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她的手慢慢伸到云冷羿面上的时候,陡然间,云冷羿的手狠狠抓住的她的手腕,另一手中折扇轻点,顿时点中她的肩部,使得其顿时僵硬在原地,被一把按住回了在地上。
“喂喂,云冷羿,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我们两相抵消,别太过分。”苏嫄哪里晓得这人居然能够如此快的恢复,惊慌失措的道。
云冷羿换之以颜色,俯身去揭她的面具,还刻意靠的很近,让苏嫄花容失色,只差没一口咬在此人的肩膀上泄愤,好在他也不过是惩戒一下,并没有太过分,扶着苏嫄便自坐起。
云冷羿将那张病娘子的面具搁在手上玩耍,见苏嫄一脸羞愤不堪的模样,莞尔一笑,“方才为何不乘机淹死我,一了百了你就走了?”
苏嫄动弹不得,只能瞪着他道:“我才不会像你一般言而无信,更不会落井下石。”
云冷羿低头笑了出来,在苏嫄兀自发愣的时候,他又问了句:“就这么想看我长什么样?”
苏嫄顿时燥红上脸,“谁想看!好奇一下总不行么,就知道你又在……”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云冷羿已经揭下来那张平凡无奇的面具。即便是惊鸿一瞥,也足以震颤人心。何为珠玉,何为明月,何为清风,何为星空,一人身上竟然能让苏嫄想起如此多的风情,若珠玉般白净,若明月般皎洁,若清风般浮荡,若星空般静谧,竟然能有一个男子,让她生出了春华秋月,何其美丽的感觉,不是女子的柔美,没有丝毫邪气的侵染,亦是难怪他要将自己藏于诸多面具之下,这等美根本不是凡间所有,而在天上。
虽然他只是取下而又罩上,苏嫄已经呆愣着无法言语,因为任何一句话都不能表达她此刻心中的想法,若是他顶着这样的容貌行着对众人心机深重、对魔门狠毒无情的事情,倒真是无法想象。
“你……你还是这样子好。”苏嫄忽然觉着又能动弹,指着他现在的书生颜面,不好意思的道。
云冷羿大抵是第一回见到女子是如此说话,不觉好奇问道:“为何你会如此说。”
他似乎被那一掌打的有些重,说完后咳了一声。
苏嫄回道:“若是整日见到你那般模样,我会自行惭秽。古有美男子负车被观而死,你真露出本相,每日该要举步维艰了。”
见苏嫄说的有趣,云冷羿一时亦是快意的笑了出来。
其时江中混乱已是远离,想来误会解除,各归各家,只有柴子进或者会逃的辛苦一些。明月当空,柔光泄地。凝于大江之上,照出万千人家。对岸灯火依旧,小林风声飒飒。万籁俱静之时,反倒是忆起了前尘往事,而今居然又是一身狼狈的与当年怎么都不会想到有瓜葛的云冷羿坐在一起,格外感慨。
云冷羿亦是看着江上明月出神,没有打破这等宁静,直到苏嫄问了句:“那郎儿爹娘,是什么身份?”
