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锦玥身如雷劈，一瞬间如坠冰窟。周围沸反盈天，她却觉得寂静无比。
褚锦玥握紧的拳头掩藏在衣袖中，一段沉默后她眨了一下眼睛。
茫然之色立刻被敛去，接替而来的是满眼冷漠。
她仿佛能轻易将自己与褚锦玥分离，也能轻易将自己与褚锦玥融合。
她越来越像个冷眼旁观的看客，看自己在这个身份下如何表演。
褚锦玥冷声道：“拉兰公主此话何意？”
拉兰双手背在后面，有意压低了音调，深沉地说：“上次见锦玥姑娘，您还不是皇后。虽然时隔多年，但总觉得您有哪里不一样了。”
拉兰的瀛国官话说得十分标准，定是常年与瀛国人打交道。
乌孙与蕃国、瀛国两方接壤，这些年蕃国日益壮大，频繁骚扰边境和周边小国。乌孙也定然深受其害，此番来瀛，想必会求取联合。
既然她们二人曾经相熟，就算拉兰感觉到什么不对，应该也不会轻举妄动。
褚锦玥望着拉兰那双琥珀色的眼瞳，着实有些眼熟，那双眼睛太过漂亮，甚至有些妖丽，不自觉便会被吸引。
褚锦玥确定：她曾经见过这样一双眼睛。只是如今变得成熟许多。
她言辞凿凿，“公主也说了时隔多年，本宫会变，公主不是也变了？”
拉兰一挑眉，她抛出的问题转而又被抛回来，但她不会懊恼。
她知道瀛国人说话讲礼，就算心有不悦也会顾及这顾及那。
最后会换个婉转却更有力量的方式将自己的不快表达出来，别人甚至还反驳不了。
她也时常感叹，不过她这些年多多少少也学来一些，
有意打趣道：“本公主哪里变了？如果娘娘要说我长高了漂亮了，那大可不必。”
褚锦玥轻轻一笑，无奈道：“听闻乌孙王族有种秘术，习得可窥人心。公主如今可是大有所成？”
拉兰一愣，志怪传说中确有记载乌孙秘术，不过只廖廖几笔，并不详细，知之者甚少。
拉兰有些慌张，对上了褚锦玥那双清浅的眸子。
这位皇后从前便有玲珑心思，人虽冷情，但话语间还是能听出情绪的。
如今她笑着，情绪抛向她像是坠入虚无，没有波澜也没有回音。
拉兰方才一恍神，觉得褚锦玥身上少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她深吸了一口气，似有些难过，“都是些民间怪谈，娘娘也信？”
褚锦玥试探着问：“既是民间怪谈，难道公主果真学了？”语气明显让人觉察出是故意有此一问。
拉兰此次恭敬地向褚锦玥行了个十分规范的瀛国礼，低着头说：“皇后娘娘说笑了，拉兰冒犯。”
褚锦玥向拉兰走近了一步，双手将她扶起，眼中讳莫如深，她轻声细语，“公主请起，怪谈传说而已，这世上哪有什么一眼看穿人心的术术。”
她盈盈一笑，漫不经心地说：“身怀绝技者若不能登峰造极，保全自身，还是先匿于众人的好。”
拉兰回身望着周围人声鼎沸，一个个身着华服、容貌端庄秀丽的人身上缓缓浮现出五颜六色的虚影，眨眼却不见。
拉兰轻声说：“自然没有。”
魏栩宴正在跟北堂沛叙旧，同在的还有鸿胪寺卿许详礼。
许详礼也是一身紫色官服，身材高挑瘦削，面色稍红，眼光明亮，上唇缀着两撮小胡子，嗓音清朗。
“小王爷，平西王府一切都好，王爷叫您不必惦念！”
魏栩宴转动着指上铁戒，若有所思道：“那就好。”
北堂沛看出他似有伤情，打岔道：“小王爷，你看看本王，出去那么多年也没人惦记，哈哈。”
三人哈哈一笑，不自觉各自叹息。
魏栩宴说：“常在外，自然不比那些常在身边的人，时间长了可不就把咱们忘了。”
他转头看向许详礼，说：“不过许大人素爱山水，可是怡然自得啊。”
许详礼一听山水来了兴致，马上抬手就要侃侃而谈。
北堂沛知道这个许详礼讲起外邦见闻可是滔滔不绝，一个时辰都不带休息，
赶忙拦住，“好好，许大人，我们知道了，本王和魏小王爷都知道了。”
魏栩宴笑着调侃道：“许大人可以去那边找皇后娘娘说，她爱听。”随手指向了那边的褚锦玥。
许详礼的眼光欻得亮了，终于有人愿意听他说话，他甚至没听清魏栩宴让他找谁，
一边张望一边问：“在哪呢，在哪？”
北堂沛挥臂击打魏栩宴肩膀，神情慌张，疾声道：“说什么胡说呢！这什么场合！”
许详礼确实只听了半句话，忙问：“谁呀，哪儿呢？”
魏栩宴在一边笑得没心没肺，北堂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对许详礼做了个口型：皇后娘娘。
许详礼茫然：“谁？”
魏栩宴淡然道：“皇后娘娘。”
“哎呦呦！”许详礼脸都吓白了，连忙摆手说，“不不不，小王爷你真是，折煞微臣啊。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微臣岂能说上话。”
魏栩宴嘴角一勾，一脸不屑地说：“那万大将军都能上前搭话，我们怎么不能？”
北堂沛心中一紧，眉宇间顿时蒙上阴霾，但在他那小麦色的脸上并不易察觉。
也只是随着另外两人，将目光小心翼翼地投向褚锦玥。
褚锦玥还在跟拉兰聊天，并未注意这边的动静。
袁浩对周围十分警惕，他作为皇后近卫，只能在大朝会或出宫时跟在褚锦玥身边，立马觉出来自身后的异样。
他眉头一压，直勾勾地盯着这边。
许详礼看惯了外邦使节笑里藏刀的嘴脸，倏然对上这一双凌厉双眸可把他吓惨了。
他马上收回目光，颤巍巍地说：“小点声，别看别看。”
魏栩宴倒是不害怕，一手拍上许详礼肩头，把他吓一激灵，
“别怕，这不有王爷吗？”他冲北堂沛使了个眼色，“王爷罩着咱们！”
说罢向褚锦玥走去。
"哎哎别去！"
北堂沛：来人捅死他！
许详礼：谁来救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