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刘洋沉默了一会儿，居然笑了起来，“真的只是随便问问吗？”
晴晴看着他的笑容忽然说不出话了，她胡乱吧地点了点头，却不防被他抓住了手。
她一惊，抬头望着他。
“感觉到了吗？”刘洋抓着她的手腕，面上的神色有些凄凉，“我的身体没有温度。”他说着把把她的手按在了他的心口上，“也没有心跳……”
晴晴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等她意识到什么之后，吓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刘洋看着一脸惊骇的她，淡淡地笑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了吧？那场车祸里，其实我已经死了，但是后来……明雨又让我活过来了，也许你没有办法相信，但是……我永远都不能离开她了。”
晴晴只觉得骨寒毛竖，她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直通过妖鬼听着现场直播的南黎也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刘洋会选择跟晴晴坦白自己的情况，莫非刘洋这么相信她，都不担心她会说出去吗？
“所以，”他又听到刘洋开口了，“我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
一片沉默。
这阵沉默维持了相当一阵子，不过也已经出乎南黎的意料了他原本以为晴晴在听到死而复生这种事的时候会吓得落荒而逃的。
刘洋看着她叹了口气：“晴……”
他刚发出一个音节，晴晴忽然冲过来抱住了他：“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是怪物！”
“我不管！”
刘洋浑身一僵：“你……说什么？”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晴晴的脸埋在他的肩上，“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了也没有用。”刘洋感觉着她身体的温度，更感到心底的荒凉，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深渊。
他们回不去的，从他重新活过来那一刻，从他变成不死不活的怪物开始，就回不去了。
他狠下心推开她：“你走吧！”
“是因为她吗？”晴晴面若死灰，“她救了你……我比不过她……”
刘洋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祝你们幸福。”
艰难地说完这句话之后晴晴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南黎想了想，还是没有收回自己的妖鬼，而是吩咐它跟着晴晴回去。
至于为什
么要这么做，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之后刘洋呆呆地在原地站了许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南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忽然出声：“你觉不觉得很奇怪？”
唐呦呦原本看刘洋跟晴晴又抱又哭的觉得无聊，正盘腿坐在草地上闭目静坐，听到南黎这么问，也不睁眼：“什么？”
“我们现在是怀疑画皮化身成刘洋的妻子，那你觉得，刘洋他自己知不知道这件事？”
“这不重要。”唐呦呦淡淡地说道，“若他妻子是妖，我只管拔剑斩妖。其他事情与我无关。”
南黎笑了：“话是这么说，不过，等到除了那妖物之后，刘洋要怎么处理？他现在与其说是个死人，不如说是一具活尸……还真是有些麻烦呢。”
唐呦呦睁开眼，目若寒星：“他不能留在这世上。”
南黎龇了龇牙：看来她已经有了打算。
“不过这些都是其次，事情发展到现在，还有几个疑点我仍旧想不通。”
唐呦呦看着他：“什么疑点？”
“我猜那画皮之所以会接近刘洋，九成九是为了那返魂香，所以第一个疑点就是，刘洋的妻子明雨，她是何处得来的返魂香。”南黎摩挲着下巴，“说实话我很好奇明雨的身份，直觉告诉我她肯定不会是个寻常人……甚至有可能是你我的同道中人。”
“若是我等同道中人，就应当知道生死有命，强行令死人复活之事，乃是逆天而行！”唐呦呦面上满是不屑，“连这等浅显之事都堪不破，如何能称得上有道之人？”
南黎摇头失笑：“是人就会有私心，何况得到了返魂香这等宝物……就算是修行之人，也无法完全堪破红尘情缘啊。”如果真的堪破了，那就成仙不用做人了。
“只要心无旁骛，又怎么会受到迷惑。”唐呦呦完全的不以为然，南黎觉得有些好笑，心说原来宗支就是这样培养接班人的……也不过如此嘛！
“罢了，我今日可不是来跟你论道的。”南黎摇摇头，然后把话题带回原处，“我想不通的第二处疑点是，刘洋的妻子究竟是不是画皮？刘洋是复生之人，这一点我们已经证实，而明雨愿意拿出返魂香来救回他的性命，必定是爱他至深。若假设刘洋之妻明雨皮下确实为妖邪，那么基本可以确定，它的出现，一定是在明雨救回刘洋之后的事情，否则以妖性之
霸道贪婪，怎么可能舍出珍贵的返魂香去救人类的性命呢？”
“不错。”唐呦呦点点头，显然是赞同他的说法。
“如果这个假设成真的话，那么结合那三起剥皮惨案的时间，大概可以判断出画皮现身的时间。”
唐呦呦蹙眉道：“我看不用假设，他的妻子肯定就是那妖物，不然他身上的妖气从何而来？哼，我看那刘洋不过也是个为虎作伥的货色罢了。”
“没那么简单。”南黎叹了一口气，“如果那假设是真的，那么又有第三个我不明白的地方了。”
唐呦呦疑惑地看着他。
