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
连绵不绝的鞭炮声将心逸吵醒，今天是顾家寨最隆重的日子。
心逸勉力撑起上半身，他全身无处不酸痛，从虎背毒蛛洞穴逃窜时拉伤的肌腱，与数日来累计的伤势叠加，令心逸十分虚弱，生命值停滞在5/10无法进一步恢复。
好在雷光幼狼到手，心逸难得在夜间睡了一个安稳觉，多少有了些精神。
“苍牙，你可要乖乖地待在家里，不然外面的坏叔叔是会把你抓走的哟！”
心逸抚摸在自己腹肌上熟睡的小家伙，它发出细微的鼾声，嘴角还流出一点口水，看起来憨厚可爱，完全没有召唤雷光击杀虎背毒蛛时的威风。
苍牙被心逸弄醒似乎很不高兴，嗷呜一下又偏头继续睡。
心逸莞尔一笑，把苍牙藏到自己的被窝里，他可不敢将雷光幼狼暴露给家族，不然以他三成三的丁等资质，家族一定会以什么奉献精神为借口，要心逸将雷光幼狼让渡给天赋更高的族人，比如顾正。
所以心逸还得找一头良好的凶兽作为掩饰，他觉得虎背毒蛛女皇就不错，能号召普通的虎背毒蛛为自己作战，在锻体期能够迅速提升等级，是青竹山上为数不多的强力凶兽之一。
“也不着急，开窍大会之后再看吧，今天我就要被摘下天才的光环了呀……”
心逸洗漱过后，一边更换药粉和绷带一边感慨，“不过我现在的隐藏修为已经是锻体期五级，距离六级只差20点经验值，远远高过同辈，这就是我的优势！”
天赋不足的话，只能笨鸟先飞。
别看心逸现在领先很多，一旦开窍，那些比他资质更好的天才会飞速成长。
比方说Lv.1的青竹猴，心逸斩杀青竹猴只能得到1点经验值，而顾正却可以得到2点有余的经验值，天赋更好的欧阳雪能得到3点经验值；并且他们的灵力恢复速度远超心逸，他们可以长时间持续作战而心逸不行。
不需要多久，他们将会追上心逸，并轻而易举地反超心逸。
所以心逸丝毫不敢懈怠，开窍大会的结果他心知肚明，今天不过是走一场形式，他还需要继续练级，虎背毒蛛洞穴他还会再回去的。
“哥哥，我们也该出发啦。”
门外传来顾正的呼喊，心逸没有回应，推门而出时冷淡地从顾正身边走过；顾正心里有些受伤，但自己身份卑微也没有发作。
心逸将顾正的情绪看在眼里，他无声地笑了笑，顾正啊顾正，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呀！你将从此一飞冲天，而我将从此坠入低谷。
“哎哟，心逸啊，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心急呀？我们两个可都要急死啦！”
舅父舅母在门口送心逸出门，舅母握着心逸的手，十分关切地叮嘱，“心逸你可要好好发挥，舅母膝下无子，我们一家人可都仰仗你啦！”
心逸挤出笑脸，将舅父舅母糊弄过去；他一点也不留恋被捧为天才的时光，前世三百年的风风雨雨已经磨砺出坚韧的心智，心逸的心里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做一个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人。
为此，成为至高无上的逍遥天问境只是顺带的。
众所周知，漫漫仙途分为六个期间和四大境界，锻体期、炼气期、筑基期、凝丹期、神游期、羽化期；战神破空境、魂上凌霄境、归元重生境、逍遥天问境。
前世心逸只到了战神破空境便被另一名穿越者暗算而陨落，今生他要走更长的路，去看看更高处的风景。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快看！那就是被家族寄予厚望的顾心逸吗？他们两兄弟长得好像呀，我都分不清谁是大哥。”
“废话，当然是前面昂首挺胸的那个呀！你看后面那个垂头丧气的，跟丧家犬似的，一看便知是弟弟。”
空气里弥漫着鞭炮的火药味，心逸一走上街道立即引来众多视线。
家长们把自己的孩子送出家门口，有幸能够参加开窍大会的少年少女们被夹道欢送，其中心逸七步成诗有天才之名，自然是家长们谈论的重点对象。
“争气呀！孩儿们，你们是我们顾家的希望！家族的未来就全看你们接下来的表现啦！”
“顾心逸，我们看好你！让欧阳家寨的欧阳雪好好瞧瞧，我们顾家寨也不是吃素的！”
