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桥到望楼不过百米,温景云路上就是再三拖沓不肯快走,望楼还就是已经近在眼前了。
“神武军少军是我好友,为人正直信得过,待会就请他送温二公子回家。”梁怀恩走在前方,手臂被跟在身后的温景云牵着。
“与神武军交好,看来公子也非寻常人。”温景云早年间在军中当过探子,别人变脸需要乔装,温景云则低眼抬眉就足以变化形态,这会儿功夫已经将身上锋芒敛去,兀自将单纯可怜眼疾的情态表演的活灵活现。
“其实就是个交友广泛的寻常人。”
出宫建府前,青帝特意招梁怀恩到养心殿喝茶,描金蓝底掐丝杯里苦茶一杯,寻常百姓家白瓷碗里甜茶一盅,梁怀恩问了张喜各是什么茶,得知白瓷碗是甜茶之后,径直就端起白瓷碗喝了甜茶。
而后想和青帝讨个恩赐,要回先贵妃和玲珑故里去居住,彻底离开这朝歌的纷纷扰扰,可青帝不允,在朝歌城内建了太和府,赐了闲字给梁怀恩,故朝歌城内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走夫贩卒都知梁怀恩就是个富贵闲人。
上一世温景云看中梁怀恩并嫁给他,正是因为梁怀恩皇宠不绝,却没有往上攀爬的野心,是最好拿捏的废物,至于后来在相处中渐渐产生感情,纯属意料之外,毕竟初见时娇气又胆小的梁怀恩一看就不是将军良配,更别提梁怀恩当时心里还有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陈临溪。
思及陈临溪那两面三刀的玩意,温景云又是想起上一世,自己临死都不得再见阿阮一面的悲痛,于是乎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问道:“公子今日上街,是去见意中人吗?”
被说中心事,梁怀恩面带绯色点点头,“他同你戴差不多花色的面具,我一时不察这才唐突了公子,还望温二公子见谅。”
心知肚明有情敌这一事,不问出来觉着心梗,问了出来更是心梗加扎心,温景云觉着要不是自己双眼夜不良视,现如今定是可以在阿阮面前表演一番双目怒火中烧了。
再一次道歉没有得到回应,梁怀恩有些无措的摸摸鼻梁,心想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容易温二公子放下心防缓和了一些,自己又提错掀面具一事,果然如桂秋所言,自己就是个话题终结者。
“若公子没有意中人,那会不会牵我的手呢?”
温景云说这话的当下,手依旧是紧紧的牵住梁怀恩的手臂,一副全然已经将人牵到自己所属范围内的姿势,却还跟没事人一样问可不可以牵手昭告关系,果然这脸皮不要了之后,路子就变得又宽又野。
“素昧平生,温二公子不好开这样的玩笑。”梁怀恩说着,脑中的未婚男女不可太过亲近的授理论又蠢蠢欲动,大有跳出来要演说一番的冲动,自己不过是潜心学习了小一年,这世间的年轻人追求情爱的态度已经这么的直白了吗?
“朝歌灯会,揣的就是给未婚男女制造相遇机缘的用意,公子未娶我未嫁,这话说在当下也不为过吧!”
好像说的也有理,梁怀恩思蹙了一下,再抬头只见望楼的大灯笼已在眼前,而温二公子正巧站在这大灯笼之下,许是感觉到梁怀恩的目光看来,温二公子突然单手揭下了自己的面具。
水绕山行的面具褪下,明明灯火里,梁怀恩终于是看清了温二公子的容貌,不似朝歌寻常儿郎白皙娇弱的秀美,而是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的爽朗英俊,就像是梁怀恩肆意玩闹之年,骑着高头大马闯入春光里撞到了那一抹拂面风,似有似无却着着实实的撩动发丝,牵动了衣袂。
“王爷这会子过来吃茶,不多逛一会子花灯了?”朝五远远见着梁怀恩携年轻男子并行,到了望楼下又两两相望不上楼,心知小王爷今日是出府表白的,莫不是对面站着的这年轻公子就是那意中人,军中少八卦,如今难得的八卦拱到眼皮底下了,朝五自然是忙不迭的下楼来迎。
“少军说王爷定会携小郎君来吃茶,让我在楼上候着,果然是没错的。”朝五说着就踮起脚尖想要看清站在梁怀恩身后的人,可不巧那年轻公子低头起头间已经在面上罩上了一副高山环水的儿郎面具。
虽是没看清楚模样,但这山水面具已经换着戴,想来是没错了。
梁怀恩心头微荡,还未回过神来,又被朝五这样一顿搅和,开口都变得结巴起来,左右解释都不得法,最后还是温二公子大度,姿态大方的同朝五上了望楼吃茶去。
朝五走在温景云身后上的楼,不免是将温景云的身姿走态看在眼里,心上泛起了些嘀咕:这小郎君未免也太壮硕了一些,如不是身形差了一截,朝五都觉着自己是走在自家少军身后了。
再看看打头走着的小王爷,一副身娇肉贵的模样,怕是比这小郎君都要娇柔几分,啧啧,怪不得了怪不得,原来小王爷原来好的是这一口。
上了楼,果然有酒席置办在靠窗的圆桌上,看了看杯碟碗筷,桌上摆着五六套,一旁高几上还放了多套,这般就是可以放心的坐下了。
“你家少军不是说值守望楼,怎么不见他人呢?”梁怀恩贪看灯市,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才发觉望楼竟然能将整条朱雀大街收入眼底,怪不得者钦云会置宴于此。
“先前的确是在等王爷过来的。”朝五一面说着,一面收拾梁怀恩对角处那套用过的杯碟,“也就前脚的功夫,还在这依窗喝着酒,不知是见到什么不得了的,腾腾腾就冲下楼奔人群里去了。”
“于你家少军,还能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就是……”梁怀恩说着冲朝五了然的眨眨眼,暗自交流:者钦云定是在人群中见到桂秋了,这才着急忙慌的上前去汇合。
朝五心领神会,后知后觉的的‘哦’了一声,伸出拇指直叹小王爷说的对。
“楼里还有旁的神武军侍卫吗?”者钦云都已经奔赴桂秋去了,梁怀恩也想快些安置好温二公子,好去和陈临溪汇合。
温景云闻言耳朵动了动,捏着手里的衣袖狠狠一拽,可怜了梁怀恩半幅袍子被揉捏的跟块破抹布一样皱:“公子就放心将我交待给不熟悉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