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蒂尔.兰波?”
因为有个箱子被放在桌底, 于是身型小巧的弗勒佐便自行钻了进去,他蹲着掀开箱子,里面是许多杂物, 衣服、地球仪、相框, 底下压着一些书。
如果他有侦查技能,那就大概率不会动这明显是办公室主人行李的东西, 但他没有。
“其实太多的我也不太了解, 只知道他也是超越者,而且为法国从事间谍工作, 对了,我见到你的时候, 他就在附近活动。”威尔斯语气憎恶:“不过战争末期就销声匿迹了, 大家都说他死了。”
死也不死安生。
想起前段时间偶然得到的情报,她就心生烦躁。
如果那个黑发男人真的是十五年前就死去的阿蒂尔.兰波,那他这十五年都去做了什么?他的消失是否和母国的命令有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日本?
这其中值得细思的阴谋太多了。
作为经历过战争的人, 威尔斯不想让战争重现。
“间谍?”
“就是为了母国窃取别国信息、人才、力量,臭名昭著的一群人。”
“那就是犯罪者喽。”
“战争时期……哪有秩序呢。”
弗勒佐很认真的把箱子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 放在地上。
当轮到那个倒扣着的相框时,他无意瞥到了正面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背后有着信号塔的海岸,一个穿着和服, 微笑着的青年和一个面露茫然的孩子手牵手站着,照片的保存很差,他似乎在某种液体里浸泡过, 不仅皱皱巴巴,还失去了颜色。
但弗勒佐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孩子的身份。
是中也先生!
虽然没有张扬的笑容和璀璨的发色,但那就是幼年的中也先生无疑。
想要。
他盯着照片看了一会,突然开口。
“威尔斯小姐, 我可以带走一点东西吗?”
“当然可以。”
弗勒佐心满意足,他控制好异能的量,用一根手指将相框的边缘破坏掉,照片单独拿出来用小触手固定在心口的位置,确认牢靠后,他继续翻箱子。
弗勒佐把箱子翻了个底朝天,并没有找到牛皮纸袋。
于是他又开始把东西蚂蚁搬家一样的放回去,可惜脑壳实在不算好,记不住顺序,只能看着放。
顺带,他还从箱子里拽出一件白色的连体服,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反正奇异的合身。
弗勒佐坐在地上穿好了,够不到的背后就用异能变幻出触手来帮忙。
终于有了蔽体的衣物,他松了口气,解除了那又热又没有安全感的异能。
那张照片不受影响的被保存着。
威尔斯不知道他在桌子底下捣鼓什么。
她早就戴好了手套,以不留下指纹和毛发的前提,尽可能的将所有东西还原的情况下翻找着。
很可惜,她还是一无所获,于是想着换个地方烦躁。
这时弗勒佐刚好放完最后一样东西,他趴下,把那个坏掉的相框小心翼翼的推到桌下。
威尔斯恰好看到的是小孩跪在地上,撅着屁股,一只手向桌下伸的样子。
“……弗勒佐。”
虽然知道眼前的孩子是个成年人,但见识过他真正幼年期的威尔斯无奈。
“你在干什么?”
“嗯,藏东西,我不小心破坏了……”
‘滴’
门禁突然发出了声响,屋子安静了。
威尔斯一个翻滚,躲到书架后,准备观察敌人的数量再动手。
弗勒佐则是因为还在藏相框,心虚才戛然而止。
他又趴的低了一点,脸颊贴在地上,仔细看了好几遍东西藏的足够深后,放心直起身子,结果忘记了自己还在桌下,‘嘭’的一下撞到了脑袋,那清脆的声响,像极了熟透的西瓜。
“嘶。”
弗勒佐捂着脑袋欲哭无泪。
这时,门已经被打开了,威尔斯看不见门那边的情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算了下枪的子弹,然后突然想起……
有弗勒佐这个攻击型异能者在,她害怕什么?
正如他说的,他可以轻松毁掉整个设施。
‘哧’
这是门与地面摩擦了一小段距离的声音。
“你没事吧?”
威尔斯听见一个有些阴虚的男人的声音。
……这话是对弗勒佐说的?