想到自己居然因为他对郎儿和郎儿娘产生戒心而生气的
事情,也是有些抱歉。若非自己去与人家搭讪说话,也许还不一定会被发现端倪。
“如果我没有猜错,应是邪道魔门的一对逍遥夫妇,江湖人称‘夔中霸’的邓自通与他的娘子邵三娘。”云冷羿正是因为中了这一掌才笃定了对方的身份,否则他哪里会料到这次连这对夫妻都出马,可见玄天八卦对于江湖中人的诱惑力有多大。
“未料他们居然也能找到我们。”苏嫄怔忡的说道。
“应是凑巧乘船,而在我们身上发现端倪,后接到江湖传言后,才决定出手。”云冷羿摇了摇头,显然是对此次出行一路很有信心。
“那郎儿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么?”苏嫄忽然问。
云冷羿没有答话,只是忽然浮起一个戏谑的笑容,衬着月华如水,眸光灵动,一时间令苏嫄想起他那宛若谪仙的真容,居然愣了去,却听他说了个最是残酷的话,再也振作不起来。
“自然不是。你以为为何我要铲除邪道魔门,其身不正者岂能容于天下。”
苏嫄甚至想要辩解一二,却听他保持着那分笑容说道:“正如同你看见我的是一个面目,我对待苏老是一个面目,世人总千面予人,促成百态人间。逍遥峰上地狱门对你是一个面目,但对世人,却是另外一个面目,心狠手辣无法无天,如不铲除后患无穷。”
她自然懂,为何正道盟要不择手段的铲除地狱门。但是对于她而言,那里是她第二个家,又如何能随意放弃。云冷羿的一番话就与步厉在山间林地让她看着影卫们收拾楚明澜的时候所谓,异曲同工:收了你的天真单纯。
苏嫄不想再听这等话,她当然明白,已经离开地狱门的云冷羿自然是要不断的分化她与步厉,但是他根本不明白自己已经什么都给了对方,这情深似海,如何能放。
骤然转头,她没好气的捧着肚子说:“又湿又冷又饿,劳烦云大门主解决下病娘子的温饱问题。”
云冷羿“噗嗤”笑出了声,也是站了起来,回身看了看这光秃秃的小树林。尤其是近水的岸边,泥土也甚是湿润。举目望去,密林之后尤是青山,他拍了拍苏嫄的肩道:“既然如此,娘子与我朝山里去吧。”
“咦,为何要那样走?”苏嫄一跳而起。
“自然是要绕点路直接到苏阳与柴将军会面。”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吃的么?”苏嫄哪里料得他居然谨慎到连长天镇都不打算过,而是直接越到苏阳。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至少没有追兵,能安稳一些。”云冷羿摇头轻笑,自然也觉周身狼狈十分不适,然则为了稳妥,他也只好选择了这条捷径,从江对岸的这座山翻过去,直达苏阳城。
长天坊的天井老桂树下,难得的惜香公子正在发火,而对象则是他一向秤不离砣的所谓男宠墨昔尘。
“我看走眼了,怎么你也看走眼了!”
墨昔尘显然不打算与其就这个问题多讨论,方才一顿混战之后,白彬好容易
拖着那郎儿娘跑回浅滩,哪里晓得险些就被那恶婆娘重伤。白彬越想越气,可又毫无办法。原本已经在江上那条星路帮的船上有了小嫄儿的消息,如今再度失去,天晓得下一回是不是就听说她已经被送到凤烨然那混蛋身边。
“我想不出办法,你就不知道想想办法么?”白彬因为今日这一着烂棋走的实在难看,憋了一肚子火,只能在墨昔尘身上撒撒野性。
这时候李昭语和小胖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这两人自从来了长天坊后,的确凭借着聪明才智拜得赵管家为师,出力跑腿的活干起来比别人都起劲。
李昭语见白彬正在发火,也不敢上前话事,只是凑到任他风吹雨打也面不改色的墨昔尘身边,低语了几句。
墨昔尘听完后,沉思片刻,转头对白彬说:“有办法了。”
“什么?”