尽管天色才蒙蒙亮，街道两侧的家长们却热情高涨，他们都用期盼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孩子，手里挥洒花瓣，一路欢送到山寨后方的家族议会。
少年少女们挥手打着招呼，踩着鞭炮碎屑铺陈的红色大道，神采飞扬。
心逸默不作声地走自己的路，他搞不懂有什么好争气的，空窍能储存几成几的灵力是上天注定的，由不得任何人改变，也不管你接不接受。
“好啦，闲杂人等止步，顾家的年轻人们，随我来吧。”
顾家寨现任族长——顾城亲自迎接，他须发斑白，白袍飘飘看起来仙风道骨，已过不惑之年依旧精神矍铄，腰背挺得笔直，双手负于身后。
天赋是八成甲等，顾家有史以来天赋最高，现在修为是筑基期三级。
“嘿嘿，有什么好高兴的，这些娃娃有九成是要被贬为凡籍的，也不知道他们回家之后是什么表情。”
一名油光满面的肥胖长老嬉笑道。
他叫顾荣，是顾家寨两大当权长老之一，修为炼气期巅峰，距离筑基期只有一步之遥，相传顾家下任族长非他莫属，他的孙子顾成仙也在今年的开窍大会之列。
“哼，你有心思取笑别人，还是为你自己的孙子操操心吧！”
一名佝偻着腰的精干老人出言嘲讽。
他叫顾青山，是两大当权长老之一，修为原本是筑基期一级，但是一次凶兽袭击山寨的意外中深受重伤，修为跌落至炼气期八级，麾下的“青山派”势力仅次于顾荣，是顾荣水火不容的死对头。
“嘿嘿老青山，你这话说得，好像你对自家孙女很有把握似的！”
顾荣毫不手软地出言反击，他说的是顾钰儿，是顾青山的独孙女，被顾青山视为掌上明珠；顾荣此番挖苦，正中顾青山的软肋。
“呵呵，给自己的孙子取名成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成仙呀？”
顾青山不甘示弱，也揶揄起对方的孙子，两人你瞪我、我瞪你，谁也不服谁；这时族长顾城插入中间，笑着分开两人。
“好啦好啦，开窍大会马上开始，大家伙消消气，都看看今年有什么惊喜吧。”
族长顾城一手揽着顾荣一手揽着顾青山，跟在少年少女们的身后，有说有笑地进入家族议会，从一块空缺的板砖处，沿着斜向下的阶梯进入地下，那里藏着顾家的根基，能够凝结空晶和灵晶的灵泉。
“哇——好漂亮呀！”少年少女们惊叹。
心逸也抬头环顾，这处地下溶洞非常开阔，淙淙流水汇集一处，散发蓝色荧光的灵泉滋养之下，溶洞里芳草萋萋，繁花似锦，细小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留下一道星星点点的弧线，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好啦好啦，都安静！”
族长顾城拍拍手，走到前方，“空窍对于修士的重要性，相信各位学子在学堂已经听长老说过无数遍了，空窍是我们踏上漫漫仙途的帆船，帆船越大，能承载的东西越多，能对抗的风浪也越大。”
“我这里重申一遍，你们待会坐到灵泉里，吸纳灵气入体，空窍里灵气能达八成，是为甲等；能达六成是为乙等；能达四成是为丙等，能达两成是为丁等，低于两成则不适合修炼，贬为凡人。”
少年少女们闻言，皆沉默着攥紧拳头，毕竟这可是关乎命运的人生大事。
“灵泉的空间有限，每次只能进去四个人，每人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如果有仙运的应该早已经开辟空窍，如果没有仙运的，时间再久也无济于事。”
“所以时间一到，你们必须立即出来，违者直接贬为凡籍！”
族长顾城说完望向一旁的顾荣，顾荣会意，站出来主持开窍大会，这也能侧面看出顾荣的权势仅次于族长，比苍老的顾青山要强势几分。
“咳咳，那么我宣布，开窍大会正式开始！下面我念到名字的人，依次到灵泉里感悟，记得时间一到，必须马上出来，违者直接贬为凡籍！”
顾荣开始唱名，被念到名字的少年少女们身躯一颤，深呼吸一口气后涉水步入灵泉，急匆匆地找个位置盘膝打坐感知天气灵气，并尝试吸纳进入身体。
然而，第一批次的五人全部毫无变化地枯坐到时间结束，顾荣一声怒喝叫醒他们的时候，他们一脸茫然，旋即瞳光黯淡地垂着头离开，失魂落魄地呆在角落里默不作声。
