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冷一笑,“杀?杀这种事情有些过头了,我还不愿脏了我的手。”
点凤笔上火凤飞出,十二条连环围绕着惊叫连连的兰芷。
我想起当年,便是这十二条火凤替她点出的完美的花神印。
那藤蔓点珠象征了九重天上花都至高无上的身份,也正是这藤蔓点珠,给了她法力,给了她地位,也给了她招惹苍梧的资本。
她却用我给予她的一切,狠狠反击了我。
深深叹了口气,那女子在火凤中痛苦地号叫:“你不能灭杀了我……你不能……”
灭杀?我有那么蠢么?
见痛够她了,我狠狠一甩手,将那十二只火凤收回了笔中。
兰芷颤抖着、哭泣着,坐在地上,不知是为这劫后余生而哭泣,还是为失去的一切。
是的,我将曾经给予她的一切悉数收回。
花神?花仙?
我还复了她花妖的本质,所谓妖,那便是打回原形,需要重新修行,九重天上已无你容身之道,她的妖道则将面临无数场与天劫的生死搏杀。
我冷冷一笑,将点凤笔隐去,说道:“我为何要灭杀了你?”
我的目的,是让你生不如死。
兰妃犹自在地上颤抖,她抿着唇,两眼呆滞,猛然一下扑到铜镜前。
华裳黯淡,红裙失色,那只朱色嫣红的丹寇玉指颤抖着摸向光洁的额头,上面印记全无,象征着兰花花神尊位的藤蔓点珠已然消失,甚至连一身的法力都消失殆尽。
她不再尖叫,而是连续几个抽搐之后,颤抖着跌坐在地上,口中呢喃着,“为何不灭杀了我……为何不灭杀了……我……”
我微微甜笑,这是世事终了后的轻松,你说我心头刺已拔,怎么能不心情大好?
我不急着走,我以最终胜利者的姿态看着眼前这机关算尽太聪明的女人。
我说过,要让她生不如死,就决
不食言。
身后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我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那脚步声愈来愈近。随后,一个身着青色宫裙的少女冲了进来,安澜三公主。
她白着一张小脸,想是从那明珠坠地时便往这里赶,然而我亦是速战速决,明显她已经赶不上了。
她跑到兰芷身边,边流着眼泪边唤着:“母后母后。”
兰芷未理会她,似乎还未从自己已成花妖的震惊中还复回来,只冷冷地看了一眼安澜。
“母后……你、你对我母后做了什么?”
安澜跳脚,指着我便一顿大骂。
“你这个坏女人,没见过你这么坏的。”
我微微颔首,蹙眉,何时我成了坏女人?
“你这个祸国殃民的祸水,你招惹我父王,害我母妃,我恨你,恨死你了。”安澜指摘得似乎有些偏左。她泪流满面,似乎在她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让安陵偏心于我,让兰芷废了修行,让她从九重天上回来便见我要嫁给他父王。
我一动不动地听其发作。
坏女人,招惹她父王,红颜祸水,祸国殃民……这些词栽在我头上可真是一点都不嫌少。
任谁被骂若还能不动如山,或许那真是修行了千万年的老妖怪,然我只是个小女子,被泼了一身的黑墨自然不舒适。
所以,一动不动渐渐变成了怒上心头。
想起她引魔军上天的行为,我一把抓住这三公主在我面前晃悠的手,掌心中悬出一杆火红色的笔,笑着说了一句:“可别这么说,论祸国殃民,我敌不过你。”
安澜吓得哇哇乱叫,生怕我也一通子乱点,成了她母后的下场。
然则,我这点凤笔只对花神才有如此祸害。
所以我只将笔拿出吓吓她,便收了回去。
这兰芷一直都呆呆地坐着,眼神瑟瑟地来回漂移,飘过门外之时,瞬间坐起。
像这种
突如其来的行动,让我也起了戒心,将目光从安澜身上转到了兰芷处。
兰芷突然一把将安澜拉过护在身后,叫着:“你要赶尽杀绝,你要对我们母女俩做什么?你引魔军上来不算,为何还要做这等事?”
我先是一惊,这兰芷怎么突然便如此振奋?
而后便了然于心,蓦然转身,看见大殿外站着一群人,是一大群人,有各路天兵天将数十人。
他们当中簇拥着一位冷面威严的男人,一身战甲,满身污血,手持玄冰寒剑。
他这就从战场上赶回来了?难道魔军已经打退了?数个问题藏在我心中,但这只是在眼中晃过,却也极为淡然,对,这场戏的真正主角这才刚到。
他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抓着我的手,有些疼。
我皱眉看着他,着手便是一清心咒,缓缓制住他内心的狂躁,后退一步。
安陵这才冷冷地松开我的手,走到兰芷身边,颇为小心地扶着她,查探她的现状。
天将一圈突围,将我围在了中间。
兰芷终于放松了心神,哭哭啼啼地倒在了安陵怀中。他护着一对母女,面朝着我。
“你听她的?”我淡淡地问。
安陵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按压心中的怒气,“你为何将兰芷变成了妖……”
“她本是妖,与我何干?”我觉得此话问得可笑。
“兮允啊……兮允……”安陵抚着额头,“我真是低看了你。”
我摆摆手,再次认真地看着安陵,“你信我么?”
