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绝咧嘴笑了笑,心知此时多说一句“谢谢”怕不是又要被贺栩骂见外,便老老实实地说了声“明白”,转脸去看张明。
“小米粥,半勺糖。”
“哎!”
张明连连点头,起身去拿。
这些东西其实都备好了,随时温着,就等秦绝醒来。
贺栩满意地点了点头,等张明出了门,才道:“演员敬业是应该的,但你情况特殊,还是自己心里有点数,别敬业过头了,反酿祸事。”
“确实。”秦绝自己也在反省,只是那时仿佛与角色融合为一体的感觉太妙了,她这种沉浸派的演员很难不为之沉迷,也就因此过度透支,差点出了大问题。
不过……
“谢谢您了。”
秦绝垂眼略一感受,体内那股杀戮欲直观地消散了大半,不像以前被压制,而是彻彻底底地散掉了一部分,令她从灵魂到身体都陡然轻快了不少。
她克制住了,她做到了。
没有借用外力反压下去,也没有躲进影视空间来逃避。
这一次,秦绝堂堂正正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对这股可怕本能的掌控程度也产生了质变。
她能感觉得到,自此以后,激烈的情绪波动与五感上的刺激不会轻易挑起体内的嗜虐欲,换而言之,她这个定时炸弹的危险级别直接下降了两个层级不止,能达到融入和谐社会的最低标准了。
或许,不破不立这样极端的法子才真正适合她。
“哼。”贺栩的声音将秦绝的思绪拉回现实,老爷子将盖在她输液那只手上的薄毯又仔细掩了掩,神情不再端着,露出一丝疲惫。
“你也长点心。”贺栩道,“好演员不多,就算是为了龙国的影坛,也多珍惜些自己。”
这话乍一听有些强行道德绑架的意思,不过秦绝知道,正因为贺栩的格局摆在那,才会真心实意地这样说。
若是末世时的她遇到了某个强大的战士,恐怕也会牢牢照看着他/她,说出同样的话。
因为当个人的实力达到了一定的层次,他或她的价值就已不仅仅属于自己,既然拥有了超乎常人的能力并以此获取了私人利益,也就应当承担起与这份实力同等的社会责任。
举个例子,一个能瞬间移动的人要是平时从不使用自己的异能,装作无事发生也就罢了,要是他一面使用着这份能力给自己谋求便利,享受着常人没有的特权,一面又抗拒伴随着异能而同时出现的义务,好处都捞尽了却不付出,那受人诟病也是情理之中。
只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觉悟。
私欲与利益的驱使下,许许多多上层社会的人坐享其成,理所当然地不把人当人看,对于此类,只能说一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无数的经验和实例告诉秦绝,等价交换与双赢政策才是最实惠安全的处事态度。正如她知道自己拿了片酬演了电影,会有粉丝和观众买票去看,所以也就百分百投入演戏,在导演的指挥安排下呈现给他们足够好的作品一样。
义务与责任,是本分。
基本的温饱之上,是个人价值的实现,是社会责任感,是使命。
“不过,老爷子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秦绝含着笑意调侃道。
难道她一个人,就能搅动影坛,把文娱掀个天翻地覆不成?
“呵。”贺栩同样眼眸带笑,“当局者迷,旁观者啊,可看得透亮着呢!”
他这个老头子见过的人多了,上一个被他认为气场出挑、前途不可限量的,还是程铮那小子。
至于秦绝……
贺栩微微眯起眼睛。他敢说,这小……这丫头,可不比程铮要差。
咦?等等……
“小绝。”
“嗯?”
“你跟程铮……到底是什么关系?”贺栩好几十年的老心脏突突直跳。
“啊?”秦绝眨了眨眼,“他我对象啊。哎?我没跟您说过?”
“………………!!!”
贺栩眼睛瞪大了一倍。
这俩孩子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这自然的语气,这理所当然的口吻,老程你该不会还蒙在鼓里吧?!
“哎哎,您、您悠着点。”
秦绝蹭着坐起身来,老爷子这么大岁数了,万一有什么闪失整出个她隔壁病床邻居套餐,这可不得了。
“还担心我呢!”
贺栩把她扎着输液管的手按回去,掖了掖小薄毯。
“老头子身子骨硬得很,不用你操心!”
顿了顿,贺栩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很像老一辈看见了孩子早恋时的模样。
“你们俩……”
“始于意外。”秦绝的笑容莫名心虚,“总之就凑合过了,感情还不错。”
她带着一丢丢谄媚的口气询问道,“老爷子,您跟……他家长辈很熟?”
虽然早就从蒋舒明那里得知了贺栩与程老是互相拜访串门的关系,但看这模样,似乎交情还要更深。
贺栩眼眸幽深地盯着秦绝。
“老程的妹子是我结发之妻。”
“……”啊这。
秦绝的笑容僵在脸上。
所以……贺老爷子是她家狗子的爷爷的妹夫……是程铮的姑老爷?是这个叫法吗?
这么突兀地就见了家长了?
等会儿,老爷子还想认个孙女(虽然还没认上)……那她跟程铮,是表亲?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听起来好怪啊!
秦绝计算着辈分,表情崩了。
“老爷子。”她嘴角抽搐了两下,“孙辈不孙辈的,要不,您还是算了吧。”
末世前后有时间差,程铮被秦绝吃了的那时候才二十二,比当时的她小了五岁。
按照重生时回到死亡瞬间来算的话,现在两人情况刚好对调,她家狗子反过来大了她五岁……
emmm……
一时说不清到底是年上还是年下,好怪。
是同辈表亲的话,更怪了。
“怎么,认我这个爷爷还委屈了你不成?”贺栩板起脸来。
老爷子故作严厉的模样很是有趣,秦绝弯了弯唇,坦言道:“我算不准您那个层次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也不打算深入世家大族,所以……”
贺栩对她的好,她是记着的。
这些从《白昼之雨》缘起的感情,倒也不必一定用名分和称呼来证明。
“你想得还挺远。”贺栩端了一下没端住,哧地笑了出来,目光慈爱,“算了,你要是觉得别扭,就不谈这些虚的。”
“哎。”秦绝乖乖点头,贺栩既是尊重又是纵容,她心口一暖。
想了想,秦绝轻声道:“老爷子,我除了生身父母外没见过长辈,不适应三亲六眷,也别扭阖家团圆,您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尊长,这段缘分,仅咱们两个人记挂着就足够了。”
贺栩看着她,眼里闪过一抹怜爱,含笑点头。
“嗯……”
秦绝斟酌了半天,脸上发烧,“爷爷?”
好陌生的称呼,从未叫过。
但是……感觉不坏。
贺栩的大手轻轻落在她的发顶。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