诸位长老对此习以为常，顾荣继续有条不紊地唱名，第二批次、第三批次、第四批次……
一直没有学子能够感知天地灵气，包括族长顾城在内，一众观礼的长老渐渐黑了脸，年青一代迟早要担负起家族发展的重任，他们若是弱小，顾家寨也会跟着饱受欺凌。
要知道欧阳家寨的开窍大会比顾家寨稍早一些，已经涌现一位九成九的绝世天才欧阳雪，名震南疆，当消息走出青竹山，相信各大宗门应该会接踵而至，招揽她为内门弟子。
连低调的刘家寨也不可小觑，他们这一届开窍大会虽然没有亮眼的成绩，但是他们上一届出现了一位八成一的甲等天才，比顾家族长还高一分，叫做刘浩然，现在据传修为已经达到锻体期巅峰。
在青竹山上，百年以来都是三方家寨相互制衡，形成三足鼎立，共同瓜分青竹山的资源，当雪灾降临之时，大家都能栖身于火山洞里避免出现无谓的伤亡。
但是欧阳雪的出现打破了百年平衡，在欧阳家倾尽全力的栽培下，很快她将会横空出世，而另外两家的年青一代将无人可以正面抗衡她。
以此开始一系列连锁反应，就近地说，顾家和刘家很可能会失去大量进入火山洞避灾的名额；长远地说，欧阳家将成为青竹山的霸主，重新分配各种资源。
所以顾家把一切都赌在这次的开窍大会，希望能够出现一位英杰，纵使没有欧阳雪那样九成九的恐怖天赋，至少也要比刘浩然高一点，而年少便展现出惊才绝艳的心逸被他们寄予厚望。
“时间到，下一批！顾成仙、顾钰儿、顾心逸、顾正……”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大当权长老的孙辈与心逸两兄弟放在同一批次。
顾荣的孙子——顾成仙跟他爷爷一样，肥头大耳，肚子圆滚滚的以至于只能把腰带挂在屁股上，他满不在乎地第一位涉水步入灵泉，似乎胸有成竹。
顾青山的孙女——顾钰儿是一名矮小的少女，水灵灵的，皮肤白皙，脸颊有些许小雀斑但并不影响她的娇俏，耳后编着两道麻花辫，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很有活力。
“爷爷，你就看我表现吧！”
顾钰儿挥手跟场边的顾青山打招呼，顾青山一脸宠溺，摆手注视着她走进灵泉。
顾正则非常紧张，他下意识地靠近身边的心逸；而心逸根本不管这个便宜弟弟，他的目光盯着顾成仙，如果心逸没有记错的话，顾成仙的资质只有二成二，差点贬为凡籍。
但是他的爷爷顾荣使用了某种手段帮他作弊，使得他的最终测试结果为六成六的乙等，顾成仙现在所刻意表现出来的自信，一方面是有他爷爷在背后支持的底气，另一方面是做给广大族人看，让他们相信“顾荣派”值得投资和支持。
“时间不等人，你们快进去吧！”
顾荣催促心逸两兄弟，心逸与顾正一前一后步入灵泉。
清澈的泉水微凉，身在其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仿佛清风拂面；心逸几日里所受的伤口悄然愈合，他精神一振，看见左上角状态栏里生命值上升至9/10。
倒是免了许多麻烦……
心逸暗自庆幸，熟练地盘膝坐下，他完全可以马上吸纳灵气入体，但是他想看看顾成仙到底是用什么方法瞒天过海，这能成为心逸要挟顾荣的筹码。
一刻钟还未过半，点点星光浮现在顾成仙的周身。
“快看！是灵气，总算是有人能够感知天地灵气了！”
诸位长老长舒一口气，旁观的学子们也纷纷侧目，羡慕有之，嫉妒有之，顾青山则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看一脸洋洋得意的顾荣。
点点星光汇入顾成仙的小腹位置，空窍已成，下个阶段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天资，空窍越大，汇聚的星光就越多。
顾成仙吸纳灵气不一会儿，终于支撑不住蓦然醒来，顾荣当即上前搀扶起自己的孙子，手掌摁住顾成仙的腹部，感知了一会儿，回头大声朝众人宣布：
“顾成仙，六成六，乙等资质！”
除了顾青山，包括族长顾城在内都为之鼓掌，但是从心逸的角度，心逸分明看见顾荣把自己的灵力注入顾成仙的空窍里，原来是仗着他当权长老的身份，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舞弊。
