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左禹川回老宅吃饭。
“我打算接杨莉他们娘俩到筑城来生活,近来杨莉身体不好,我也疲于奔波。”饭桌上,左贺像在说今天的饭菜不错一样不咸不淡的提起杨莉,石岚秋面色一滞,筷中的菜掉到桌子上,索性搁了筷子,看向左贺的目光全是轻蔑和嘲讽。
左禹川也搁了筷子,睇着左贺,良久,“前提是那个孩子得有命来。”
左贺一怔,“你在威胁我。”
左禹川打给舒钦,不多时,舒钦带着一个文件袋走进来,左禹川手指落在文件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左贺拿不准他到底要干什么,好像自从全盘接手大禹后左贺越发看不透左禹川。
“你到底想干什么?”
“爸,想要那孩子命的人应该是你。”左禹川稍稍用力推,文件袋顺着橡木桌面滑到左贺面前。
左贺打开文件袋,拿出里面的照片和纸扉,脸色愈发难看,‘确认无血缘关系’几个大字刺痛他,沉下眸子怒道“谁知道是不是你搞的鬼。”
是不是在搞鬼左贺心里清楚,除了亲子鉴定报告外,还有杨莉与另一个男人各种私会甚至亲密的合照,那个男人是杨莉口中的表哥,杨意归的舅舅,左贺还因为感谢他对杨莉母子的照拂送了他一辈子的富贵。
左禹川理了理衣袖,“爸爸,我说过的,如果他们安安分分尚且可得一个清闲富贵的日子,反正我们左家养两个闲人是无碍的,但要是他们动了不该有的心思,那绝不可能有一日安生。”
左贺怒将资料砸向左禹川,那些击垮左贺体面和尊严的证据轻飘飘落得到处是,石岚秋拿起面前的鉴定报告看了看,笑,“这是你让我们困在地狱里这么多年的报应。”
“对了,杨意归的生日就是9月13号,他不是什么早产儿,是足月后才自然生产的。”
左贺眯着眼看左禹川,忽然顿悟,“三年前我有私生子的消息是你放出去的?”
“是。”
左禹川的回答像掷进深水里的重磅炸弹,左贺怒极反笑,“难怪……”
左贺有私生子的消息一出来,坐不住的不光是程晨希,还有左贺这个当事人。经过程晨希这么一闹,他处理完程晨希立即动身去了南安,左禹川心中的谜团有了轮廓,也终于知道杨莉母子的栖身之处。
左贺震怒,“那样怎么样,左禹川,这个家还容不得这样放肆!”
“左贺,你是不是忘了禹川还有我,他身后还有磐石。”
左禹川想过撕破体面的各种场合,唯独没想过是在饭桌上,实在没意思,理了理衣服起身离开。
“禹川,你等一下……”石岚秋追到门口叫住左禹川,“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夏末,天气里带着燥热,夹带国槐的香气,有些闷人,左禹川平静开口,“不重要了,还有那国槐早该砍了,味道实在让人不舒服。”
石岚秋愣住,望向院中那棵开得热烈的槐花。
她本不喜槐花,但左贺钟情,婚后不久左贺在院子里种下了这棵槐树,日子渐长也就慢慢习惯了,左贺出差的时候她常常坐在槐树下喝茶或看书,那时候她内心宁静无虞。
某一天,她突然手持菜刀疯狂的砍向那个开着繁花的槐树,左禹川吓坏了,不知她为何对着一棵树暴怒,劝阻时肩膀被误伤,石岚秋吓坏了抱着他大哭,嘴里说着‘禹川,妈妈只有你了’。那年左禹川9岁,印象中自那天后,石岚秋没有再靠近槐树一步。
这么多年石岚秋和左贺的貌合神离他是看在眼里的,所以放出左贺在外有私生子的消息,而后跟随左贺去到南安市,去到杨莉住所的附近,他看见街道两侧都种着高大的槐树,槐花的香气填满整条街道,左禹川也是在那一瞬间才明白,为何自家的院子里种着一棵格格不入的国槐,为何石岚秋会对着一棵树发火。
好像也能想得通为什么9岁之前他们感情很好,而之后就发生了变化。
舒钦带回杨意归和左贺的亲子鉴定报告后,他沉默了许久后让舒钦把报告放进C级保险柜里,并交待非必要不得拿出来。
接到左禹川的电话时,舒钦心里一滞,左禹川和左贺还是走了这一步。
石岚秋低喃,“好像也习惯了。”
“那就随便你,以后你可以按照你喜欢的方式在这个家生活。”左禹川的话像是维护石岚秋,但没有分毫感情。
石岚秋喜欢的生活方式是刚与左贺结婚的前几年,尽管没有感情基础,但他待人温柔,石岚秋一度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能在联姻里得到归宿和爱情。
第十一个年头,杨莉的出现打破了石岚秋的宁静,左贺带着对杨莉的歉疚说:“只要你能容得下她,她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筑城。”
可杨莉却挑衅她,“看见了吗?你日日见到的槐树是左贺为我种下的。”
后来,左贺欲砍掉槐树,石岚秋拦住了,“我要让你看着这槐树枝繁叶茂,看着自己的心爱的女人流落在外,骨血登不得祠堂,我们就这样,相互纠缠折磨到死吧,从此以后,我的责任就是守住这个家,守住禹川。”
石岚秋因爱生恨用一种自毁的方式守住自己的家,外人眼里他们相敬如宾,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是怎样的貌合神离,同床异梦。
一直以来是执念支撑着石岚秋,突然一切被撕破,她竟然无所适从,那日之后她搬到别院,不知什么时候院子里的国槐被砍掉了,那个茂盛的角落一下空了出来。
左禹川不知道那顿不欢而散的家宴竟是最后一顿团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