“步厉正在大厅等你。”
白彬微微一怔,瞬间明白了墨昔尘的意思。她虽然与苏嫄情同姐妹,而苏嫄却也的确心慕步厉,若非苏嫄一直信任着她,该得到目下所有一切的应该正是步厉。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在这时候,摈除其他想法,与步厉结盟。
当然,首先也应该了解步厉目下的想法。
按定了主意,白彬起手道:“走,去与步门主商量则个。”
苏嫄跟在云冷羿身后,走在起起伏伏的谷间,这一条路多为石子路,大石头小石头铺了满地。方才云冷羿不得已,只好用他那充沛的真力蒸干了衣裳,再拿出那柄天下闻名的灵扇从水里打出两尾肥鱼,最后以苏嫄怀中的火折子燃起了火,终于填饱了二人的五脏庙。苏嫄一想到此事,依旧有些好笑,单看云冷羿本人面上,亦是挂着颇为无奈的表情,显然这辈子他是以云冷羿的身份第一回这般伺候人。
不过云冷羿倒是释然的很,若他是水千墨,这般伺候算什么,更应该好生关爱。
苏嫄摇头晃脑拍着肚子,“云门主手艺当真不错,苏嫄伺候别人一生,总算能得门主伺候一回,心情大好。”
她的手赫然被牵住,让她吓了一跳。
不过是调戏了对方几句话,不至于忽然如此吧。
倒是云冷羿默不作声的轻轻抚着她的手背,眸中流光若苏嫄是傻子才能不领会,心底惴惴的时候才听他缓缓说道:“你本不是伺候本人的命道,若好生配合凤帝,他也定会让你做回被别人伺候的主子。”
苏嫄好似听懂了他的所谓,不觉垂下头去,抽手转身道:“我这心腹大患一日尚在,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云冷羿微微一愣,旋即轻叹,“嫄儿你还不认得凤帝,其人心胸宽广,尤其不会对女人下毒手。”
苏嫄停了下来,娇嗔的看了他一眼,倒也让云冷羿看的有些失神,“如此看来,我觉着云门主你心胸狭窄的很。”
云冷羿自然晓得,她是在说自己给她下毒的事情,苦笑了声道:“时至今日,你还在怪我。”
“那是自然,小命捏在云门主手上…
…”
云冷羿豁然从她身侧一掠而过,将其再度锁在自己怀中,一手控腰一手捂唇,迅速没入身后密林,躲在了一棵树后。苏嫄在这突如其来的事情之下,哪里还能保持清净心,那欺霜赛雪的面颊顿时升上红霞。
幸好此时已经从前方来了几人,将苏嫄的心神顿时吸引了过去。
“以你的能耐,也确定没有人么?”来人的说话是个男人,沙哑而又低沉,乍一听颇有些狠劲,但苏嫄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更不知道对于自己来说,是抓她的还是救她的。
“只能说云冷羿这人实在厉害,不过那日只有我们知道他们是谁,当时那贼妮子就是拽着云冷羿往这里来的。他们又受了伤,不该走远。”
苏嫄一听,心中怒火勃然,显然就是那恩将仇报的郎儿娘邵三娘和她的夫君邓自通。
这两人须臾便追到了这里,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如今也没有听见小郎儿的声音,显然是凶多吉少。这恶贯满盈的两人,令苏嫄生出了要与云冷羿联手对付他二人的心思。不过这两个人说的没错,她也不确定云冷羿受伤的情况怎么样了,否则也不会断然躲在这里。
“等等。你看这里,明显有脚印。显然没有走远。”
临水的河滩总会带上泥土,他二人自然没想到邓自通夫妇会追了过来。
苏嫄一念起那已经亡故的小郎儿,顿时不能自抑的颤抖了一下,这时云冷羿忽然凑到她耳旁轻声道:“你是否想有将这两个恶霸夫妇收拾了的心思。”
苏嫄自然想,但她能力有限,更何况就凭邓自通一掌令云冷羿重伤的功力,显然是一流的高手。但是这两个人,若任放鱼归水,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孩子多少人死在他们的手上。即便是从来没有沾过鲜血的苏嫄,亦是有不容他二人离开的心情。