不过心逸不会傻到当场拆穿他，虽然可以人赃并获，但是对心逸而言没有任何好处，还会被顾荣这位当权长老记恨，被顾荣派倾轧。
公平？关我屁事。
心逸不再管顾成仙，合上双眼感知灵泉散发的浓郁灵气，这时身边的顾钰儿也成功开辟空窍，顾青山一把年纪激动得泪流满面，不顾形象地跑过来抱起孙女转圈圈。
“顾钰儿，七成一，乙等资质！”
顾青山自豪地大声宣布，眼神轻蔑地觑了顾荣一眼，似乎在说：小样，还想跟我的宝贝孙女比？气得顾荣拉起顾成仙甩袖而去。
紧接着心逸周身也浮现点点星光，走到一半的顾荣不禁侧目，心逸可是被全族寄予厚望的天才，通常年少早慧的人都资质不俗，像是现任族长顾城，他年少时力大无穷，七岁能扛起一整头牛。
点点星光汇入心逸的空窍，心逸竭尽全力想要吸纳，但是空窍狭小，心逸坚持不到半分钟便吐出一口浊气。
他睁眼看见众人脸上一片惊诧，离他最近的顾青山也放下孙女，连忙跑过来按住心逸的小腹。
“顾心逸……三成三……丁等天赋？”
顾青山难以置信，伸手再探，嘴里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族长顾城受不了他的哑谜，亲自涉水步入灵泉，手掌摁住心逸的空窍一探，他也愣住了，呆在原地久久无法组织言语。
“资质确实是三成三的丁等，但是……灵气之海的上空有五颗星辰，锻体期五级！怎么会这样？”
“什么五级？”
顾荣一头雾水，挤开顾青山和顾城，自己动手感知心逸的空窍，“喝！真的有五颗星辰连成一线，这小子的修为居然是锻体期五级！难道是无意之中吸纳了自然界的天地灵气？”
诸位长老顿时议论纷纷，尚未开窍就能吸纳灵气也是有可能的，有些灵感敏锐的孩子刚出生便能感知天地灵气，一旦开窍通常只有锻体期一二级，像心逸这么高的实属罕见。
“可惜呀，只有三成三的资质，这么好的灵气感知力全浪费了……”
诸位长老惋惜地连连摇头，族长顾城还没来得及询问心逸，顾正的身体周围也浮现点点星光，旋即大量星光被吸入他的空窍。
强劲的吸力仿佛旋涡，溶洞之内霎时间狂风呼啸，族长和两位当权长老看得目瞪口呆，顾正越是吸纳灵气，他们的嘴角越是往上翘起。
当顾正停下吸纳，他的脸颊涨得通红，面前族长和两位当权长老围绕着自己，神情激动，像是在端详什么奇珍异宝。
族长顾城率先伸手窥探顾正的空窍，表情从凝重转为狂喜，最后哈哈大笑，拉起顾正的手当众宣布：
“顾正，八成八，甲等天资！”
顾正一脸茫然，围观的诸位长老和学子也是慢了半拍，才爆发阵阵惊叹。
“天呐，我没有听错吧？居然是八成八的甲等天资！这资质比我们族长还要强悍，是顾家有史以来最高！”
“可是……怎么不是顾心逸？天才的大哥只有三成三，而弟弟却有八成八？如此天壤之别，这下有意思啦！”
族长和两位当权长老簇拥着顾正，说一些我早知你天赋异禀的客套话，懵懂的顾正这才回神，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又回头看见哥哥沉默着从他身边走过，心里终于确信。
我是八成八的甲等，最高一等！而哥哥是三成三的丁等，最低一等！
我才是……天才，我才是天才啊！
顾正难以掩饰自己的狂喜，他终于不用再活在哥哥的阴影里，他终于可以不做“顾心逸的弟弟”，他终于可以昂首挺胸地告诉世人：我是顾正，我才是天才！
……
经历顾正的轩然大波，往后的批次里合格的学子显得黯淡无光。
族长顾城把顾正带在身边一起观礼，俨然是关门弟子的架势，顾正受宠若惊，双手搅在一起不知所措。
心逸很快被人们抛之脑后，锻体期五级又怎样？天赋这么低，很快就会被顾正赶超。
而空窍大会的最终结果不出心逸所料，九成以上的学子没能在一刻钟里感知天地灵气，他们有的痛哭流涕，有的跪地哀求顾荣长老再给一次机会。
整体排名上，第二的是顾钰儿，她高兴才没一会儿便被顾正打脸，现在正双手撑腰鼓起腮帮子，心情郁闷。
排在第三的顾成仙凭借爷爷的“关照”，除去心逸，无人发现他真实的资质，人们都沉浸在“顾家出了天才”的喜悦里欢呼雀跃。
远离喧闹的角落里，心逸冷漠地将一切闹剧尽收眼底，对于这个结果他泰然处之，在心里冷笑着：
好戏才刚刚开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