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夕感觉自己的意识渐渐混沌,再次睁眼便发现自己的意识困在了一具身体里。
看来已经进入通感之中了。
周围是古色古香的建筑,她所困的这具身体名字叫沈梦环,是家境富裕的官家小姐,知书达理,就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
梳妆台上的铜镜浑浊,但云夕也能窥见些沈梦环的样貌,眉目清秀,一双弯弯柳叶眉,鼻梁小巧,看着就乖巧极了。
“小姐,那位小郎君到门外了。”丫鬟面带微笑,打趣着自家小姐。
沈梦环脾气好,面上浮现一抹红晕,眼神都不知往哪儿看了,她对镜理了理发髻,起身欲走,却又不放心下来,问自己的小丫鬟:“我这身可有什么不妥?”
丫鬟笑的两眼弯弯,连声道:“美极了,必定让那小郎君挪不开眼!”
沈梦环羞恼瞪了丫鬟一眼,斥责丫鬟:“你这小妮子,净说胡话!”
丫鬟知道小姐这是害羞了,一个劲抿嘴直笑。
云夕的意识就在沈梦环的身体内,然而她说不了话也做不了事,只是像旁观者一般见证着曾发生过的故事。
沈梦环随着丫鬟来到府里后门,穿过后院来到一个亭子前,一身着布衣的男子立在其间,被亭柱挡着,看不清模样。
沈梦环终归忍不住多日的思念,走了过去。
她轻轻唤了声:“沈郎。”
那男子看着朴素,就连绾发用的都只是个木簪,但其行为举止落落大方,气度不凡,让人心生好感。
萧徐对沈梦环行了个读书人的礼,回道:“沈家小姐。”
沈梦环面上显露一抹哀伤,“你还是对我这么疏离。”
萧徐沉默。
沈梦环问道:“你最近书读的怎样?可有遇到困难?”吃的饱穿得暖吗?书院可有人欺负你?
纵然心底千回百转,无数的问题想要问他,但她还是止住了。
萧徐淡淡笑了下,顿时让人如沐春风,“并未遇见什么困难。”
“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你的?”
萧徐脸色一变,似乎在为难什么,不好说出口。
沈梦环心思通透,主动道:“考试在即,多有些银财傍身总归是好的,”她转头看向丫鬟,“小翠。”
丫鬟应道:“是,小姐。”
小翠将手里早就准备好的一盒银钱递给萧徐,萧徐推脱了下,就收入怀中,道谢道:“多谢小姐,待在下金榜题名之日,就是迎娶小姐之时。”
沈梦环心中一喜,她几乎能在脑中想象出萧郎骑着骏马,身穿红衣来沈府提亲的模样。
她看着萧徐离开的背影,眸子里充满了不舍,但她知道他必然是做大事的人,儿女情长于他而言是排在后面的,她必须学会当他身后辅助他的人。
云夕冷冷看着眼前一幕,这沈梦环妥妥被爱情冲昏了眼,那萧徐拿了钱就走,哪儿有半分留恋的模样。
忽地云夕眼睛一暗,几秒后再睁眼,发现自己身在一个破败的土屋,土屋四面强却贴着喜庆的红纸,显然是一个婚房。
云夕的意识仍然被困在一个躯体当中,女人身穿红色喜服,脸上凄切哀痛。
她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沈梦环闭了闭眼,心里哀伤而愤怒。
她本是被千娇百宠的官家小姐,却像戏本子里般爱上了一个穷书生,她以为他们两情相悦,苦苦期待着他金榜题名,然而却不知......却不知他金榜题名之日就是她沈家家破人亡之时,他怎么就如此狠的心!
更可笑的是,他如此无情无义她却还痴痴地在心底残存着对他的爱,直到自己一杯毒酒葬送了性命。
她恨!
她好恨!
沈梦环心底的仇恨几乎化为实质,她脸上的泪痕干涸,再睁开眼,眸子里一片血红。
她不再哭泣,开始笑了起来,从小声的,到大声的甚至歇斯里的地笑了起来。
沈梦环拿起红盖头,轻轻挥了挥手,一阵阴风吹过,木门嘎吱嘎吱作响,门外一个男人被带了进来,他紧闭双眼,低垂着头颅,一身新郎官的喜服。
云夕瞳孔一缩,这人竟然是那书生萧徐!
那么,她不照镜子也能猜出自己所在的身体是沈梦环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梦环冷冷看着萧徐,看着这个她曾经深爱的男人。
她将他摆成坐着的模样,放在那逼仄的小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看着看着,沈梦环笑了起来,那笑容满是悲伤,凄凄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屋子。
“凭什么!凭什么我深入地狱不见神佛?凭什么你无忧无虑心安理得?凭什么我阴婚作伴无处栖身,而你家和事兴无病无灾?”她一声声的质问像是在泣血。
然而那萧徐只是面色死白,低垂着头,没有回应一声。
他幸亏是晕着的,否则恐怕也会被吓昏过去。
好在沈梦环也并没让她回答的意思,自顾自说着。
她神色一厉,不甘地怒吼着,诅咒着:“我偏不!我要你跌落成泥,染我满身血污!我要你失去所有一无所得!我要你家破人亡无我不活!”
最后一字落下,整间屋子开始响起了结婚时的唢呐声,阴森而诡异的声音穿透云夕的鼓膜,而沈梦环只觉心中快活,她高兴啊,高兴极了。
土墙上的红纸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个大红的囍字。
沈梦环咧嘴诡异一笑,低头看向萧徐。
她盖上了自己的红盖头,萧徐也起了身,一举一动像是被控制的提线木偶,他们在唢呐声中拜堂成礼。
于此时天上电闪雷鸣,风越来越大,木门哐当哐当的响着,在这诡异的婚礼之中仿佛在祝贺他们新婚。
云夕看不见沈梦环的脸,亦不知盖头之下她流下两行血泪,那血鲜红的紧,比这大红盖头,大红喜袍,甚至比这大红的囍字还要艳。
在她的,在沈梦环的视角里,只能看见萧徐提线木偶般僵硬的动作,低垂头颅没有意识的样子,以及他不情不愿地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