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棠婧来的司机早被沈明珠打发走,所以回去时,棠婧自然被婆婆笑吟吟地推上了顾致远的副驾。
沈明珠并未发现夫妻俩的安静疏离,站在门口同他们挥手作别。
车上十分安静,静到甚至气氛颇有几分凝重。
顾致远坐在驾驶座上,冷着一张脸,眼神寡淡,一看就是憋着气。
棠婧见过数次他这副表情,转头望向车外快速滑过的夜景,等待顾致远发作。
果不其然,一出老城区,顾致远便停车撵人。
“下车。”
即便已有心理准备,顾致远的直白做法还是令棠婧感到了难堪,心中有一团无名火在隐隐灼烧。
“这就是你的绅士风度?”
然而顾致远并未理会,只是冷冷瞥她一眼,语气加重几分:“下车!”
他刚才和顾山吵架动了气,再联想到过去一些不太美好的事情,表情愈加冷淡,迁怒于棠婧这位当年帮凶。
顾致远曾和一个叫虞子衿的女生爱得轰轰烈烈,痴情专一的一面令棠婧咂舌。
他们这样的家世背景,婚姻都要精挑细选,怎么可能自由追求自己真情。
面对父母的强烈反对,顾致远当真疯魔,为了虞子衿甚至不惜和家里断绝关系,带着恋人住到外面。
沈明珠因为此事大受打击,终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顾山忧心妻子身体,带着她亲自上门,拜托棠婧代他们去看看顾致远。
那时顾致远和她关系尚好,两人毕竟青梅竹马多年,能称得上一声朋友。
只是棠婧没想到顾山派人跟踪了她。
在她拜访顾致远新住址后,顾家的人也出现,硬生生棒打鸳鸯,顾致远认为是她告密,从此恨上了她。
棠婧当时正和父亲棠国安的私生子争权,根本无暇分身向顾致远解释。
焦头烂额之际,又是顾山找到自己,提出了两家联姻的诱人条件:她嫁给顾致远,顾家帮助她夺权。
棠婧心动了。
棠国安偏心私生子,助力儿子连手打压女儿,逼得她喘不过气,不仅如此,还要将她母亲留下的公司吞并。
他们毫不留情,将她往死里逼,所以棠婧根本没有多余考虑顾致远的感受,果断选择和顾山交易。
她设局灌醉了顾致远,与他同眠一夜,虽然无事发生,但表面已是木已成舟。
沈明珠一向喜欢她,不知她和顾山协议,只以为顾致远真欺负了她,见顾致远不愿负责,在家以死相逼。
顾致远不得不和她结婚。
两人婚礼当天,台下,大家为门当户对、青梅竹马的浪漫鼓掌喝彩。台上,顾致远掀起她的头纱,凤眸幽深,全是讽刺:“面若桃李,心若蛇蝎。”
在顾家的助力下,棠婧如虎添翼,成功夺权后将便宜弟弟驱逐出国。
她曾亲眼见证母亲的下场。
她一心痴爱着棠国安,面对丈夫的负心背叛也死不放手,折磨纠缠到最后落个心死自杀。
棠婧在他们身上见识过爱情的脆弱易逝,根本不需要爱情这种廉价的东西。
她对外扮演着一个对丈夫痴情绝对的妻子角色,是为了集团的形象,是为了利益,为了自己,唯独不是为了爱情。
就连被她架空的父亲棠国安也评价她。
“不愧是我和她的亲生女,和我一样虚伪,也同你母亲一样疯狂。”
爱情、婚姻,都是她拿去交易的商品和筹码。
顾致远已彻底同过去切割,别说对她如从前温柔,甚至连基本的客套都懒得伪装。
或许是为了报复她,顾致远在婚后流连花丛、游戏人间,全然不将她这位妻子放在眼里。
八卦杂志早就登满了他各种疑似绯闻,上面的“真爱”加起来能打好几桌麻将。
棠婧得了利,对顾致远一向多有忍让,只要他不做得太出格,她几乎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然当作不知情。
......
车内灯光泛黄,她垂下眼,黑睫像木扇,盖住晶莹的眼眸。
棠婧默默地想,他们真是天底下关系最奇怪的夫妻。
两人僵持住,她没动身,顾致远也没催促,干脆降下车窗,点燃一支烟,同她对垒。
棠婧嘴角幅度极小地牵动了一下,突然觉得无趣至极。
她打开车门,站在车外,手上用力。
车门便被她猛地关上,摔得震天响。
他皱着眉,不知为何感到莫名烦躁,看到肇事者已经头也不回地往人行道走,心烦意乱地熄灭烟头,驱车汇入车流。
棠婧站在路边等了十几分钟也没打到车。
夜晚风凉,鼻腔里有些发酸,喉咙也痛,掩着口鼻接连打了两三个喷嚏后,认命地给蒋安打电话。
十一点还不睡觉的蒋安成为今夜继棠婧之后的最大倒霉蛋,也幸好他住的地方离得很近,开车几分钟便赶过来了。
甚至还穿着睡衣。
蒋安正兀自感叹感慨自己可怜,抬眼便看见孤零零站在路灯下的棠婧,同情心立即转移。
棠婧手冻得通红,说话都有些磕绊,上了车便在座椅上缩成一团不想动弹。
“老板?”
蒋安从后视镜看到她似乎已经睡去,脸上晶莹光泽不知是不是泪痕,最终默默调高了一点空调温度,心里盘算着明天如何报销私车公用的加班费,并给老板的缺德丈夫狠狠记上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