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先真以为苍梧是帝俊的转世。”他如此说。我终于猛烈地摇着头,冲到了他身畔。
定身咒在这一刻突然解开,我慌乱地掐出重生诀,紫华翻飞,乱得没有章法直飞入清涟的体内。
我不知道,他一直跟在我身后,我并不想清涟死,或者说,在他推开珺珩的那一刹那,我才记起,苍梧的魂还在清涟体内,他和我一般,都记起了苍梧是帝俊转生之说,所以他拼死一试,却试了个头破血流徒丧性命。
结果,他还是握住我的手,轻轻的,没有力气,微微启唇说:“莫试了,别忘了我是曼珠沙华……你的重生诀……对我没用的。”
“傻丫头。”清涟轻笑,望着天空,长舒了口气,“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我还你一个兮允,不做双生。”我颤巍地,一字一字地,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他笑了,似极为轻松,一点一点合上那双灵动的双眸。
我呆在了原处,死死抓着他的手,不记得喊,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
清涟的血祭似乎是有些作用,这黑色烟云的狞笑停滞在原处,不再翻卷无度。
苍梧还是有帝俊的血脉,但是始终不是帝俊……
我的泪一滴一滴地滑落在清涟脸上,他却不再说话,不再噙着邪魅的笑,不再与我说,“你嫁我,兮允。”
一个小女孩蹒跚地落在清涟面前,那鹅黄衫已经有些破落,黑曜石的大眼失去了光泽,竟是那许久未见的小襄。
她居然一直跟在清涟身后,从未放弃。但是她也亲眼看着清涟闯进了混沌体内,以血祭天。
就见小襄将清涟牢牢地锁在怀中,泣不成声,一遍一遍地喊着:“清涟哥哥……清涟哥哥……你与小襄说说话啊……”
我想要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小襄一咬牙,竟是忽然伏在清涟身上,而随老忽然长叹一声,“善哉,善哉。”
珺珩立刻扶起小襄,竟见她生生地将一法宝利器扎进了自己的心口,然后依旧用那双璀璨不再的眸子瞧着我说:“小襄从未做过件对事,今日……求上主成全。”
“我能……救你的……”我抹着眼泪,慌忙摇头。
她拼命掐着我的手,“不,小襄不要活着,只求上主为小襄点凤。”
她的额间还是当初为她点上的半神印,半神印里是我的心头血一滴,而她那般希冀的看着我,希冀中含着苦涩,甚至有些可怜。
于是,我缓缓点头,算是答应了她。她才揪着清涟的衣裳,勉力支撑着自己几要消散的肉身。
一伸手召唤来点凤笔,笔尖飞出三只凤凰,环绕着她即将消失的身体,重重地将一枚朱红色花神印点上。
小襄的眉间终于舒展开,缓缓撒开手,身躯渐渐消散。她却笑着说:“曾经,小襄说过,终有一日要成为花神,是想要配相配的人……如今心愿已成,无憾矣。”
一朵淡白色苹花落在清涟身上,正在他的指间。
犹记得当初,我携着还是孩子的珺珩站在八极战神的府邸前,他英姿飒爽,风度翩翩,立于府邸台阶之上,星目似凤,剑眉斜飞,噙着个温柔的笑,笑谈我们的婚嫁。
不论他与我究竟有多少纠缠,次次终究是他救我脱离了险境。
而这一次……却送了命……
一柄八极大剑,掩不住一双眼中的桃花水;未笑却似笑三分,不言仿若言风月。
若有来生,我还你一个兮允,不再双生……
一声长叹,珺珩缓缓站起身,大掌在我的发上轻轻一抚,温柔至极,五色灵珠从地上蹿起,尽握他掌心。
安陵和随老皆是惊叹出声,但他二人尚被混沌的定身咒定住,动弹不得。
天玑
剑从掌心放出,玄袍掠过,那高大的身形从身边掠过,我刚抬起头,便瞧见他已经向那黑色烟云飞去。
眼中滑过一丝惊疑,我下意识地起身。
“珩儿……珩儿……”
一股锥心之痛袭遍全身,我不顾一切地冲出了法阵,向混沌的方向跑去。
我说过,哪怕世界的尽头,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所以说,哪怕是离去,也要一起离去。
所以,我抛出百花练,只想抢在珺珩的前头拦住他。
百花练触到珺珩的身侧,他微微一让刚要躲开,我终于嘶哑地喊了一声:“珩儿……不要扔下我……”
他缓缓停住,背对着我。
我这辈子也未用足了这些劲,全数在此刻迸发,紧紧地从后方上前,抱着他,颤抖着说:“不要,不要去。”
“兮允你看……”他的手指着前方那巨硕蔽天的混沌。
我不敢看,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清涟的命顶多维系一刻,却不能终止混沌的苏醒。
“若不去试试,谁知道会怎样呢?”
