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方清霖被派遣到筑城协助商业调查，与盛况在数字化领军企业峰会上碰了面，当下的心情只能用心动神驰来形容，像荒原上的野草，风一吹，就连成片广至天际。
大半年不见，盛况俊逸依旧，甚者说工作中又添几分好看，会后方清霖制造了偶遇，约了盛况吃饭，美其名曰感谢跨年夜的担待。盛况婉拒，要回单位加班，方清霖也不气馁，问：“那可以给我一张名片吗？”
盛况的名片被小心收到钱包里，傍晚的霞光映在脸上，出卖了少女的悸动。
隔了两日，方清霖下班绕到新闻中心附近，再约盛况，盛况看着卓楠坐过的空位置，应了邀约。
方清霖选的餐厅离新闻中心有些距离，在等盛况下楼的间隙补了妆，绾着的丸子头散了下来，头发微卷，看起来刚刚好。
到了餐厅，方清霖差点没钻到地缝里去，她看评论这家餐厅味道不错，但没看到正在做七夕活动呀，餐厅门口挂着巨幅广告就算了，凡进门的女士还免费赠送玫瑰花。
“要不换一家吧，我不知道这里在做活动。”方清霖脸颊微红，盛况倒不在意，“这个点去哪里都堵车，餐厅也没说不是情侣不能入内。”
餐厅里有巨大的花卉墙，两人刚进门，就被拉着去拍照参加‘最佳情侣合照’活动，胜出者能获得神秘大礼一份。方清霖问：“我可以去参加吗？”
盛况见她眼色真诚，不忍拂了这份认真，点头应允。
快门按下的一霎，方清霖几乎用尽全身的勇气伸手挽住盛况的手臂，盛况一愣，方清霖笑得粲然，小声说：“我是为了奖品。”
整个餐厅里都在冒粉红泡泡，方清霖因为有了和盛况的第一张合照尤为开心，吃饭途中，她借口离开，折回花卉墙取下两人的合照，仔细收好。
席间，盛况问：“卓楠和你联系过吗？”方清霖忽而内心潮涌，回答：“没有，直到现在都没有，不管怎么找也都没有下落。”顿了一下，“盛主任，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盛况抬眼看她，颔首，示意她问。方清霖喝一口水，郑重起来，问：“你喜欢楠楠对吗？”
盛况点头，很直接很干脆。
猜想得到证实，方清霖的心沉了一下。
“但她应该没有这个想法。”
短暂的沉默后，方清霖挤出笑容，“山不过来，你可以过去呀。”
“卓楠清醒知趣又聪明睿智，她总是能很好的避开我。”
“盛主任你也别灰心，楠楠也没有留在左禹川的身边，还是有机会的。”
盛况只是笑，卓楠可以做的选择很多，并不是非谁不可，就像她谁都没有选，而是忽然消失了，“卓楠离开前有没有异样？”
“她邀请我们去她新买的房子里小聚，后来我们转场见了园园的男朋友，但在小旸山遇到了左禹川，她去了七楼，我们在一楼，散场时碰了面，一切如常。”
消无声息最是隐匿，原来书里说的是真的，真正的离别没有长亭古道，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就是在一个和平时一样的日子里，有人留在了昨天。
回去的路上，两人路过城东，方清霖指着一栋房子说：“那是楠楠以前的住处，一个人守着一栋大房子。”
盛况停下来，抬眼看去，窗口明灭不一。
不知道为何，最近总是会想起卓楠，在楼顶坐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没有接受的钥匙仍旧在桌上。他也尝试找过，一一无果，听见盛况轻微的叹息，方清霖心脏仿佛塌去一个角，短暂失落后她为自己这样的情绪觉得羞愧，盛况是自己心仪，但卓楠才是她不假思索的首选。
田园知道方清霖回来后，下班后也不缠着宁放陪了，隔三差五约方清霖吃饭逛街喝酒。
近来的约会方清霖似乎有心事，只是静静喝酒，偶尔聊一聊无法往复的学生时代，田园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呢？”
酒劲上头，方清霖眼神朦胧整个人看起来很寂寥，是田园没有见过的样子，她说：“我这边的工作也快结束了，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会回来了。”
“成长的代价真大呀，各自奔波，各自散落。”方清霖顿了一下，“毕业后我没有回来，是因为短时间内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我爸。”
田园疑惑，方清霖不归还因为别的事情？
大三那年的夏天，方清霖撞破白静的婚外情，白静在短暂的慌乱后恢复平静，说：“这个家能不能守得住就看你怎么选择。”
那一刻方清霖觉得眼前这个没有被岁月败去容颜的优雅女人很陌生。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带着些讨好叫着方清霖的名字。
回家后，方清霖发了一场高烧，整个人昏昏糊糊，方振宇急坏了，放下手里的事情回家守着方清霖，白静却是淡淡的，记忆中她一直都是淡淡的，说话语音不大，做事有条不紊，不大喜亦不会大怒，与方振宇只能说是相敬如宾，没有平常夫妻间的亲昵。
方清霖几乎快要趁着头脑不清说出实情，但白静的话又像重锤在耳边挥之不去，她只是昏睡，醒来就看着天花板掉眼泪，自那以后，她好像没有办法正视白静，没有办法坦然面对温润的方振宇。
“我真是怕哪天忍不住了说出实情，这个家就散了。”田园听完，除了震惊更多的是心疼，一直宽厚待着朋友的方清霖却在默默治愈心里的伤口。
“清霖。”田园泪意萌动，方清霖倒是宽慰她，“我没事的，工作的事情就已经够我忙了，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想这些事，邻市的秋天很美，你空了去找我。”
田园拍着胸脯，说：“那今天一定陪你到尽兴。”
方清霖摆手，“我不要你喝酒陪。”
“不，我要陪。”
画风突变，本来友好聊天局，变成田园的灌酒独秀，方清霖的花式劝阻。看田园一副完全豁出去的样子，方清霖心里后怕，拿了田园的手机打给宁放。
喝到最后田园趴在桌上哭，念叨着：“你们都有梦想，只有我像咸鱼一样找不到方向，翻不了身。”
“楠楠经历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一声不响就走了。多少你还知道她与左禹川的二三事，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后知后觉。”
“清霖，以后你有心事也说给我听好不好。”
“清霖，你的心事是不是我哥……”
宁放赶来时，田园已经口齿不清，意识模糊了，与他同时出现的还有盛况。
“你还好吗？怎么喝怎么多酒？”
方清霖失神，愣了一下，回答：“没事。盛主任，园园就交给你们了，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吧，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方清霖趁着酒劲问：“盛况，如果你是那座山，会允许别人靠近吗？”
方清霖叫盛况的全名是想了很久才做的决定，她想与别人不一样。盛况顿一下，不明所以，“你说什么？”
方清霖笑，“没什么，我说我一个人可以回去的，我家里这里不远。”
过身之际，方清霖闻到盛况身上的乌木香气，这是她离她的远山最近的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