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初杳拿起辞职信粗略一看,字迹娟秀,短短三四行简单扼要地道明辞职理由及非走不可的诉求,“这个日期……,刘主任,冯老师是不是差不多时间会被调走?”她将信纸调转,把注明日期的地方递到刘主任眼前。
刘主任眉间一跳,是啊,太凑巧了。再联想到两人素日就走得近,加上那些若有若无的流言蜚语……,她猛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办公室门外树影婆娑,有风吹来,陆初杳整理好乱发,从编织包里取出两样东西郑重交给仍沉浸在自我情绪的刘主任手中。
“您再看看这个。”
她有相当足够的耐心,沉静看着对面的人拧眉板脸,慢慢转变为被欺骗的愤怒。陆初杳露出一个无人察觉的浅笑,等刘主任直勾勾抬眼望过来时,她才语气轻柔解释起举报信由来。
给刘主任的两样东西正是举报冯洋隐瞒家庭情况和虚构学历的证据,上面洋洋散散非常详细地写明冯洋爷爷早年勾搭海峡那边,利用职务之便谋取情报和利益。被单位撤职送去公安局调查后,因情报输送最终没落地,但查明他却有其动机,判处五年有期徒刑。
学历造假之事更好查,只在师范大学读过两年夜校旁听,却能编造自己是师范大学优秀毕业生,这个事真的有够无语。当年冯洋下乡时应聘文桥小学的数学老师,利用自己巧舌如簧和信息差,成功欺骗学校与校长及教导主任等人,以此才有机会走上讲台,当上人民教师。
也亏得他骄傲自大,认定乡下长大的陆初杳不会轻易去查他,所以才敢把带有师范大学附属振华学校字样的白纸拿出来当信张写。
“不过,你怎么会有……?”刘主任不自在地问。时下社会风气紧,男女之间要是乱搞关系,瞒着还好,若闹得沸沸扬扬,最受苦的仍然是女性。
陆初杳早已在腹中打好草稿,“您想哪儿去啦,抛开军婚不谈,就拿我个人喜好来说,我也不可能看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冯老师呀。”
刘主任一听,回想起冯洋带领学生跑操时晒会太阳就晕眩的模样,不由赞同地点头,“我见过你老公,十里八乡有名的后生,长得人高马大,模样还不懒,是比冯老师要好上太多。”
两个女人话题越扯越远,陆初杳清咳两声,拉回主题,“冯老师找我借钱,不好意思当面开口,便写信给我。”前段时间烧信时忘记查看樟木箱子,箱底还留了几封。其中就有冯洋写信明里暗里找她支援,实则借钱的证据。
“最近我老公不是休假回家弄房子么,我俩晚上聊天提起这件事,他看到纸张左上角的字样就告诉我,这是师范大学名下一所夜校名字。如此,我才怀疑冯老师虚构学历。”
合理的解释,顺道摆脱了已婚出轨的嫌疑,毕竟冯老师的把柄可是她老公“告诉”她的!
至于为何会突然举报冯洋恶意欺瞒家庭背景,陆初杳欲言又止,摆出为难的神情。
刘主任俯身越过桌面,拍拍她手背,承诺道:“小陆老师,我今天找你来就是代表学校,邀请你重新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算算日子,孩子也快周岁了吧。虽说你丈夫在部队有职称,津贴不少,但女人嘛,尤其是有学识,读过书的女性,哪个不想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大大小小是份事业,你说我讲得对不对?”
“我掏心窝子跟你讲这些,你也不要瞒我。尽管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啊?”她话语里暗含的意思,陆初杳哪能不懂。
她覆下眼睑,思索片刻后才沉着声音娓娓道来。
大半个小时后,陆初杳从办公室出来,婉言谢绝刘主任相送。在门边,刘主任让她放心,“人民教师是非常伟大光辉的职业,我们的队伍里决不会容忍任何品行道德败坏的人存在。等我整理完证据,就会上报给有关部门,请他们彻查。”
有她这句话,陆初杳勾唇笑了。
跨上自行车慢悠悠穿梭在田野间,清河路边,闻着草丛里飘散出来的野花香味,陆初杳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清脆的少女笑声,惊起树枝中酣睡的小鸟,扑腾扑腾往四周飞去。
她给刘主任的理由是冯洋乱搞男女关系,一边与多位年轻女性调情,包括实习老师在内,一边勾搭城里的高干富家女。其中有个女孩识破他的谎言后,暗地里背调了冯洋及冯洋家人。
但能力有限,且不想把事情闹大,怕暴露自己,便将手里的信息悉数转交给她,委托她帮忙。至于两人之间如何认识,如何搭上线的,陆初杳笑而不语,直言她已经答应那女孩,绝对不会暴露女孩的身份。
刘主任表示理解。
反正只要查明事实真相,过程跟细节,不必太纠结。
三日后,刘主任传口信给她,确有其事,冯洋已被带走问话。陆初杳问,冯洋的最终结果会是怎样。刘主任唏嘘道,“终生不能踏入教师等编制行业,原本打算接收他的原单位也撤了函件。应了那句老话,竹篮打水一场空。”
对于这个结果,陆初杳比较满意。
没有体面工作,回到漏水棚房的冯洋还能如上辈子那般欺骗女孩为他当牛做马,赚钱供他家人挥霍吗?
可能够呛。
陆青青在学校听到冯洋的事,回到家砰地甩上房门,揪起桌面的书本和草稿纸就往地上砸。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她咬牙切齿,面容扭曲,“陆,初,杳!绝对是她干的!”
三天后,宋铭泽和陆初杳告别奶奶,抱着孩子和行李踏上了随军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