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千墨微微一愣,显然是有话想与苏嫄说。然则步厉却摆出了一副你着紧走的态势。夹在中间也感觉到那微妙情形的苏嫄,顿时想起自己还拜托了水千墨去长天坊卖了小铃铛的事情,不觉露出苦相,又哪里敢多话。
水千墨轻咳了声,“门主,还有些其他细节需要与你说一下。”
步厉睨了眼苏嫄,淡淡的道:“去备些小菜,我与水堂主房内说话。”
他顺便回头看看,只见堂内也是一片欢腾,显然自己门下的几位堂主也被仙府美人伺候的十分开心,暗叹一声抬脚上前,先进了房间。
早前还是个服服帖帖的侍婢的时候,总是性情柔顺的待在一旁,步厉是不大在意她在一旁。自从她有了独当一面的能耐的时候,很多门内事务,她就不再有机缘得窥了。
只是支走了她,她就能不晓得么?苏嫄又再吐了吐舌头,甩手朝着灶房行去。路过步厉与水千墨所处的房间时候,她刻意的放出自己的清心大法,旋即便被一阵热浪排开,这时候才知道厉害,抖着手一路小跑。
寻了个婢女问明东苑小厨房的去处,此刻大厨房一定都是在准备大堂宴会,哪里会有自己插足的余地,小厨房十分安静,无人打扰。只是一应小菜有些不足,她思忖着是不是要去大厨房取些新鲜的蔬菜回来。
正迎出门,却看邵义山正堵在门口,不觉蹙眉问:“邵小爷这是做什么?”
方才这家伙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毫不掩饰那双贼眼的窥看,如今单独相处,放肆的在苏嫄周身上下打量着,口中戏谑道:“小美人,哥哥是特地抽空来寻你的。”
苏嫄压下想要掀翻此人的心情,勉强笑了笑,“寻我做什么?是门主有何吩咐需要邵小爷转告的么?”
她特意提了门主,便是想警告这个家伙。哪里晓得邵义山压根没有心神去想步厉,瞧见她的笑容后更是浑身无力,故作风流的靠在门边软声问:“小美人做一个侍婢多么可惜,不若来我邵义山这方,第三房小妾的位置一定留给你,保你荣华富贵再无漂泊。”
见苏嫄面无表情的听着,他又靠近了一些,“第一番见到小美人时候,只觉风尘仆仆十分辛劳,如此生活如何能养出小美人的风姿呢?我这等爱美之人见了也觉可惜。”
苏嫄额角抽搐,“我想邵小爷一定会错意了。奴婢早已
经是门主的人了,哪里还能随意相许。”
“什么!”邵义山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脑子里浮现的是小美人楚楚可怜被暴徒肆虐的场面,这等好处居然让那种不懂怜香惜玉的人得了便宜,他如何能忍,只是邵义山虽然色欲熏心,却也不敢与地狱门作对,连忙凑近苏嫄耳旁说道:“既然已经懂得情事为何,想来一定深谙其中之好,让哥哥教教你什么叫做天上人间,今夜子时在房内等你,西苑东一院当中那间。”
说完后,他又故作潇洒的转下下手中的折扇,抛了个你知我知的眼色,才施施然转身而去。
待他走远,便听见一阵轻笑。
苏嫄分外苦恼的踹了下脚下柴火,“千墨大哥你好戏看够了没?”
水千墨从暗处走了出来,明显笑的有些憋气,“方才我见你良久不来,才与门主说出来寻你,哪里晓得居然看见你被人调戏。”
“那怎么没见你英雄救美一番呀。”苏嫄没好气的坐在廊下,道。
水千墨坐在她旁边,“现在的小嫄儿哪里还是我初认识的那个,明面上看着弱不禁风的,内里主意多的很。”
“幸好这家伙没有立时动手,否则我一定狠狠揍他一顿。”苏嫄恨恨的道,不过一路行来,见过秋夜卿,见过林惜苑,见过沈娘,也看过占轻绡,世间女子的美早已尽收眼底,以至于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
也不是没有人觊觎过苏嫄,只是白彬这狠角色从来都会让人立刻放弃了遐想,这还是她第一遭遇见这般事情,有些棘手。
毕竟邵义山是邵大富贵的儿子,而地狱门如今还是落于邵府做客,如果揭了邵义山的脸面,怕是让步厉难办。虽然地狱门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苏嫄却了解眼下这是非之秋,并非在蓬莱大动干戈的时候,所以不觉还是又埋怨的一遍,“方才你怎么就不出来替我解围呢?”