哪里晓得云冷羿此时还有调笑的心情,背后是那两人不断搜寻的声音,口中还在轻声道:“莫要再讥讽的喊我什么云门主,若是冷羿,我便替你收拾了这两人。”
苏嫄眸光投在他的面上,纵是心有步厉,也要醉在此人深深的眸光当中,不自觉的就绯红了双颊,示意其松开手,不敢看那双动人心弦的眸子,扭头道:“连……冷羿。”
虽然她更想唤他千墨大哥,但清楚的了解,这是她必要时候一击即中的砝码,绝对不能轻易出手。
云冷羿似乎很是满意,微微一笑后,忽然急转身子,灵烟飘渺的扑向了邓自通与邵三娘。此人即便是此刻衣着不净,却依旧有着无上的风采,但是那起手落手间的自信潇洒,便已是大家之境,无人能敌。
此人的恢复能力真是天理不容啊。
苏嫄怕他无法分心,也闪出林中,祭出清心大法,朝着邵三娘攻去。
邵三娘还是那般温婉的形容,分明看不见魔门的气质,见苏嫄出现,眸中一亮,显然是知道她定是自己要寻的人。对于他二人来说,拿到苏嫄比什么都重要。所以邵
三娘娇叱一声,分出双剑,朝着苏嫄劈来。
然则云冷羿分明是想验证方才自己所谓,根本不给苏嫄抢先的机会,一手出扇,折扇摊开,向下按住邓自通的拳势,另一手做掌,居然生出一股巨大的阻力,挡住邵三娘的去处,迫得她下路根本无法击出,只能恨不能当的再度朝着他本人扑去。
苏嫄呆愣愣的看着,她忽然明白,若非赏剑会云冷羿故意落败,当时的步厉根本没有获胜的机会;而实际上单看他受伤之余依旧如此云淡风轻的动手,便已经是令她大为吃惊。
云冷羿的左手为掌,右手持扇,时而掌出扇击,又时而掉转扇柄迎向邵三娘的双剑,一掌狠狠的攻向邓自通。邓自通与邵三娘二人忽然对视了一眼,显然是心内大骇,明明在必胜的条件下追击到这里,却没想到云冷羿如此厉害,迎战二人丝毫不费力气。
他们显然已有退意,因为云冷羿身后还有一个苏嫄正在押阵,方才她虽然只是与邵三娘轻轻一触,但已知深浅。
所以邓自通对邵三娘微微示意,邵三娘赫然射出手中双剑被扇隔住,两脚使力朝后飘去,而邓自通乘机上前,双掌叠影而出。云冷羿的眸里只剩这一人似是从天而降,凝神守魄蓄势待发。
哪里晓得这家伙只是虚晃一招,顷刻间就以绝高的轻功飘到了落荒而逃的邵三娘身旁。云冷羿目射寒光,也不追击,只是顺势推出那柄天下闻名的灵扇,听闻那柄折扇凌空而来,将邓自通吓的够呛,猛地抓住邵三娘的胳膊,迅速折身,朝着大江方向奔去。
扇子以一个优美的弧线回到云冷羿手中,其依旧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苏嫄赶忙走到他旁边,出言问道:“让他们逃出去会不会对我们更有危险?”
云冷羿摆了摆手,示意她暂且莫要说话。忽然间,嘴角就逸出了一丝鲜血。
苏嫄吓了一跳,冲过去扶住他怒道:“感情方才你是在硬撑!”
云冷羿苦笑说:“若不硬撑如何能骗过这两个江湖骗子。”
苏嫄还待说些什么,他忽然偏过头看向江畔,低声道:“我们快走,寻地方疗伤,否则这两人一定会发现不妥,回来滋事。”
苏嫄点了点头,也不多说。正要往前走,忽然平地一声惊雷,居然要下起雨来。她心中叫苦,这趟居然真是与水扯不清关系,反倒是云冷羿露出几分喜色,“天助我也,雨水会冲刷掉我二人的足迹,不至于被发现,乘着下雨的当口立刻出发。”
幸好此刻云冷羿只是受了内伤,却没有立时昏迷。否则依着苏嫄背着步厉去往晏雪山的经历,她是绝对不想再重复第二次。
当然,正因为其与水有些缘分,更能很轻易的发现隐秘的山洞。
得意洋洋的将云冷羿扶到洞中坐下,自己则掩盖好洞口的诸多绿色植物,以免被那两个去而复返的人发现。她小心翼翼的退到云冷羿身旁,其正在盘腿打坐,以那磅礴的内力运转修复体内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