“不……”
“我是在空明山被父君带回九重天的。”他又说了一句。我手下一紧,浑身颤抖。
空明山……空明山是帝俊历天劫死去的地方。
他这句话的意思……这句话的意思……我手底下一点都不松劲,狠命地摇着头,“我不管……只这一刻我决不允许你去。”
珺珩的手很重,硬生生地将我掰开。他没有回头看我,只是说:“我……其实希望自己是你想要的那个人。”
手将伸出,珺珩的动作太快,几个起落便没入了黑色烟云之中。
我伫立原处,落泪无痕。
他手中放出五色灵珠,这五色灵珠居然就在那混沌身体前汇聚成一颗巨硕的光球,揉进了珺珩的体内。
生生地,就在那身影消失的最后一刻,我分明看见,珺珩的发,转为了一袭银白。
等我回来、等我回来、等我回来、等我回来、等我回来、等我回来……脑中不断回响着那人离开时候,沉沉的在耳畔许下的诺言。
天地苍茫,原来这一刻,才让我生生感到何为离别,虽然只是一刻,但那一刻生与死的痛楚就让我的尖叫,彻天彻地。
你刚回来,却又离去……
伴着前方混沌痛苦的嘶鸣,一声剧烈的轰响,脑海中白光泛起,合眼之前就听见众人的嘶喊声,夹杂着错综的脚步声,最后是漫天飞舞的紫华,在天空中绽开又落下。
好美,我缓缓闭上眼,脑海中已是毫无意识,却只感觉神力在一点一点地离自己而去。
万年,我等了万年。
从未想到,他从一个孩童长成了英俊少年,最后……竟是我惦记了万年的人。
我从碧园竹亭中醒来的时候,她们说,我已经不是原先的我。
我只是一直抓着她们的手,拼命地问:“珩儿呢?清涟呢?”
心里面通通透透,我最后释放的重生诀,救得了所有人,却唯独救不了珺珩和清涟,这真是命运的捉弄啊……
回到花都百花宫后,韶华与凰阅替我拦下了所有的事情,他们知道我需要休息,更需要安静。
我闲来最爱在碧园中闲坐着,这里有一片白色的曼陀罗华,还有一座碧翠竹亭。
而后我便坐在竹亭中,望着远处发呆,手中轻轻抚着两样物什,那碧玉簪与白玉环佩。
我记得在长亭中,又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这个梦长得从万年前的百花谷开始,他站在百花谷前,一派悠闲。
这万年,帝俊与我,淡如水;珺珩与我,浓如蜜。
珺珩是他,帝俊也是他。他待我,一颗赤诚的真心,不移不变。
所以,我一坐便是很久,闭着眼睛就开始怀念起曾经的过往,那些日子
,甜得让我发腻,却也苦得让我伤心。
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的,倒让旁边的小花仙们焦急万分。
九重天又恢复了平静,安陵似乎也未从珺珩便是帝俊这事实中回转,论忠心,安陵虽是个谋逆之臣,但也是个忠心之人。
他一直派人在魔界寻找着珺珩,还下令,哪怕是残躯也要给寻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又捧着那碧玉簪哭得不成人形。
安陵听说我哭了,焦急了,他匆匆忙忙地从天宫赶来,到碧园中与我相见。
这碧园,大抵上我是不愿意旁人进来的,但是见安陵的神色着实着急,也就让手底下的小花仙们放了他进来。
虽然他是九重天上的帝君,但此次战役,花都立奇功,我也算是为九重天耗尽了神力,几分薄面是给我的。
他望着我手上锁着的两样物件,轻轻叹了口气,“听人说,你又哭了。”
我抬眼,他看见了我眼底的红血丝。这一哭就哭出了些毛病,眼睛就跟凡间白兔子的红瞳一般,铮亮铮亮的红。
他的面色松动,明显是心软了,问:“有何要求?”