水千墨呆了一呆,苦笑着道:“你都说了你是门主的女人了,我又怎好出来澄清事实。”
苏嫄顿时绯红了脸,恰如园中一株俏丽的红茶花,她讷讷半晌也是没有吐出半个字,忽然身后微动,她慌乱转头,却看步厉的衣裳没在眼底,已是入了转角。
她看了眼水千墨,心中大乱,跺了跺脚就追了过去。
水千墨面上浮出苦笑。红茶花瓣被风吹拂,落入园中小溪。
一声叹
息。
苏嫄连番纵掠,总算是赶在步厉回到大堂里与众人叙话时候揪住了他的衣裳,低声解释:“我方才被邵小爷纠缠,所以无奈之余乱说的。”
步厉半晌无言,忽然转身把她拽回了自己的厢房,将其抵在墙角,危险的气焰瞬间溢满房间,苏嫄即便是天大的胆子也有些害怕,她举手发誓:“我绝对没有招惹人!一直都本分的很。”
下巴被狠狠挑起,直直的看向对方,“没有?那招惹我有何好处?”
招惹……你?
苏嫄张口结舌,哪里想到只是想解释一下,得来了这样的结论,显见步厉心情也是十分复杂,忽然又掀翻了她,教她趴在自己腿上,一巴掌一巴掌狠狠的打了过去。
“门……门主!”
“早几年的乖顺模样是装的,那如今呢?你信不信我真将你撕碎了喂狼!”
苏嫄的心里却忽然明朗,脑中一遍遍的过着风子轩所谓“扰乱了门主的心湖”。她还来不及欣喜,就担心步厉会快刀斩乱麻,连忙挣扎着扑到他的怀中,抱着他的脖子说:“不要,撕了我就再没我这么贴心的人了。”
“贴心?都是狼心。”
“是不是狼心,日月可鉴。”苏嫄将步厉的手轻轻覆在他身上,气氛逐渐迷离,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已然迷离。
对步厉的那颗心,恐怕只有苍天可以明了,任她聪明一世,也算不过自己的这颗心。否则不会任自己在这里,从不图谋。只要回了他的身边,就什么花样也不愿意玩。幸好方才没有来得及问水千墨长天坊的事情,否则就不会像这般好应对了。算了算了,再也不想了,在武林大会见到白彬前,还是着紧自己身上的剧毒吧。
不由自主的,那媚眼如丝,一只手紧紧覆在步厉半张残面上,自己也靠了过去,低低的叹了口气,“何况武林大会后,若没那颗云冷羿的解药,什么狼心贴心,都再没得想了。将死之人,哪里还有其他想法。”
门也不能出,更不能离开步厉的身畔,他却怕是连自己吞了颗毒药的事情已经忘却。苏嫄苦笑着想,在他心里,苏嫄也不过是扰乱了一波平湖的水滴而已,仅仅泛起了涟漪,就再没负隅顽抗的能耐。
步厉感觉到那柔软的身子越来越近,森然道:“云冷羿想要你的命,也要过了我这关。”
苏嫄叹了口气,这铁铸的脑袋啊,教她
如何是好。
良久,步厉忽然道:“你的胆子果然越来越大。”
苏嫄惊醒过来,瞬间跳离了步厉的怀中,“我……我去备菜。”
“不用了,回来。”步厉伸展开长臂长腿,任那伟岸的身子陷在身后的大靠椅上,示意着了下,“过来。”
时光流转,就好像在逍遥峰上的小屋内,阳光投进窗格,他靠在雕花椅上,同样的动作同样的霸道同样的不讲道理。
苏嫄却不再是那怯弱的模样,微微一笑,便投进步厉的怀里。
谁在招惹谁?
与白彬相处的数月,原本都告诫自己,淡了,淡了。
这番回来,一场又一场让她心迷神醉的行径,又将她逼到无可逃避的地步。是她缴械投降,是她沉舟溺水。输了,输了。输得彻底。
究竟是谁乱了谁的心呢。是她的美艳,是她的心甘,是她的乖顺;亦或者是她的狡黠,是她的灵巧,是她的聪慧?
