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笑道:“这话可千万别和旁人说,文人小气得很,若是让杨士奇知道,咱们的皇后娘娘这么说他,只怕是要羞愧地跑去跳河。”
杨士奇刚回到朝堂不久,现在还处于敏感时期,见人都要低头走路的那种,景舒翻了个白眼。
“胡说,杨大人听皇上这么说,才会想要去跳河。”
王荣:“……”
你俩别争了,要是让人家杨大人知道帝后这么调侃他,恐怕马上就要去撞殿前的柱子了。
朱瞻基背着手,看着窗外的夜色沉思道。
“钰儿和铭儿都这么大了,还没有上过战场呢,也该让他们去长长见识,砍几个人练练胆子了。”
他准备,把草原纳入大明的版图,彻底解决边患。
可是大明王朝,能把元朝皇室追到贝尔湖,可以打遍整个草原,但却始终无法统治草原。
汉武帝、唐太宗,皆是如此。
其中的原因,作者想,大概是明朝只能够向草原输出武力,但无法向草原输出秩序吧。
以往的草原霸主们,一旦进入中原就会迅速汉化,原因就是文明的等级不同,高级文明必然要碾压低级文明。
可因为大辽,因为幽云十六州的丢失使这种局面出现了逆转。
汉化需要契丹放弃草原,而大辽的主体却是草原,所以不能放弃,于是大辽在北地草原继续称可汗,在幽云十六州开始称皇帝。
大辽,是中原王朝自宋以前,遇到过最强大的对手。
因为他们既拥有游牧骑兵的力量,还有幽云十六州的财富和文明支持,所以忽必烈他们也跟着有样学样。
可他们却依旧,不能理解中原王朝的官僚体系还有治理模式,所以元朝没有百年国运。
朱元璋是汉人,所以他理解,所以他能坐稳中原。
可是他不理解草原,他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草原,也不知道怎么规划州府、怎么派遣命官。
还有就是皇帝们想发展,不想没完没了地打下去,所以选了怀柔政策,并不想花费太多心神去做这种精细而又过于繁琐的工作。
所以,朱瞻基要做的第一步,就是了解草原,适应草原,想好治理之法度,把草原还有他们的人、牛、羊,彻底纳入他们大明。
他猜想,若真能做到,大明至少五百年没有战事。
对于这个,景舒却不置可否:“这人外有人,国外有国,焉知草原的邻国不强大呢?”
一百年就不错了,还五百年呢。
……
小朱一秒回归现实:“娘子,我可是你夫君,你能不能不要老泼冷水?”
很难过的,好不好?
景舒反应过来,立刻道歉,表示再也不会这样了。
其实想想也是,这时候的小朱需要的是鼓励,而不是冷水嘛。
“对了,皇上,你准备什么时候让铭儿他们回来?”
听说这俩孩子现在晒得黝黑,她有点好奇孩子们的颜值有没有受影响?
朱瞻基笑道:“不急,等收了粮食再叫他们回来,到时候啊,咱们也尝尝儿子们种的粮食。”
小孩子嘛,就得多吃苦,免得上战场后吓得屁滚尿流。
他倒是不急,张太后倒是急了,心疼自己的宝贝孙子的同时,还不忘一日骂三遍儿子。
“你装什么大尾巴狼,你从小到大,你爷爷何时让你回去种过地、受过苦,自己在金窝银窝里长大,却让自己的儿子回归老祖宗的日子。”
“行,就算是去,意思意思一个月也就算了吧,你倒是好,让收了粮才回来,这时候的天儿忽冷忽热的,乐容一个人哪照顾得好他们。”
“我告诉你,你赶紧让我孙子回来,否则他们无事便罢,若是少一根头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可惜,亲娘的狠话,小朱根本就没带怕的。安慰几句也就算敷衍了。
好在没几日,张太妃病重,张太后这才没继续啰嗦。
景舒忙完事,亲自去看张氏,怎料却见着张太后从她屋里出来,她连忙上去扶着问道。
“母后,张母妃怎么样了?”
这可是英国公女儿,和张太后感情也非常好,于情于理,景舒都应该上十分心才对。
张太后摇摇头,拉着景舒回了自己殿内,才说道。
“不中用了,你让人备下吧,告诉皇帝,让英国公回来一趟吧,他们家对朱家是忠心的,总该让人家回来,送亲闺女最后一程。”
她眼角忍不住划过行清泪,想起年轻时候的点点滴滴,道:“当年,她进门儿的时候,我是不放心的。”
“我想啊,她家世那么好,堂堂国公之女,怎么可能甘心为侧,况且还有一个郭氏做例子。
可随着时间推移,我发现,若不是太宗皇帝亲口提议,张辅又不敢拒绝,她压根就不想进宫来,不像当这个太子侧妃。
她清冷,从不争宠,对太子也是淡淡的,所以太子也不怎么喜欢她,她也没有个子嗣。
对别人,我不敢说亲如姐妹,可对于她,我是真心拿她当妹妹看的,她比我还小那么多,可惜,她却不能再多陪我几年了。”
张太后是真的伤心,在深宫里,一辈子能有个知心好友,那可太难,从今以后又少个人说话了。
景舒眼眶也有些红,这后宫的女子寿命就是比旁人要短,她抱着婆婆安慰了好一会儿才去找朱瞻基。
小朱也是顿了好一会儿,才叹息着对王荣道:“传旨,让英国公回来吧,加急送去。”
他上辈子,防备、怀疑张辅,导致丢了交趾,这辈子交趾虽然没丢,但怎么说也是亏欠了人家。
所以,让人家回来,最后看看自己的亲女儿也是应该的。
交趾。
你要问这世间最痛苦的是什么,不是爱人就在眼前却拥抱不到,而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张辅今年六十岁了,得到消息后身形就是一个踉跄,辛亏被人扶着,这才没有倒下去。
“备马,回京。”
发妻李氏已经病逝了,他同发妻育有一子三女。
长子常年多病泡在药罐子里,长女嫁给黔国公沐斌,他还能时常见着,倒是不怎么挂念。
这是他的次女,自嫁进宫中以后,一年也见不到三五次,他来了交趾后,更有八年未见。
谁知女儿,如今才不过四十便已油尽灯枯。
这让他,怎么能不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