“不要再寻珩儿的尸骨……”这几个字说出来,抽得我心口疼。
“珺珩少主乃是帝神帝俊转世,作为我九重天上……”
他的话未说完,我就抬手制止了他,“安陵,我相信珩儿还没死。”
我相信他还没死,是因为我一直相信他说的:等我回来。
他既然能在万年后,刹那间重现,我就偏不信,这一场仗就打得他尸骨全无。
说着,我就揉着眼睛,生痒,却揉得眼泪扑啦啦地掉,安陵慌了神,慌忙应道:“我答应你就是了。”
颜寒在最后一场战的时候打得修为耗损,韶华担心他魔尊难为,又离开了九重天去了魔界;素千围与四月在九重宝塔顶上,经历过一番生死历练,终于和好如初,双双归家。
这是我在九重天上唯一一件喜事。我们欢欢喜喜地含着眼泪将素千围嫁到了正一玄坛神君府上。我记得那天素千围很美很美,而四月,也难得地笑了。
小襄来向我告别,她在我的重生诀中还是活了过来,但是她说,她已经奏禀帝君,要与清涟一起转世,来生是个什么模样,她自己去求。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对清涟许下的那句“还你一个兮允,不再双生”的诺言。
所以,我陪着小襄一起,九重天上派了晏扉、凤棋守着清涟的魂魄,与我们同行。
凤棋受安陵的旨意,替小襄加了个护持,她揉着眼睛跟我告别,我依依不舍地捧出了清涟的魂魄,一起送下了凡间。
这百花宫,终于让懒散的凰阅忙得不可开交,但他宠溺我,宁肯自己扛着。
好在碧渊、白歆成了他很好的左右手,事情一分摊,我落得清闲。
原先拼死了有过要一起离开这世间的想法,却被青光真人的一句话生生击回在原地。
他说:“恭喜上神,您已经怀上了帝神的孩子。”
这句话,我着实悲喜交加。悲的是,我又要独自带着孩子在九重天上过活;喜的是,我终于有了他的孩子。
只可惜,他却不在了。
我怀了整整百年,凡间生个孩子要怀胎十月,神仙孕育个崽居然得百年。
大肚子行动不便,眉泓和千秋时刻在旁服侍着,我总觉着亏待了这两个孩子,他们本是花神的料。可他们却摇头不应承,定要守着我。
嗨,还怕我办什么傻事,我都有了孩子了,我还能怎么样?
这孩子在肚子里待着,我才真正有了做娘亲的感觉,时而这小胳膊小腿在肚子里踢动的时候,我会对着虚无的前方喊一声:“珩儿,你来听。”
眉泓便偷偷
背对着我抹泪,我全能瞧见。
只不过日子久了,总觉着自己这般,只会让其他人难受,所以也就不再这样说了。
生孩子的那天,电闪雷鸣的,可着劲地跟我作对。
我嘶喊着:“让安陵收了雷公电母,别烦老娘生孩子。”
眉泓在一旁哆哆嗦嗦地说:“帝君都在外头守着了,这是天有异象,和雷公电……母无关。”
我险些晕厥过去。
这一旁,小医仙不停地替我打气。我汗流浃背地叫唤,我痛苦难当地挣扎,我撕心裂肺地喘气,下个崽怎么就这么难啊……
就在我欲死不死的时候,鼻息间已是异香萦绕,外头还听见众多守着的花神喊道:“有凤凰,看,有凤凰飞过来了。”
紧接着是一声响彻整个百花宫的雄伟啼哭,我心微安,孩子不愧是我的孩子,连哭声都这么雄壮。
这边我喘着气轻轻嚷着要抱孩子,那边小医仙突然号叫了一声:“还有一个,快快,继续。”
这次我是真的快要晕了过去。
听他们说,生孩子那日里,整个九重天上异象不断,不仅仅是百花齐放,龙凤呈祥,连老天都幻化出七彩的颜色为我助阵。
这异象是极其美好的,但对于我,却依旧没任何效应。
其他花神们会来抱抱宝宝说说笑话逗我开心,就有人好死不死地说一句:“可真不愧是帝神的孩子啊。”
其他人纷纷愣住,一双双如刀剑般的目光割向说话的那花仙,原来正是那处处插科打诨的混世小花仙竹宴小生。
我却笑了出来,抱着熟睡的孩子格外开心,眉眼果然像极了他。
儿子叫小狼,女儿叫小虎。虽说龙凤呈祥,我还是希望他们有点虎狼精神。这倒是让白歆、碧渊傻在原地,直呼我为啥没给他们取名为小狗小羊。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一晃眼竟然已经百年。
一日无事,经过万安镇,小镇上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直说这小镇上有个大户人家齐家终于生了个大胖小子,所以这齐家便开始广施善缘。
我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不过是随着人流在大道上行着,恰好经过这齐家后院。
后院里,窝着个小小的身体,很细弱,捧着个窝窝头在哭泣。
所以,我缓缓走近,倚在墙边问:“孩子,你怎么了?”
这丫头吓得抬起头,拿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惊恐地望着我,而这一望,却让我心头震颤,居然是……兰芷。
看她如今的模样,并不是太好。身子骨瘦得只有那么丁点,曾经妖艳高傲妆饰完美的女子,擦干抹净后也端出了如此清淡的面相。
怎么看都不像前世里那般歹毒,恐怕也是被人欺得够戗。
我心下怆然,低声问:“你……还好么?”
