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她一个种瓜童儿幸运的跟在了上神之后,修得百年身。
谁又能想到一个最坚韧的修仙之心,却沦落到了山洞之中不知死活。
谁能料到那年意气风发的掌剑弟子,几番起伏,最后又回到了青牛山做了掌门人。
谁又能料到被夺回双目的频死少年,却也修成了一派长老。
而……最不可思议的,则是身旁的狠厉花妖,最后脱胎换骨,最早成仙。
路漫漫其修远兮,仙途只有一条,修成了什么,全仗自己。
一时静谧。
晏流终于将神思放回到床上的夙白身上,思忖着血咒之法可有解法,若非夙白的体内有残存的妖气,怎么会那么容易便被反噬了,这种类似禁法的夺魂术的的确确让晏流很是头疼。
并非完全没有办法,只是那样会耗损他近千年的功力,而眼下,已经有一人站在竹屋外,让晏流失笑。
他持着双很明了的眼神,认命的说,“敢问莫大上神,你已然归来了,能否拨冗忙乱时间,将你还在百日刑期内的长琴抱回,我已然被它每日的反弹琵琶吵的无力回天了。”
晏流抬眉,“百日之期?我的确快忘记它了……”
听见是素秦的声音,笙露忙跑到师尊旁,趴在窗口对他喊道,“素秦上神,你就让它撑着些,师尊和我这救人呢。”
“哎……我就是知道,所以才来找你们。”素秦叹气,却不再看笙露,将目光移到晏流面上,“他暂时死不了。”
“为何?”晏流一愣,旋即他从窗口伸出手,微笑,“你把那物事带来了吧。”
“你啊,总是这般强人所难。”素秦苦笑,从怀中掏出一物,放置在掌心,那物事浑圆如玉,却身有双翼,展翅悬空,浑身上下散着淡淡的金光。
笙露双目圆睁,盯着那只如同蜜蜂
一般的小东西,惊讶的很,耳听着晏流微微一笑后说,“既是强人所难,我看你也是自投罗网。”
素秦摇头,“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呐。”
他的手轻扬,那只小东西便“嗖”的一下飞入了笙露与晏流所处的房中,只一下便没入了夙白的体内,当笙露再眨眼时,夙白的身外已经笼起了一道淡淡的金光。
“这是……”
晏流轻抚了笙露的头,解释道,“这是守魄寒蝉,是你素秦师叔的看家宝贝,有此物在,夙白便算是陷入了不醒境地也决计不会有任何问题,今日拿出来也是夙白命不该绝。”微微一顿,他眸光微凝,凝在笙露素净而又美丽的面庞上。
曾几何时,自己这小徒儿的面容竟然可以称呼为美丽?楚楚动人的教人心神受扰,也莫怪夙白这位九重天上炙手可热的公子也对她青眼有加。
“为师还需去服那百日之刑,待还归后再替夙白寻医治之法,你说可好?”
笙露乖巧的点了点头,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握住晏流的手,“师尊放心,也没多少日子,露儿就看护着夙白好了。”
晏流倒是将笙露的手反握在了掌心,这细微的动作教平日一径开朗的女子绯红了面颊,原先师尊爱握她的手是潜意识中的捉弄,可这次的握手却不似平日那般随意,大掌交握间,他细细的在那只略有薄茧的手上摩挲着,恰似情人间的亲密行止。
就在笙露头晕目眩之时,他微微点头,踏步起身,身姿潇洒,落在了素秦身旁。
扶着窗沿,她探头唤晏流。
“师尊!”
晏流回头,含笑问,“还有何事?”
微赧,她羞涩的模样甚是可爱,“师尊早些回来。”
他点头,应下,转身与素秦缓缓前行。
笙露步回到夙白身边,好奇的打量着他
身上的那道金光,守魄寒蝉,原来有这般作用。
轻轻的伸手去碰那金光,却觉冰寒入体,刺骨的痛从指尖传来,像是忽然被小虫重重的咬了一下,她蹙着眉头,找回了自己惯常所在的行为,笼起两手,只敢用目光打量着他的身体。
夙白的身材很好。
唔,这已然不用目测,在儿时就已领教过。
她窸窸窣窣的在怀中掏着,将他送与自己的小朱雀托在掌心,脑中不由自主的蹦出原先他所说的话:“这块玉皇石是我用灵力封锁了二二之后,修炼成仙后在兰若那求得的,若非如此,也不会欠她一个小朱雀。”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他这流水是为什么就流淌到自己这里了呢?
笙露着实不懂,不懂的很。
若说自己对师尊,那是日久生情。可夙白对自己,是从何时开始的?
