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忧伤地点点头:“为人媳妇的,也只能如此了。”
说起来,周氏也挺悲剧的。
她这辈子生了两男两女,天天拨着算盘珠子,把夫家从一个普通人家,弄成了伯爵府。
让大闺女送进宫,当了正二品女官,让小闺女当了皇后,让丈夫和两个儿子端上了铁饭碗。
可惜,最后临了在病床上,真心为她掉一滴泪的就只有丈夫和儿子。
这大概可能,家中男人是得益者吧。
周氏最后到底没有等到,她心心念念的大闺女。
在胡善围收到信后的五天,周氏就已经不行了。
“告诉闺女,娘……娘知道错了……不要……不要恨我。”
周氏说完这句话,便断了气。
人之将死,她再高的心气儿,也在这时候没了。
时间回到洪武年间,天下大定不久,周家父母开始为待字闺中的女儿找婆家,相看的人选,大多都是同做药材生意的。
周氏不满意,要读书人家,老两口劝干了嘴皮子。
“闺女啊,读书人家规矩多,为人又清高,向来看不上咱们这样经商的人家,你过去,不一定会过的好。”
周氏根本听不进去,她不想就那么平凡过一辈子,她想为自己谋划出个康庄大道来,可也不想为妾。
想来想去,她瞧上了胡荣。
彼时大明正值百废待兴,马皇后也尚且在世,世间对女子的束缚也并不重,所以她很容易就取得嫁入胡家的门票。
当时的胡母因为家境有些窘迫,而周家疼爱女儿,嫁妆颇丰,所以纵然是瞧不上也咬牙让她进门了。
刚进门的那些年,她没少被婆婆立规矩。
明明给家里买下人的银子,都是从自己的嫁妆里掏的。
可婆婆却格外硬气,不管寒冬腊月,还是酷暑大雨,她都必须天不亮就去婆婆屋里伺候。
碰到公爹还没起,她就得站在门口被风吹着,冷的双手通红起疮,冻的脚趾僵硬不说。
老太婆还嫌炭火贵,冬日只许点上一盆碳,还被放在她自己脚下,自己压根就烤不到。
娘家母亲心疼闺女,常常接济,好在母家哥嫂弟弟弟媳都是好的,从来不说闲话,还常常送东西来。
她同丈夫诉苦,可只喜欢读书的丈夫哪里会为她和婆婆对峙。
“娘是长辈,我也是不好说什么,娘子啊,你忍忍,让让娘,做人儿媳妇,都是这样的,过几年就好了。
我知道你辛苦,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只要在咱们自己的屋里,你说的都算。”
说起来,丈夫也算是做到了,只要没有婆婆在。
丈夫总是好话说尽,有时候还为自己洗个脚什么的,日子也算是过的安稳。
待生下大闺女后,婆婆言语就更加刻薄了,每日话里话外,让她给丈夫纳妾。
对,用她自己的嫁妆钱,因为胡家没有银子。
她自然是不肯的,娘家也护着她,婆婆最终还是没有强迫。
而这时候,闺中的姐妹,大多都为夫家生下了儿子,还笑说她嫁到读书人家又有什么用?
家里什么都要娘家贴补,还要被婆婆欺负,有什么好的?
相好的姐妹,说婆婆对她不好,可能是因为生了个闺女的原因,并出注意让她给大闺女取名为招娣。
周氏确实失望大闺女不是男孩,但对这个名字却是不屑一顾的。
“好好的闺女,取什么招娣啊,要取啊,咱就得取个好的才行。”
女儿怎么了?
女孩儿只要培养好了,照样是可以光宗耀祖的,说不定比男儿考取功名还快,到时候就让他们羡慕去吧。
她咬着牙,顶着婆婆施加的压力,让大闺女学知识、礼仪,而闺女也并没有辜负她。
小小年纪,便赢得所有人的称赞,成功入宫当了女官。
小闺女更是如此,要说自己对善祥这个女儿,那可是最为喜爱的,生带祥瑞一看就是前途非凡的。
可惜,她喜欢上了泽林。
犹然记得,当弟妹找到自己,轻轻试探自己将来小闺女将来去处,周氏立马便心生警惕。
“旁的倒是不说,只是胡家现在也算是官宦人家了,高门嫁女,低门娶媳,未来亲家怎么也得比胡家好吧。”
虽然哥嫂兄弟对她有恩,但和娘家的儿女亲家她确实不乐意攀。
好在弟媳也知趣,从那之后便再也没有问过了。
她开始注意自己闺女和侄子的动静,果然……
丈夫倒是觉得挺好:“泽林从小学医,医者仁心,又是个好孩子,知根知底,我觉得善祥配他不错。”
“不错?”周氏的声音有些尖锐:“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是正六品,大闺女现在已经是宫里的尚宫大人了。”
“皇上对她尤其看重,你居然要她嫁给贩卖药材的人家,泽林是好,可是他跟我们善祥不合适。”
“他就算当了太医,也才几品官?我听到消息,皇上如今在为皇太孙殿下选妃,哪怕当个嫔,不也比嫁给一个郎中好?”
女儿要是能嫁给太孙,那自己家还不更上一层楼?
于是,她便给大闺女去了信,告诉她小闺女想进宫为太孙的妃嫔,又给小闺女说皇上要她进宫选太孙妃。
她自己的闺女,她知道,威胁家族的事情她不会干。
只要她演的真实些,表情为难些,闺女自己就会放弃,不必自己出面去做那个恶人。
只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那母女情谊、她和娘家的情谊,自己就都能够全部保全。
可怜她机关算尽,却没想到却丢失了最可贵的东西……
接到周氏去世的消失,景舒不由自主地哭了好一会儿。
她发誓,她并不伤心。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眼泪就跟止不住的水龙头似的,哭的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皇后伤心了。
于是,大家纷纷夸赞皇后殿下纯孝之至。
铭儿也不调皮捣蛋了,有空就跑到坤宁宫陪着她,还把陈乐容也给带上了,让她说些趣事逗自家娘亲开心。
小姑娘也很尽力,把自己从小到大的嗅事都说完了,景舒也很给面子地笑了,然后扭头看向铭儿。
“你大哥走的时候,不是让你背岳阳楼记,背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