我这话问得认真。安陵微微一愣,他注视着我的眼睛,迟迟不说话。
也是,一个是相伴千年的妻,一个是自己最宠爱的女儿。
他不过是爱了我万年而已。
见他迟迟未有回音,反倒是陷入了挣扎中,我才淡淡一笑。
兰芷也妩媚一笑。在安陵的怀中,那与我对视的眼神,告诉我说
,我还不是最后的赢家,哪怕她成了妖又如何,她还要顺水推舟将我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帝君,你定要做主!兮允她勾结魔军,导致九重天上出现千年难见的危机;迫害臣妾,致臣妾废去数千年修行引入妖道,全是兮允。”兰芷气若游丝地说着,那丹寇色的艳指直直地指着众天将之间的我。
我微微挑眉,听她继续编派。
“兮允她早已入了魔道啊!自古正邪不两立,帝君,你可切莫再心软了!”兰芷抓着安陵的手,激动地道。
说,继续说,这出戏,我定要让它演到极致再落幕。
安陵痛心、沉重地问我:“兮允,你当真……”
我截住他话头,“帝君你是万年的神了,我是否入了魔道,难道你看不出来?”
安陵不语。
我叹了口气,对于安陵此人,我心中是满腹的委屈,先是觉着他是真的很爱我,肯守在历天劫的我旁边,喊到嗓子嘶哑。
但又是这人,在我与兰芷之间游移不定,你让我怎么待他好。
若太过狠心,我觉着不忍;但若不撕碎他心中对兰芷残存的情意,我心中不适。
所以两厢抉择,我缓缓开口,“安陵。”
当着众多人面,我连帝君都未喊,他怔住,抬头看我。
这个笑容我踌躇了很久才缓缓浮上,伸手一招,一颗月明珠出现在了手中。
这颗月明珠,便是方才我守在东殿外的记忆珠。
记忆珠在众目睽睽之下,升上天空,芒光四射,来自上古之神女娲的神力将整座东殿笼罩其中。
这兰芷僵住了身体,不敢置信地看着那颗月明珠。
“兮允啊兮允,你若是当初不生抢了帝俊,我也不会如此恨你。”
“整倒我?要知道我在九重天上做了帝妃如此多年,连自己的党羽派系也没有的话,如何能在九重天上立足。”
“
哪怕我兰芷进了天凌宫又如何?还不是玩的你团团转?我看你进了诛仙岛还怎么活着出来。”
每一句话在大殿上的回响,都让安陵的面色变得苍白。
直到……安澜扑在他父王的身上,喊着:“父王不要听,父王不要听。”
“可是母后,父王现在在一重天大战,可怎么了结?父王要是知道魔军是我拿九天令引上来的,可怎办?”
我未收回月明珠,将这母女最后的希冀,一点点地揉碎。
戏总算是演到了高潮,我却不着急落幕,直直地看着那挣扎在我与兰芷之间的帝君。
安陵,此刻你要如何做?
安陵浑身战栗,显是气极,一双眼蓄满了血丝,终于喉头滚动,一口血吐在了兰芷的身上。
这颗月明珠的祭出,似乎我不用再多言。
安陵的这口血也未白吐,他醒觉得快,冷冷地推开兰芷,将这对母女扔在了天凌宫。
我不知道,他会对她们做什么,只知道这与我已无太多关系。
瞧着东殿的大门在眼前缓缓合上,我长叹了口气,心底的事落下了。
可等回了安陵,我还好离开么?
他与我一起走到天凌宫外,宫外是九重天上的天河,白云端,风许许,心事几重。
我与安陵之间,似乎已无话可说。
“魔军暂时被压制,所以……”
他是在与我解释为何能这般快速回了九重天。
我淡淡地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血迹,只好点了点头,“嗯。”
做帝君累,我明了,若你这般,更累。
他偏过头,苦笑着说:“我让你失望了。”
想了想,我缓缓从怀中掏出那张龙水符,放在安陵手上,轻轻道:“这是我认为最贵重的聘礼,如今还你。”
“你终究……”他的眼中有苦痛,更有悲凉,我不忍看,只轻轻地把那张龙水符塞在他手中,便看着宫外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