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月殊转过身去，许久未见的表姐正朝她快步走过来。
“表姐，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还有好些时日吗？”
来人身着一身粉色乳云纱对襟衣衫，缎地绣花百蝶裙，整个人衬托得娇柔可人，一双云头棉履，竟把脚显得玲珑小巧。
这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御史大夫府的嫡女小姐江婉玲。
她也快步迎上去。
前段时间，江婉玲随着母亲回乡省亲，两人一直书信往来，信中说了她还要月余才能回汴京的。
“祖母身体不适，母亲担心便早早的回来侍奉，我这才有机会来参加赏花宴。”
外祖母和舅母算得上是她见过的最为和谐的婆媳了，舅母知书达礼识大体，外祖母也懂得爱护小辈，所以这也造就了一对难得和谐相处的婆媳。
“怎地将军府没收到消息，等回去我会告知母亲，到时一起去御史府探望。”
江婉玲见她着急，连忙给她顺气，“好，好，不着急，昨日我们回来，祖母有精神了不少。”
两人许久未见，虽一直联系着，但还是感觉有许多话要讲。
便寻了一个幽静的亭子，将这未见面期间所发生的有趣的事儿细细闲聊。
等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两人也把近期的衷肠诉尽。
“两位小姐，赏花宴已经开始，请小姐们移步到花园。”
太傅府的侍女来请，她们就跟着侍女去了花园。
太傅夫人的目的昭然若揭，太傅府还有一子一女未婚嫁，在这个时候特意大办一场赏花宴，也是为了让自家的儿女相看。
到了花园，抬眼过去就是一片好风景，各家的小姐正三三两两的和相识的好友聚在一起，每个人都是精心打扮过的，衣服颜色更是黄橙红绿青蓝紫都有，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各家的公子也是像一个个开屏的孔雀一样，尽情的用力的彰显自己的魅力。
牟月殊和江婉玲默契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好笑。
“婉玲，你怎么才来啊。”
太傅之女习菁儿看到江婉玲欢快的朝她走过来，看到牟月殊在她身边，不禁鄙夷看了她一眼，虽是嘟囔，可却让人听的清楚。
“怎么还跟她玩，屈屈武将之女，也配和我们站在一起？”
江婉玲冷了神色，“习小姐慎言，这是我的妹妹，不管她是谁，和我在一起都是应该的。”
江婉玲是汴京出了名的柔弱美人，从没人见她红过脸，像是天上下来的仙女一样，不食人间烟火，也不会有人世间的情绪。
朝代虽为武朝，可现任皇上重文轻武，武朝二字颇有嘲讽之意。
“她就是如此巴结你的，婉玲你就是太善良了，少不得要被有心之人利用啊。”
习菁儿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牟月殊看不过去，跨步上前，把江婉玲护在身后。
“这么说你是瞧不起武将了？”
习菁儿仿佛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语气中也带了浓重的讥讽。
“一帮大老粗，一群天天舞刀弄枪的糙汉子，挨我近点我都觉得臭。”
说完还装模作样的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仿佛真有多大的臭味一样。
在她们没看到的门口，萧云铭着一身淡花暗纹锦服，束发的是白玉叶冠，颇有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当然，如果牟月殊没见过他在练武台上的话。
此时，萧云铭正站在她们不远处，没有引人注意，也能清晰的听见她们的谈话。
只见牟月殊也嗤笑一声，开口笑道，“可怜啊，可怜啊。”
她这般模样彻底惹怒习菁儿，习菁儿抬手就要一巴掌拍过来。
牟月殊丝毫不慌，稳稳的接住她飞过来的手，然后猛地一甩，连带着习菁儿整个身体都被甩出几步远，她握住的手腕处红红的，看得出来用了大力。
围过来看戏的男男女女越来越多，大家都在互相耳语，指着牟月殊说着什么。
萧云铭正欲上前，就听见牟月殊铿锵有力的声音。
“你们瞧不起的武将正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和外敌殊死搏斗，为了守护你们的平安，不惜用血肉之躯去抵挡敌人的刀剑，有多少将士是凯旋而归，又有多少将士能活着回来，只要上过战场的，谁不负伤，轻则刀枪剑伤，重则断手断脚，就是有去无回也多的是。”
“你们还能在这里说风凉话，讥讽武将，皆因为他们在前线为你们抵挡着，才让你们还有命站在这儿，而不是流离失所，妻离子散，有家不能回，亲人不能相见。”
众人都被她的话震惊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大家脑海里纷纷想起她口中所说的画面，胆子小的女子开始小声啜泣。
萧云铭踏出的脚收了回来，也被她的话震撼到。
武朝重文轻武是全民皆知的事，这也让他们在征战中举步维艰，但从没有为武将发声，所以就导致了文官瞧不起武将的场面。
可她的一席话，让众人陷入深思。
“若是没有武将，没有将士们在前线拼搏，你们是死是活，就都由不得自己了。”
想到西郊大营看到的鲜嫩的伤疤，爹爹的腿疾，她心脏就像是被揪住一块，泛着苦楚和心疼。
话糙理不糙，牟月殊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字字句句都说进了众人的心坎里。
萧云铭突然感觉心里酸软了一块，不只是见到了想见的人，更是因为想见的人站在他的立场上，把他没说出口的话都说出来了。
习菁儿左右环视，见大家都被她的话感染到，就气愤不已，跺跺脚后又愤然开口，“可皇上也……”
“那是天子，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天子的决定我们平民无法改变，更无法僭越，我只能说，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为虚，遵从内心，才能安心。”
习菁儿还没说话，就被牟月殊打断。
“我……”
习菁儿气的直接哭着小跑离开。
今日是她家举办的宴会，能让她这样的武将之女来参加，已经算是瞧得起她的了。
她居然还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打自己的脸。
习菁儿离开时，她的同胞哥哥习煜正站在一旁冷眼的望着眼前这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