“啊,没事,谢谢。”
“等会会鼓包的,你需要处理伤口。”
“没关系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听两人这么交流了几句,威尔斯诡异的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们不是在敌营,而是在充满阳光的乌托邦?人人互相关爱……
这太惊悚了。
她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然后看见了相当友爱的一幕,穿着一身实验用树脂连体服的男孩跪坐在地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蹲着轻轻帮他揉后脑勺。值得注意的是,那男人瘦的像骨头架子,身边还飘着一个输液瓶。
输液瓶漂浮可绝对不是什么科学现象,异能者吗。
“还是小心一点好,冰敷……或者热敷,你可以……在这等我一会吗?”
男人的声音和外表一样阴沉,但难掩其中的温柔。
弗勒佐也没搞懂这个陌生男人对自己为什么会是这么态度。
但他也差不多习惯了用幼童形态时被人小心翼翼的关怀了,于是接受良好,他一边应对着,一边扯了扯新衣服的袖子,因为关节的地方有点痒……
那种痒和他自己玩闹时的痒不同,偏向疼痛。
就好像那块皮肤在被什么撕咬一样,异能和气力在流失。
“不用了。”
弗勒佐看了眼男人,偷偷用异能凝聚成细小的触手,探向关节处。
他摸到了东西,软乎乎的,像一块软橡胶。
“那好吧……呵呵。”
男人,或者说外科医生笑了笑,但因为本身阴沉的长相,让这个充满溺爱的笑容显得好像有什么阴谋似的,他站起来,提醒道。
“你身上穿的……这件衣服里可能残留着抑制异能的溶液 ,这种衣服清洗……起来很麻烦。”
男人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似乎要耗费不小的力气。
同时,弗勒佐也把那碍事的东西卷出来了,他抖抖袖子,假装是它自己掉出来的。
那是一块黑青色的胶体,好像还没完全凝固似的。
“这是抑制异能的东西。”
弗勒佐用手去触碰,然后在解除到它时,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灵魂的无力感。
唔……好困?
他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这种感觉。
不过还挺好玩的。
“是的,他们用这个来……控制异能者。”
威尔斯从角落走出来,手里的枪稳稳的对着打扮像个医生的男人,她目光警惕,然后看见男人正面的瞬间,瞳孔骤然缩小,差点没拿稳枪。
男人的脸色异常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这已经不是身体不健康的范畴了,他就像全身没有一滴血液存在一样,和乌黑整齐的刘海形成鲜明对比。最瞩目的还是他的眼睛。
没有眼白,是纯粹的紫色。
就像开在神国的紫罗兰榨出的汁液似的,满满的只有男孩的倒影。
这很不正常。
就像被蛊惑了似的……
威尔斯的记忆飘回她和弗勒佐相识的那天。
那时已经是大战中期,各国将异能者作为**武器投放到战场的行为已经有一段时间。
她那时还是英国政府监控下的研究人员,奉命前往战场维修一批设备。
当威尔斯到达时,所有人都死了。
士兵、留守的异能者,连她都面对来自陌生超越者的死亡威胁。
生死危机时,威尔斯启用了一生只能对自己使用一次的时间回溯能力。
异能力——【时间机器】
但有些事情不是回溯了时间就能解决的。威尔斯回溯能力的极限只有五十五分钟,她拼力让同伴们撤离,自己却留在了敌人的攻击范围内。
本国的超越者没能赶到。
然后,弗勒佐出现了。
他像个误入战场的贵族孩子,懵懂天真,干净的好像上帝降临人间的天使。
生性善良的威尔斯从敌方超越者制造的攻击中拼死救下了他。
然后……
威尔斯这辈子也忘不了。
作为始祖级别的异能技师,英国国宝级人士,她见过许多超越者。
但没一任何一次战斗能带给她心灵的震撼。
大地在融化,乌云凝聚变得乌黑,仿佛置身于索马里最深的海底,身体一动不能动,骨骼隐隐作痛,耳畔是能震碎鼓膜的海啸声,一波接一片,冲刷着灵魂。
威尔斯无法形容面前的怪物……不,是异能者化身,因为她能从那些眼睛中看到属于人类的理性,明明有天那么魁梧,眼神却像孩童一样充斥着纯粹的善意。
后面再发生了什么,威尔斯也无法描述了,她的记忆很混乱,只记得后来自己在一个很深很深的峡谷的底部醒来,那峡谷很长,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那天的夕阳红似血。
“……”
威尔斯记得自己当初就一个想法。
到底是哪国的超越者这么变态,装成小孩到处招摇撞骗!