步厉也有些做不准,此刻,他承认,当听见水千墨那句“你都说了你是门主的女人了,我又怎好出来澄清事实”时候,有些欣喜若狂。也承认自己被挑起了多年来已入死地的心动。挑动的他一步一步加深攻势,任狂浪风暴将彼此掩埋。只有此刻,再不想其他。
只是在他触及到那细针暗藏的腰带时候,他还是松开了手。望着怀中面目绯红的苏嫄,那眸间若水已然挛动不已,若他想要就这般修成正果,恐怕什么也阻止不了他。若放在往年,她还只是身旁默默无闻的小侍婢,他会毫不犹豫。只是如今,他必须冷静。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不可。
合拢了衣襟,那一袭景色仍旧炫目。步厉这铁木脑袋,也总算忆起二人间的孽缘,总是诸多牵连,从她做了自己侍婢后便万分柔顺,任取予夺,毫无野心,所以即便是步厉从水千墨处得来身世之谜,也故作不知。即便是以有心算无心,终于让她露出本相。不得不说,这本相,也教步厉悸动的紧,不得不用冥心大法克制住体内熊熊燃起的火焰,低声问:“你从来没有和其他人这样么?”
苏嫄赧然,垂下眼眸轻轻点了点头。
本以为心若死水,那双澄澈的眸子缓缓抬起时候,还是注入了一波灵泉。
“门主,堂宴已经准备好了,风堂主嘱我来唤您一声。”
苏嫄身子一震,轻轻挣开怀抱,整理着凌乱的衣裳。偷
偷侧目,步厉已然瞬间恢复平静,冷然回答:“知道了。”
苏嫄红着脸站在原地,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那今晚怎么办……那登徒子邵义山教我去他房里……”
“管他作甚?他会来和我抢人么?”
苏嫄顿时捂着脸,这话羞煞她也。步厉站起身来,苏嫄忙慌上前替他整理着仪容,待全部妥当后,他说道:“与我去堂宴吧。”
“咦?我只是个侍婢……哪有这个资格。”
的确没有资格,但是步厉也不大愿意让她去一堆门人下人的地方,毕竟这女人一日风采胜过一日,又有那么多鬼心眼,他不大放心。
“眼下风子轩他们身旁定有仙府来的女子们相伴,你就以我侍妾身份出席吧。”步厉没有想那么多,倒是苏嫄眼底微微一黯,虽然只是说说的侍妾而已,但到底也及不上他心里的那个女人,到底也及不上。
她努力摈去众多袭上的失落,暗忖自己倒也是野心不小,怎么别处就没那么多想法呢。步厉在前,苏嫄在后,朝着大堂走去。
大堂内已是热火朝天之势,主席上留出座位正是要给步厉的,而分列下去的依旧是各堂堂主、邵府要人。每人身旁都伴着一两名美人。当苏嫄跟着步厉进了大堂时候,她亦被那满堂的喧嚣笑意感染,却没注意到坐在风子轩身旁的那朱槿以及另一席上的邵义山正牢牢的盯着她。
邵大富贵伸掌问:“步门主当真是忙碌啊,我们都酒过三巡你才姗姗来迟,得罚得罚!”
苏嫄暗暗回头,却看水千墨并不在其中,想来又是被步厉派去做什么了。而风子轩见到她的时候明显颇为意外,反倒是言凉极为坦然。
她着紧的坐在步厉旁边,却听邵大富贵问道:“门主不要我们仙府美人,却哪里都要带着这位大美人,想来也是步门主的心头好吧?”
苏嫄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此番话倒是让其有些窃喜,含笑替步厉倒上一杯酒。
步厉淡淡的回答:“步某的侍妾而已,服侍惯了,不习惯她人。”
风子轩一口酒喷到了朱槿身上,惹来女子不断的埋怨,一贯镇定的风子轩连忙抚着朱槿的玉手,惊魂未定的调笑着:“为嗅美人香,只能出此下策。”
他埋在朱槿怀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教右手边的女人窃笑不已,直说风堂主实在是调情圣手。朱槿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