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刚送走梁怀恩,回到自己小院的温景云觉着自己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弱了下来,仿佛是灵魂已经跟着阿阮走了,霎时间就变得无精打采起来,瘫坐在长椅上,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王爷,你什么时候多了一块玉牌?”小程儿在内室收拾温景云换洗的衣物,突然是翻出了一块之前并未见过的玉牌。
温景云顺势看向小程儿,只见小程儿一手拿着换洗的衣袍,一手勾着一块水头极好的玉牌。
前一天梁怀恩在自己腰间系了块物件,当时温景云情绪不定并未留意系上的是什么,后来回府便忙着调查信笺一事,也没顾得上细看;再后来便是梁怀恩爬墙夜会,美色当前,温景云被迷得七荤八素,那还有什么心思看系在腰间的物件。
如今被小程儿翻找出来,温景云才是发觉梁怀恩给了自己一块玉牌,可是再看一眼,温景云便发现这块玉牌的不一般了。
“拿过来给我看看。”温景云急切的伸出手,让小程儿赶忙将玉牌送到自己手上。
这是一块水头极佳的翡翠玉牌,青翠欲滴一看便是好料头,但这还不是这块玉牌最值价的地方。
温景云颤抖着手将玉牌翻了个面,只见玉牌背面靠近线圈的部分,用阳刻的技艺雕刻有两只玲珑的小铃铛,惟妙惟肖格外精巧。
这是青帝特赐给梁怀恩的玉牌,据说是为了悼念和贵妃,专门找工匠雕刻的。
玉牌赐予梁怀恩时,青帝又允诺,将来持此玉牌者可免一切死罪,‘免死’才是这块玉牌最大的价值。
放眼整个朝歌内外,能拥有免死玉牌的,也就只有梁怀恩一人,可是梁怀恩却轻易的就将这块玉牌给了温景云。
上一世,梁怀恩也将这免死玉牌给了温景云,说是担心温景云在朝中行走,免不了是会得罪人。
若是青帝偏信一方,当堂为难温景云,温景云便可以将此玉牌拿出抵上一阵子。
温景云记得自己当时笑问梁怀恩,为什么是抵上一阵子,而不是直接将死罪免了?
梁怀恩笑道:“抵上一阵子,我就能赶着来救二哥哥了,届时我多和父皇说说情,父皇定是会站在我这边的,我们又能将玉牌拿回来。”
“用了就用了,为什么还要拿回来?”温景云明知故问。
“当然是留着下次再给二哥哥抵上一阵子,二哥哥每日上朝,我都是揪着心的……可惜不能陪着二哥哥一起,所以便让这玉牌陪着二哥哥就好。”
其实自己的阿阮并没有那么傻,毕竟是皇宫里长大的孩子,没有母妃的庇护,生存法则是靠自己的血泪学起来的,但经历过这些的阿阮并没有变得极端,而是选择了依旧是赤诚和善良来面对自己。
上一世,梁怀恩溺毙后,温景云摩挲着这块玉牌,想起的都是阿阮一心为自己的种种,后悔自己明明得到了这世间最宝贵的存在,却偏偏买椟还珠,将阿阮给弄丢了。
如今重来一世,阿阮亦是这般赤诚相待,轻描淡写的就将这般贵重的物件送给了自己。
回想一下阿阮前来天牢校场找自己时,面上虽然平静,之后也一直哄着自己、稳定自己的情绪,但就他带着玉牌跑来寻自己的举动,足以猜出梁怀恩当时的担心和害怕并不比自己少。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温景云依仗着自己的聪明能力,以及天生就比阿阮长上几岁的优势,总觉得在两个人的关系里,自己是可以让阿阮依靠的一方,是较为强势的一方。
毕竟自己的阿阮怕疼怕黑,娇气起来跟个坤君一样,可就是这样一个娇气的小阿阮,在上一世最后给自己留和离书的时候,还是那么的维护自己,不让自己受只言片语的伤害。
温景云看着这块再次回到自己手上的玉牌,突然情绪失控失声痛哭起来。
被张展押到大理寺杖罚的时候,温景云没有哭;浑身上下皆是伤跪在殿堂之上时,温景云没有哭;就连阿阮起先不理会自己时,温景云也没有哭。
常年的行军打仗,让温景云明白无论乾君还是男女,遇事时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所以温景云遇事只会越发冷静,去思考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而不是毫无主心骨的失声痛哭。
可现在温景云却是只想起一丁点阿阮的好,都会觉得自己心上想是撕裂了一般的疼,那么好的一个人,自己上一世怎么就忍心辜负他,看他一片赤诚,自己却无动于衷呢?
小程儿不知道自家王爷这是怎么了,一块玉牌而已,怎么看着看着就情绪奔溃了呢?
上前去劝解几句,却不知事情起因,王爷只顾着自己哭,完全听不进去小程儿的话。
直至小程儿想到梁怀恩,打算是去请梁怀恩过府劝慰时,温景云才是制住了哭,嘶哑着声音不允许小程儿去打扰梁怀恩,只说自己没事,稍微缓缓就好了。
小程儿跟着温景云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见温景云这般失控痛哭,心上自然是不信‘没事’的,但也不好就这样丢下情绪失控的自家王爷,于是面上先应下不去找梁怀恩,可心里还是觉得这事要跟梁怀恩说说的,毕竟太反常了。
温景云不知小程儿肚里的小九九,将玉牌重新系回到自己腰间,平复了一会儿情绪,再重新梳洗一番后,便招来之前吩咐办事的侍从来回话。
小程儿立在书房外,看着已经将情绪掩埋无痕,将全部注意力投入到事情里的自家王爷。
心灵福至般突然好像懂了自家王爷当初一意孤行,一定要和闲王梁怀恩相好、嫁给他的决定了,自家王爷和闲王在一起时,总是开心的,比拿了军功受赏开心、也比收到良田宅院赏赐开心。
自家王爷还是将军时太辛苦了,如今闲王能让将军从那些困难里走出来,嗯,闲王这个公狐狸精果然是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