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岩揉着鼻子漠然道:“我还你个公平,你也给我个面子,就此算了吧。”
纵己一愣,哈哈笑道:“给你面子?你有脸才给你面子,没脸你要什么面子。我只说你们也断了鼻梁才算公平,何时说就这么算了?我这人吧,平日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张口闭口讨要公平的渣滓。”接着收敛笑容,指着吴岩三人对其他囚徒喝道:“给老子卖力打,一个也别放过,打到他们爹妈都认不出来!”
众囚徒闻言一拥而上。
工夫见状,实在忍不住了,坐起身张嘴就要骂,被吴岩从后捂住嘴。她尤蹬腿甩胳膊地胡乱挥舞,吴岩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不要说话,让我来。”
长发汉子见吴岩在工夫身后,有些忌惮地叫道:“二哥抱住他,老子弄死他!”
矮个壮汉一低头钻到吴岩身后,两只粗手死死钳住吴岩,狞笑着对长发汉子说:“你尽管把他当沙包揍,但要小心别打到我,否则就换你来抱他,轮到我耍。”
长发汉子把指节按得啪啪作响,对吴岩脸上吹口气:“听到了么?站好别乱动啊,沙包。”
吴岩被人抱住,不得已松了工夫。工夫终究还是忍不住,甩起胳膊准备拼了。之前始终没动的那个囚徒,此刻好像看出工夫是个女人,三两步窜至她身前抡起一脚。
工夫趁着月光看了他一眼,满口狠话都被压住了,只在心中骇然:这人怎么眼耳口鼻都挤在一起,如此丑陋!她赶紧抱头伏地抵挡那一脚,却没想到踢到身上却一点儿都不疼。
丑囚徒俯低身子大声喝道:“凭你这细皮嫩肉的,也敢动手?踢死你!”接着又在工夫耳边轻语:“人欺不是辱,人怕不算福。如今少说两句,先忍忍吧……”
与此同时,瘦麻杆儿邪笑着向白羽走去,吴岩没理长发汉子,反对瘦麻杆儿喊道:“尽管冲我来,别欺负他俩!”
瘦麻杆儿更开心了:“哟,这么喜欢多管闲事,莫非你也看上这小白脸了?睁眼瞧好,爷就欺负他了,你待怎样?”说话间便躬身一巴掌狠狠扇在白羽脸上。
“这事,我今天管定了!”吴岩怒吼,将头先向前一磕,又向后一撞,嘭嘭两声闷响,正顶在长发汉子和矮个壮汉的鼻子上,两人相向仰天倒地,鼻血在空中洒出一道交汇的弧线。
瘦麻杆儿此时仍旧躬着身,吴岩趁势一记膝撞,将他也顶飞出去,遭殃的又是,鼻子…
白羽听着周围打斗声起,以为吴岩吃了亏,捂着脸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此时已能开口说话,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小爷惹的事,你们打他做什么,有种打死我,别给爷留一口气。否则,除非你们永远不睡觉,只要你们睡了,我就是夜里索命的鬼,夺命的妖,抠烂你们的眼,踩爆你们的头!”
白羽掷地有声,仿佛每个字都凝结成冰,然后碎裂,刺骨的寒意在囚室内蔓延。
三名囚徒各自捂着鼻子,本来在地上疼痛翻滚,闻听此言,俱是身形一滞。
就连纵己也倒吸一口气,狠狠一跺脚:“一个敢还手,一个还吓唬起老子来了,这是要变天啊。”眼神中泛起凶意,对其余囚徒说道:“没断气就给老子爬起来弄他们,别再留手,出了岔子,我自去和夜吼大人交待!”
“什么事儿,要找我交待啊?”正是夜吼带着几个狱卒来至门口。
持鞭狱卒打开牢房,一步踏入大声喝道:“你们这群垃圾,大半夜不睡觉,弄得震天响,都他妈活腻歪了是吧!”
纵己看到夜吼来了,赶紧换了一副面容,谄笑着说:“小的该死,吵到夜吼大人休息,实在是我们睡得好好的,白羽这小贼趁夜打人,您看我这鼻子,我们也是没办法,这好人总不能让瞎子给欺负了。”
众囚徒跟着纵己附和,向夜吼指认吴岩等人率先生事。
夜吼打开灯,看到纵己鼻上缠着布条,另外三人鼻血横流,皱眉转问吴岩:“是这样么,怎么都和鼻子过不去?”
吴岩据实回道:“实是那位目盲的小兄弟先被欺负,想是气不过,便踩断了这位的鼻子,我也自伤鼻子赔了不是,只求平息此事,他们却仍不肯罢休,这才反击自保。”
夜吼皱眉说道:“这么说纵己他们所言属实,而你的鼻子是你自己弄的咯?”接着环顾众人:“有谁受了欺负大可以向狱监汇报,本校尉自会还以公道,聚众私斗是不把王法规矩放在眼里么!”
众囚徒低头不敢回话。
夜吼转向持鞭狱卒,点了吴岩、工夫和白羽三人说道:“把这三个闹事之徒,给我关进水牢!”
工夫暗道自己并未主动参与殴斗,但剩自己一个在监牢,还不如同去水牢。白羽却不服:“如此颠倒是非,何来王法规矩?”
“少废话,走!”持鞭狱卒边说边和另两个狱卒一人拉一个,拽着三人向外走去。
一行人穿过几个走廊再下了一段长台阶,遇到一扇漆黑的铁门。持鞭狱卒用钥匙打开门,面前是间石室,却没一块落脚的地方,而是一片积满水的池子,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臭。
“下去吧,别让我们费事。”持鞭狱卒对三人说道。三人望着水塘只是出神,未移半步,另两位狱卒猛地一推,工夫和白羽先后跌入池中。
持鞭狱卒一手掌灯,一手掩鼻,看了眼吴岩,正准备放下灯推他入池,吴岩却说:“不必了,我自己来。”
吴岩探身正准备跃入池中,却趁着灯光看到水中倒映着一张陌生的脸,犹如一把巨锤轰在后心。
他这才意识到从岷山战场到这玄都大狱都没见过自己现在的样子,只觉得头发长了些,那块石头也有些异怪,但身高和体型都与自己之前无二,从没想过顶着的这副面孔竟然不是自己,一切实在过于匪夷所思,怎么会这样?
他一个踉跄跌入水中,完全感觉不到池水的阴湿和腥臭,只盯着水中那张脸,一连串的疑问在脑海里接连炸开:这个人是谁?你是谁?我,我他妈的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