将那兰若姑娘与自己做了个对比,怎么想也是兰若比自己好太多……复杂的眸光在小朱雀上兜兜转转。
“不是说你是爱情的信物吗?开口说说话,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用指尖点着小朱雀的嘴,眼巴巴的望着,祈盼它真能给自己个痛快。
当然,这也是个痴心妄想,重重的叹了口气,将这费心劳神的烫手山芋握在了手中。若说他人示好,恐怕笙露可以直截了当的拒绝。
但是,他是夙白。
夙白……又是花情。
那个在自己心中留下最大的刺激的花情。
那个反反复复最后却又救了她的夙白。
最贴合的矛盾体,就是躺在自己床上的此人,可恨却又可怜,教她如何都开不了口,只好把那颗心熨烫的平平整整,再烙了个人的名字。
是了,夙白在自己心中,恐怕比二二的地位还要高了。
“笃笃。”
有人敲门?
她与晏流回到榣山的事情
居然有人知道?回头看看兀自沉睡的夙白,笙露在思忖着是否开门的问题,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教外人看了去还不知会怎么说。
所以她屏气凝神,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良久,那轻微的敲门声终于又响起,宛若莺啼的声音让笙露浑身一震。
这可是夙白此生最大的一朵桃花啊!想不到她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露儿妹妹,听说你们回来了,夙白还出了些事,我来瞧瞧,你开门吧。”
连忙将小朱雀塞回了怀中,起身开了门,香风拂面,她着一身素简的软纱红云纱的罩袍,面上点着淡淡的妆容,依旧是精致的让人惊叹,。
云锦宫兰若静静的站在竹屋之外,拿捏方寸进退得当,即便是心急如焚,也不在脸上表现出半分,而是等着竹屋的主人笙露开口。
正是这份游刃有余的自得,偏又将真性情藏的太深,使得笙露始终觉着她是个不容易接近的人。
“呃……兰若仙子,您进来吧。”笙露让开道,露出小屋中被金光笼在其中的夙白。
兰若点头,蹙眉,“为何不过百日,这下了一趟凡间,居然出了这等事?”
她话语之中颇多责备,妙目圆睁,伸手便向夙白的身上触去。
“稍慢!”一把抓住兰若的手,生怕她步了自己的后尘,笙露将她拉坐在一旁的竹凳上,口中连说,“师尊用守魄寒蝉护住了他,兰若仙子应该知道这玩意的厉害,方才我已经被蛰过一次。”
兰若凝眸,在夙白清俊的脸上停留片刻,终于红唇微启,似乎又多了几分怨气,“你们在凡间究竟做些什么,他这是怎么了,你给我如实说。”
笙露微愣,她在思忖着说实话与说假话的后果,委实也是不了解夙白与兰若的暧昧究竟到哪一步,是否无话
不说,又或者是诸多欺瞒。
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兰若叹了口气,神色渐软,那双水漾的眼睛在夙白苍白的脸上兜兜转转着,最后深叹了口气,“别说真心人,恐怕我连个知心人都不算。可是终究在天上还算有些能耐,我想帮他,而且也会帮他,不分情由。”
为什么?
若说兰若对夙白到底有多爱,笙露可真没看出来。
可又说她不爱,偏又对夙白百般忍耐,万番迁就。
这女人藏的太深……
掂量了片刻,也就片刻功夫,笙露决定坦白部分,“夙白在凡间有一侄儿,原先从您这借走的玉皇石便是为了他侄儿所设,此次凡间行,我与他去过那地,却发现他侄儿的身体消失不见。我想兰若仙子也知晓夙白的身体本就不好有些旧疾的,急怒攻心之下,就这般晕了过去……”
这番话说的圆圆满满,找不出半分漏洞,笙露坦荡的望着兰若,将提到二二的身体消失不见的疼痛藏到了心底深处。
“只是急怒攻心……怎么会……”兰若呢喃着。
静静的望着夙白,眉心也揪成一团,兰若的心中也是百转千回,守魄寒蝉的灵效她自然知晓,可若非夙白的身体已到强弩之末,又何苦动用守魄寒蝉。
似乎是在做一个纠结的决定,兰若坐在竹凳上迟迟没有接茬。
笙露也不惊扰了她,回身收拾着良久未归的屋子,倒了些灵水四周一洒,顿时生机勃勃,枯萎的花亦从瓶中探出了鲜艳的花叶,娇红怒放,翠绿如玉。
“都说仙家好……可生命轮回哪里有这般容易的……若有灵丹妙药能起死回生,该有多好……”呆呆望着手中的生机之水,这还是在凡间游玩之时,夙白随手丢给自己的,硬要说这是花神花仙的特权,也赐给笙露小小行使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