相对的,一时忘了杜月若全身湿透着。
杜月若裹紧身上的披风,看着周如雪眼眶一热:“如雪。”
周柒暖抿紧了唇,退后两步不说话,这件事确实是冉琴做错了,她虽说偏向母亲这里,但冉琴的事还需要母亲决定,这次周柒暖不会插手,谁犯的错谁负责。
“大夫人,冉琴是您的丫鬟,她将娘亲推进荷花池,难道您就不说点什么么?”
杨舒雅面色几番变化,看向冉琴,冉琴一脸的慌乱,结巴道:“大,大夫人……”
“冉琴,我不能留你了。”
周如雪冷眼看着这一切,余光瞥见站在周清身后的周柒暖,对方也正在看自己,她似乎不准备插手,这一点让周如雪有点惊讶,但如此更好。
杨舒雅硬了硬心肠,看向周清:“侯爷,这件事是妾身教导无方,伤害了二姨娘,冉琴从此不再是妾身的丫鬟,任由侯爷处置。”
“大夫人!”冉琴惊呼道,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夫人。
杜月若脸上喜色一闪而过,她早就知道冉琴对自己不满,若不是她设计让冉琴跟着自己出来,随后用语言激她,假意和她争执然后让她冲动之下推了自己,那样的力道本来不会跌进荷花池,但杜月若却灵机一动,自己跃身跳了进去。
如此说不定会给大夫人一个痛击,但瞧见这事都被那丫鬟给揽去了,说不定侯爷罚了罚那丫鬟事情便过去了,但那岂不是坏了杜月若的打算?
当即,杜月若眼睛一翻,靠在周如雪身上道:“如雪,娘亲觉得头好痛啊!”
杜月若的打算,周如雪多少也知道一点,如今见她这样,也配合道:“父亲,您看娘亲都这样了,难道您还纵容么?况且——”周如雪意味深长的看向杨舒雅:“冉琴不过是一个丫鬟,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去害一个姨娘,这定是有人唆使!”
这是要将火烧到杨舒雅身上了,周柒暖微微蹙眉,那一瞬间杜月若和周如雪的眼神交汇有点奇怪。
周清从开始就没说过多少话,此时听见周如雪的话,下意识的望过去,周如雪接触到那双冷然的眼睛,心底一缩,但还是凄切道:“父亲,那冉琴再怎么不喜欢娘亲,但也不会出此毒手,若不是有人教唆,她一个丫鬟又不是主子为何要迫害娘亲呢?”
这母女两个演技都是不错的,此时一哭一喊的,看着着实可怜,周围的丫鬟奴才都眼露同情,对那大夫人,也意味不明了起来。
杨舒雅本是以为冉琴的错,但如今看着这两人的配合也发觉一些不对劲来,尤其她了解冉琴,虽是急性子,但也不会冲动的去迫害一个姨娘,难不成中间有什么算计?
然而,此时老夫人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瞧这一片乌烟瘴气的!难不成这府里没了管事的么!”
老夫人来了,周如雪嘴角隐隐勾起一丝笑意,隐蔽的自认为无人发现,却印在了周柒暖眼里,垂在袖子里的手一紧,心里大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