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歌走后，方草整理了下思绪，冷脸相向，淡声道，“花大海，别以为我不清楚你打的什么主意，要不是小歌儿的身份，你能如此上道？”
花大海有些慌，虽然养女身份占了些因素，可这些年家里人抛弃他时，是方草不离不弃地陪在身边，他还是清楚的。
年轻时，初见方草，乖巧漂亮，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害羞地瞅着他，他一个大男人哪受得住，当即觉得坠入爱河。
那时他与家人关系尚可，便求着老爹来提亲，后来也顺顺利利地结了婚。
年轻时发誓要让妻子过上好日子的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懒散蛮横，任由妻子任劳任怨的。
大概是从妻子不理他，整日忙着生计，愁着一日三餐开始的吧。
成婚后，妻子的第一个生辰，他冒雨拿着攒了好久的钱去买了簪花，回家后兴高采烈地拿出来，满怀希望地送给妻子，结果换来的是妻子满口埋怨，妻子说他成家了还不懂事，尽瞎用钱。
他没因此懊恼，后来看着妻子身上的破旧衣裳，又攒钱给她买了身新衣服，结果妻子怒了，说他不懂过日子，旧衣服补一补就可以穿了，偏生浪费银子买些有的没的。
几次折腾下来，年轻气盛的他赌气不干活了。
不是喜欢忙生计吗，让你忙个够！
日子一来二去，他也就彻底习惯了偷懒。
后来小赔钱货出生，他明着抱过几次，但他笨手笨脚，经常将小赔钱货弄哭，引得妻子一阵责骂。
后来只能偷偷抱小赔钱货。
软软的小小的，他没想到他花大海能生出这么可爱的闺女，欢喜地偷偷学着妻子的样子，轻声叫着小歌儿。
晚间睡觉时，他因扯呼，睡相不好，引得妻子日日埋怨，小赔钱货也因此夜夜哭闹。
当时被烦透顶的他已经分不清爱与生活了，一怒之下就把母女俩赶到了柴房。
但他也有偷偷给母女俩床底下换稻草的。
…
回忆过后，花大海竟是毫无知觉，慢慢将心口怨气说出了口。
身手好，速度快，到家门口听了一半的玖歌，“……”，这反转，着实令人意外。
早已泪流满面的方草，“……”
她不知，她不知花郎的这些想法啊，嫁过来一门心思想着要担起妻子之责的她，整日围着锅边转，忽略了花郎的想法，他们感情破碎，竟是如此荒唐。
花大海一顿回忆过后，突然想通了这荒唐颓废的三十年人生，他十七成婚，十八有了小赔钱货，更是在三十这一年自请出族，真是荒唐！
本来满心算计，欢喜后半生的他，此时满身凄凉，一屁股席地而坐，
沉声道，“小歌儿是个有福的，你可以跟着她去享福的，现在我就同你去官府办和离书。”
方草此时早已泣不成声，这是她爱过恨过的男人啊，心口好痛。
她这才想通自己嫁过来十三年的苦难，竟有不少是自己的原因，他们本可以做一对幸福夫妻，如今竟闹到这个地步。
看向男人凄凉的背影，模糊间仿佛看到年轻时候不知事的他，满脸凶巴巴，手上却总做着贴心的事。
成婚那个晚上，还是青年的他笨拙地挑开喜帕，一脸害羞又认真地承诺，“方娘，我花大海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那天瞧着直打闷雷快下雨的天，她忙着收晾晒在外面的稻谷，满心想着也不知道花郎去哪了，要是他在，她也不会那么累。
结果等了半天才等来浑身湿透的男人，小心又期待地从怀里掏出一朵簪花给她，当时她气恼地说了些气话。
如今细细回忆，才发现当时高大的男人满身落寞，当夜男人还发了烧，她一边伺候人一边埋怨他不懂事。
诸如类似的记忆，从未有一刻清晰地冲入她的脑海。
方草怨气全散了，颤颤巍巍挪到男人背后，伸手抱住了他，哽咽出声，“花郎，这十多年是我们糊涂啊，还可以，重新来过吗？”
男人抖动的双手表示此时他也不好受，他抬手解开妻子的手，从未有过的郑重，低声道，“方娘，跟着我没用，跟着小歌儿去享受后半生吧。”
说罢，男人麻溜起身，眼眶微红，朝妻子伸手，认真道，“走，去办和离书。”
方草泪眼朦胧的摇着头，只是一个劲地捂脸失声痛哭。
玖歌扒着门听的入神，因两人声音逐渐变小，她也不知不觉的往里凑了凑，结果，
“啪！”一声！门开了，玖歌没站稳一下摔在地上，引得方草和花大海纷纷朝她看来。
面对如此尴尬的处境，玖歌那是不带怕的，这货淡定抬头，露出一排小白牙，笑嘻嘻地爬起来，一边关门，一边叭叭，“哟！这破门也不稳当，该换了。”
随后像是才看到老母亲的泪水，嗷地叫了一声，冲到方草身前，为老母亲擦着泪，小嘴还不停叭叭，“咋滴了咋滴了这是？咋还哭了，哎哟哟这眼泪掉的，都快心疼死女儿了。”
完事又看向老父亲，“瞧你整的这出，还不赶紧哄媳妇，告辞了啊！”
虽然她不尴尬，但还是觉得自己多余。
说完，脚下生风拉开门就跑，独留被关地直反弹的破门在门缝上摇曳，仿佛在说，“带上本门！”
经过这一插曲，原来的气氛没了，此时花大海夫妻二人尴尬起来。
都老夫老妻了，一朝醒悟，竟如同初恋小儿般在孩子面前失态至此。
玖歌真正演绎了一出什么叫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花大海夫妻二人调整了下状态，坐回桌边，慢慢你一句我一句说出了心结，并决定重新过日子。
晚秋的季节，正直午时，太阳火辣，似是为了催熟大地万物。
天地间闷热不已，唯独某间小茅草屋内不觉闷热，屋内满是温馨氛围。
男的虽然胡子拉渣，穿着随意，脏破不堪，但细看男人五官眉眼，竟长的端正硬朗。
女的满身新衣，眉眼柔和，虽经过了岁月磋磨，五官依旧秀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