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婆婆的,一向都不太喜欢儿媳妇和娘家亲近,主动提议让儿媳妇回娘家的,更是少之又少。
更别说是在皇家了,爹娘见了你不行礼那可都是天大的错处。
可太子妃这个婆婆,不但允许儿子去瞧丈母娘,还主动提醒让他尊敬妻子的娘家人。
此等行为,不就是好婆婆吗?
闻言,朱瞻基却只轻声道:“因为你值得。”
他从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自己的娘从小养在祖母膝前,又亲自教养孙氏,她怎么可能会分不清楚忠奸善恶呢?
她喜欢胡氏,肯定是胡氏值得,她不喜欢孙氏,那总有不喜欢的理由,是他的眼光不如娘亲。
景舒腼腆一笑,忽见前方有卖蛐蛐笼的,便指着那边笑道:“殿下,你喜欢玩那个吗?”
蟋蟀天子肯定喜欢玩的吧?
朱瞻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脸色马上阴沉了下来,闷声道:“不喜欢。”
不喜欢?
景舒愣了愣,后觉得也正常,朱棣最不喜欢孙子玩物丧志的,他就是喜欢,肯定也要装作不喜欢。
等将来管他的人都没了,他才会释放自己爱玩儿的天性。
进了城里,人渐渐地就多起来了,朱瞻基伸出大手拉住了她的小手。
景舒:“殿下,我会自己走的。”
朱瞻基:“人多,走散了怎么办?”
景舒:“……殿下,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我知道周围有很多锦衣卫的。”
这可是皇帝的心肝,要是出事还得了?
所以,周围肯定是有许多人保护他们的。
“还算聪明。”朱瞻基咧咧嘴,然后带着她走进了一家糕点铺,买了些上好的点心。
然后又去了一家酒铺,买了两坛上好的酒,最后又买了些茶叶,还有给小侄儿的文房四房,这才向胡家走去。
非常不巧的是,今日胡家无人,胡善祥的母亲周氏带着孙子、儿媳妇出门访友,最小的儿子胡轩则在外乡铺子,所以只有下人接待。
不过他们是突然造访,这也怪不得人家,朱瞻基也没说什么,喝了几口茶,放下东西便也就拉着景舒离开了。
景舒心中也松了口气,她有点怕被原主母亲看出些什么来。
其实,明朝这时候的经济水平是远远比不上宋朝的,可这时候又是百姓比较幸福的时刻。
因为朱棣和他爹朱元璋一样,都非常讨厌贪官污吏,又同样喜欢诛人家九族,那么官员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贪官少了,百姓自然就幸福了。
朱瞻基拉着景舒走在街上,一会儿给她买根糖葫芦,一会儿带她去看街边杂耍,过的倒是挺高兴的。
最后,他拉着景舒停留在一个抄书摊前,摊主是一位大概二十岁不到的少年,生的清秀温润。
可在这冬日的天气,他的身上虽只是细布棉衣,鬓发凌乱,鼻子冻的通红,看起来有些可怜。
他正埋头努力抄书,摊上还有许多词画,其中以文天祥的诗词最多,笔风豪迈,可见是位有大才的人。
朱瞻基还没说话,那少年便头也不抬地道。
“抄书十个字一个铜板,这些画一幅二两银子,若要抄书直接报书名,若要买画自己挑就是。”
景舒见他下笔有神,忍不住问道:“我观小哥气度不凡,不知可有功名在身?”
于谦见她不说买什么,反而问东问西便有些不耐烦地道。
“这位夫人,若是想为家中姑娘相看,还请前面左拐,里面有位非常实诚的媒婆。”
他最讨厌那种,又不买东西还要东问西问的人了。
景舒:“……”
明朝的文人,嘴巴都这么毒的吗?
她扭头去看朱瞻基,本以为他这个暴脾气会生气,谁知他却眉眼含笑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你祖父曾经也是当过官的,虽只是六品,也尽够吃喝,你在街上抄书,不怕有污了读书人的身份吗?”
读书人清高,若不是过不下去,否则绝对不会行商贾之事,因为他们觉得商人是充满着铜臭味的,和自己出淤泥而不染的形象不符。
“你认识我?”于谦抬起头来,看了朱瞻基半晌,确定自己不认识此人后便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你。”
景舒看看小摊贩,然后又看了看朱瞻基,最后再看了看满桌文天祥的书画,她脑海中瞬间涌上一种可能。
史书上说,于谦于少保可是文天祥最忠诚的粉丝,难不成他是……于谦?
“可我认识你啊。”朱瞻基随手拿起一幅画,笑道:“在外面摆摊太辛苦,还能好好念书备考吗?要不,你跟我走,我资助你读书如何?”
谁知,于谦却连连摆手:“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公子和夫人若是不买东西,请快快离开。”
朱瞻基见他这副倔样,忍了忍,还是没有继续说话,只把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然后随手拿了两幅画,塞进景舒的怀里。!
“今日出门太急,未曾带银子,便用这件披风抵吧。”
说罢,他也不等于谦说话,就直接拉着景舒离开了。
景舒回头望去,只见那少年愣愣地望着那件披风。
瞧着,有些呆?
她没挣脱朱瞻基的手,而是问道:“殿下,你认识他?他是谁?”
是她想的那位,伟大的人吗?
朱瞻基也没否认,而是淡淡地道:“他叫于谦,是未来大明的能人。”
景舒眨眨眼,很是奇怪地问道:“殿下怎么知道他是能人?”
你又不是重生或者穿越的人!
“因为,他很有才华。”朱瞻基从她怀里拿过画,微微一挥,便有锦衣卫出现,从他手中拿过了画卷,然后迅速散去。
“知道他为什么在这卖画、抄书吗?”
景舒老实地摇摇头,朱瞻基轻言细语地解释道。
“因为他父亲不愿当官,家里本就没几个银子了,还要给他娶媳妇儿呢,他未来媳妇是县令千金,聘礼不能轻,这不就把银子花光了。”
景舒张大了嘴巴:“殿下,你连这些都知道?”
朱瞻基耸耸肩:“你当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知道这些,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吗?”
“不是。”景舒有些无语道:“我的意思是说,殿下对一个才是秀才的书生用锦衣卫,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