她当时可是抱着必死的觉悟才救下他,而且真情实意的安抚那孩子的啊!
威尔斯无意识的摸索着胸前的相机,这是人面对未知的不安。
变形、腐蚀、控制,眼前的超越者,到底还有多少能力。
这还是人类的范畴吗?
弗勒佐没注意到外科医生的异样,他上岸才这么短的时间,没人告诉他‘人全是紫色眼黑’是不正常的。毕竟海里纯色瞳的鱼、怪鱼多了去了。
所以他才喜欢好看的人嘛。
小孩玩了会黑青色胶体,等手指都被磨的红彤彤了,才收回袖子里。
他抬头,扬起一个乖巧的笑容,两边堆起云朵似的软肉,让人很想捏一下。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
外科医生又‘呵呵’的笑了两声:“不用谢。”
“弗勒佐。”威尔斯小声提醒他:“名单。”
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是这个态度,但这种好机会可不能错过。
弗勒佐眨眨眼,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在干什么。
他揉着刚撞过的后脑勺,吐了吐舌头。
“那……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是弗勒佐。”
外科医生铺满眼球的紫色突然发生了异变,就好像有东西在搅动染缸一样。
他苍白的脸上出现了痛苦的神色,男人用几乎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声音说。
“试验品.丙一九……七号。”
弗勒佐能看出人们介绍自己时是否使用了真名。
因为名字是独属于一个人的东西,名字代表着羁绊,是人存在的证据和痕迹,有名字就不会迷失,人在介绍自己时说代号或瞎编的名字时,眼里不会有认同和归属。
就像他的名字。
在第一次苏醒时,灵魂深处似乎有人呼唤了他。
——“加德。”
——“弗勒佐。”
那时候他就知道,那是他的名字。
弗勒佐安静的看着外科医生,虽然很痛苦,但他的眼睛认同这个名字。
不过……
“试验品.丙一九七号这名字也太长了吧。”
男孩伸出双手,捧住男人的脸颊,他太瘦了,颧骨高耸,手感并不好。
弗勒佐很认真的说。
“我可以叫你医生吗?”
因为他穿着白大褂嘛。
给他检查身体的‘医生’也是这个打扮。
“……当然。”外科医生脸上的痛苦在一瞬间消失了,他又变回了那个虽然有些阴郁,但态度很温柔的男人:“弗勒佐君。”
交换完名字,弗勒佐才开始询问名单的事情。
外科医生摇摇头:“没有名单。”
“没有?”威尔斯错愕。
“这……又不是正规的研究设施。”外科医生说:“研究人员之间……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和研究方向。”
所以怎么会有什么名单。
“普通研究所彼此也不知道对方的研究方向。”
“但这……是犯罪组织的研究所。”
“……”
威尔斯攥紧拳头。
这么说的话,岂不是白潜入了?
“那你认识阿蒂尔.兰波吗?”
威尔斯睁大眼睛,实在没想到弗勒佐会直接把这个名字问出来。他知道这件事泄露的后果吗?如果有人在日本找阿蒂尔.兰波的消息传出去,法国肯定也会派人过来。
到时候就麻烦大了。
“我没……听说过这个人。”外科医生摇头:“不过这里很多研究人员都是假名。”
“那带字的呢?”弗勒佐难得精明的换个角度。
“这个研究所有个叫……兰德的博士,其他研究所有叫波旁图斯、保加尔和兰伯特的研究人员,警卫的名字我不清楚,不过从电脑上能找到。”
“你认识好多人啊!”弗勒佐惊奇。
外科医生怪异的笑起来:“因为……我比较成功吧,呵呵……所以他们放心我……呵呵。”
弗勒佐没听明白,但威尔斯听懂了。
从外科医生说出自己的试验品代号开始。
她皱着眉,眼底是深深的憎恶。
人体实验……
“等等,有人找我。”
外科医生突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扫了一眼后,看向威尔斯和弗勒佐。
“滴金说有强敌从外部入侵了研究所,外部……呵呵,今天这个研究所可真够热闹啊。”
眼前两人明显是‘内部入侵’,那那个外部就另有其人了。
“滴金是谁?”弗勒佐好奇。
“滴金贵腐甜白葡萄酒的简称,他是研究组的总负责人。”外科医生收回手机:“这个组织的干部都由酒命名……你们也快离开吧,敌人可不管杀的人是警卫还是被绑架的人。”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