这话说得像故人,反倒让这丫头止住了哭,问我:“以前我认识你么?”
我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却又摇摇头,“有些时候,认识不认识又怎么样呢?徒留些不好的回忆。即便是好的,也终究会成了过往。”
“我不……懂。”兰芷眨着眼睛,将窝窝头小心地揣在怀里,颤巍巍地站起。我才发现,她挽出衣袖的臂膀上尽是鞭痕。
虽说前世里大多时候是厌憎彼此的,但是时间过到我这份上,她永世为奴着实可怜,所以,我的手微微一拂,残余的紫华在她的身外笼过,伤口渐渐愈合了。
“你是神仙?”她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我微微摇头,抿唇不语,转身欲走。
“啊,你等等。”兰芷突然喊道,跑到了我的身前。
我停下脚步,奇怪地看着她。实话说,我并不想与她有太多纠葛,这前世里的孽她在还,但是何时还尽,尚需安陵的旨意,
与我无关。
她拦着我,想了半天才鼓足勇气说:“那个梅花山……”
“嗯?”
“我去山上砍柴的时候,梅花山上有一个山洞,洞里头好像也有个白头发的神仙,长得可俊了,但他一直在睡觉。”小姑娘还待再说,眉飞色舞的。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慌忙扶着她的肩头问:“什么白头发?什么样?”
我始终觉着与那事实近了,可是当那梅花山白头发神仙几个词出现在脑中的时候,她剩余的话已是听之不见。我狠狠地抱了她一下,便匆忙转身消失在人海中,向那梅花山进发。
在人间游历不是我的喜好,我只是冥冥之中,觉着他在凡间。
他说过,他喜欢凡间的烟火味,这不是神仙的爱好,却对了我的缘。
我急急慌慌地跑着,不敢乱用法力,最后一次大战的时候,救回了那些死去的神仙,却将自己的法力耗得干干净净。
梅花山山高千丈,怪石嶙峋,站在山下的我抬头望着雾气蒙蒙的山峰,着了些花灵去漫山遍野的寻找着。
终于,有一个长相乖张的小花灵蹦跳着跑来,告诉我说,正在西北山峰处有一个山洞,洞中果真是一个白头发的神仙。
站在洞口,小花灵拽着我说:“快进来快进来。”
我不敢进,将唇咬得白白的,揪着个衣角慌乱得不行。
小花灵冲着里面喊:“哎,里面的那个大神仙,有人来看你了。”
无人应答。
我鼓足了勇气,埋头便闯了进去。
这迎头便撞上一个男子,下意识地抬头,下意识地激动,却又下意识地失落开来……原来不是。
这男子一袭紫色华衫着在他身上看不出富贵,而更多的是风轻云淡的优雅。玄纹云袖,白发垂腰,手怀长琴,男子凝视着我问:“你……”
像这般听着个像的,我就跑得比谁都疯癫,就怕晚了一步错过了彼此。
可每每失望后,就已经心如止水。
我轻轻对那小花灵说:“谢谢了……不是。”
说到这“不是”的时候,我的声音有些颤抖,终是感到遗憾万分。我收住脚,连忙摆手,声音中都带着哭腔,“没、没什么,对不起,我走错洞府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只手靠着洞壁,“不过,你来得可真晚啊……”
我奇怪抬首。他缓缓让开,让出身后的洞府。
心猛跳,跳得剧烈,我捂着心口,怕它这一蹦就蹦出了喉咙。
洞很小,那石床上躺着一个银发男子,手旁一柄长剑晃悠悠地在半空中,弧光在外铸成结界。
我捂着唇,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身子很长,一头银发垂肩,那分明是珺珩的脸,眉心却多了条血痕,明显告诉我,这是我等了万年的帝俊……
那男人一挥手,结界散开,我哆嗦着便走了过去,轻轻地用手触碰着他的发,他的眉眼,他的唇……
“他睡了多久……”
“屈指不过两百余年。”身后的男人声音很好听。
我将头靠在他的肩头,便听他口中不断自语着,“兮允,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这一声声的呢喃叫得我心酸,扑啦的眼泪珠子便从脸上滚下,落在珺珩冰冷的手上,他还是在那里轻轻地唤着。我张了张口,却被一口悬在喉间的气息给压住,迟迟未说一言,而是扑在他的身上痛哭。
我……等了你两百年……这两百年来,可谓是度日如年。谁料想,你这边,也是度日如年。
那紫衣男子长叹口气,“恐怕是他的梦中,早已寻到了你。这两百年来,一直如此。”
“一直不醒呢……”我缓缓举起他的手,放在脸庞,冰凉。
我流着泪,轻轻说:“珩儿……兮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