“关于这系列凶案里的三个死者，先前明杰跟我说过一些她们的情况，她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她们都是刘洋的米分丝。”南黎的手指在假山石上敲个不停，“身为三个陌生死者之间的唯一纽带，很容易会给人刘洋跟这件事有关甚至就是他干的这种感觉。但你也知道，那三个女孩死后连魂魄都不在了，那不可能是刘洋这样的凡人能做到的。而且还有五通神中的那头犬妖，他的作用很可能就是吸引那些女孩，昨晚你也见到他的化形之术了，变成刘洋的样子，要吸引他的米分丝，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可惜他死的太快，不然应该可以问出来更多的事情。”
他说着瞥了唐呦呦一眼，后者轻哼一声，别过脸去。
南黎暗自摇头，又继续说道：“还有你看到的宋霏霏人皮上的刺青，我也让明杰帮忙找了她的近照，照片显示一直到她死亡那天，她的手臂上都没有任何刺青或纹身，所以有相当大的可能性那是她死后，被认为地加上去的。而刺青的图案，恰好就是刘洋的脸，你不觉得太巧了吗？总不会是刘洋自己弄上去的吧？”
唐呦呦听得脑子有些糊：“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你不觉得，有人在有意识地在引导、制造各种跟刘洋有关的线索，想要给别人一种这一切都是刘洋所为的错觉吗？”南黎不慌不忙地说道，唐呦呦愣了一下：“似乎……确实是这样。”
“但设计这一切的家伙大概没有考虑到刘洋职业的特殊性，毕竟身为一个明星，他的曝光率可以帮他制造出大量的不在场证据，要诬陷他没那么容易。”南黎嘲讽地笑笑，但笑完之后又苦起脸来，“但这也是最矛盾的地方。”
“又怎么？”
“如果
刘洋的妻子真是画皮所化，那么它想要害刘洋也不奇怪，只是，它为什么不直接下手杀了刘洋，而要用这么迂回的方法？我可不相信一个妖怪会追求犯罪的艺术。”南黎的眉头紧锁，“刘洋身上沾染的妖气，足以证明他们有过接触，那期间，如果要妖物想要动手杀了他的话，那刘洋早就已经挂了。想要害他，但真正有机会的时候又不下手杀他……这个妖怪，很矛盾不是吗？”
“也许是因为杀不掉，”唐呦呦扬了扬秀眉，“刘洋因返魂香之灵效而返生，几近于不死之身……”
“返魂香的灵效？”南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起来，你真的觉得，返魂香发挥出它的灵效了么？”
唐呦呦又懵了：“你想说什么？”
“古籍上说，‘燃此香，病者闻之即起，死未三日者，薰之即活。’你想没想过，这个‘活’字，到底是什么概念？按照从古至今断断续续的记载，如果发挥了完整的一块返魂香的效用，那死人必定复活，而这个复活的意思，是指恢复跟生前一模一样的状态，能呼吸，有心跳，有体温。”南黎面色凝重，“你觉得刘洋那个状态，能叫做复活吗？他充其量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可……如果不是返魂香的话，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东西能让死人再活过来！”
“我没说不是返魂香，我的意思是，也许返魂香在刘洋身上并没有完全地发挥出效用。”南黎微微一笑，“所以我的猜测是，之前刘洋说返魂香已经燃尽，很可能是欺骗我们的。”
唐呦呦吃惊：“他在说谎？”
“很有可能，”南黎点点头，“你刚刚说他近乎不死之身……看来你也注意到了，他的身体恢复能力很强，这也从侧面说明，返魂香确实在他的身上发挥着灵效。”
唐呦呦叹了一口气：“这也是一个矛盾之处么？我已经弄不明白了。”
“这倒不怎么矛盾，很容易就可以解释。”南黎站起来看了一眼刘洋，他仍然背对着他们，“虽然一般来说是把返魂香点燃，用它的香气来救人，但如果不点燃，而是直接吞服或者放进身体里呢？”
唐呦呦一惊：“你是说……”
“这只是我的一个揣测而已。”南黎的手指又无意识地敲着假山石，“但我觉得，那样应该也能起作用，只是没有办法完全发挥作用。”
唐
呦呦默然，南黎苦笑了一下：“所以现在又是一个假设，倘若这个假设成真的话，那之前我说的那个最大的矛盾就更扑朔迷离了——假如返魂香还存在的话，那只能是在刘洋的身体里，既然如此，画皮若要取他的性命就更容易了，只要取出返魂香即可……但它并没有那么做。”
“所以说，为什么它既想害他，却又不下手杀他，”南黎摊手，“你不觉得这个奇葩妖怪，简直是个精神分裂患者么？”
唐呦呦自然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被南黎这么一说，她也觉得奇怪得很，到底那画皮打的什么主意？
南黎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蓦然发现刘洋不知何时回过头来，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
南黎先是皱眉，很快又舒展开，他碰了一下唐呦呦的胳膊：“出去吧，早就被人发现了。”
唐呦呦自然也毫无被跟踪发现之后的心理负担，她和南黎一前一后走到了刘洋面前，刘洋见了他们亦是满脸苦笑：“真是阴魂不散啊。”
南黎耸耸肩：“我只是想拜访一下尊夫人……”他话才说到一半，忽然瞥见了刘洋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她不在这里……你故意引我们来的？”
刘洋只是微笑，只是笑容里带着满满的嘲弄，唐呦呦面色一沉：“什么意思？我们被耍了？”
南黎叹道：“他早就知道我们跟着他了。”一边叹气一边心痛打车费，这混蛋太不厚道了，故意引着他们来了个这么偏远的地方！
“你为什么要帮着那妖物？！”唐呦呦厉声问道，“你可知你在助纣为虐？你的妻子早就已经死了，她的皮下是……”
“她没有死！”刘洋突兀地打断她，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明雨还在。”
南黎闻言不禁与唐呦呦对视一眼，刘洋这般肯定的语气，让他不由得有些怀疑起自己先前的推断。
他正要再问些什么的时候，脑海里忽然多了一个气急的声音：“主人！你刚刚让我一路跟着的那小妞出事了！她家里潜伏着个厉害角色，她一进门就被开膛破肚了……”
“什么？那你呢？”
“我势单力薄的打不过呀！那又是个狠角色，只能先逃了……”妖鬼有点心虚，但南黎已经没有时间跟它废话，他直直地看着刘洋的眼睛：“晴晴出事了。”
刘洋脑子里轰的一声，只余下一片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