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勒佐好奇的看着目可及的一切。
不知材质的金属白墙, 高而气派的室内台阶,精密的检测门,还有荷枪实弹的警卫。
他们很明显不是东方人, 身上的肌肉块紧实又大块,人高马大, 眼里是无机制的漠然。
这种训练有素的目光不会因为任何花言巧语而动容, 只有‘可以通过’和‘可疑者’射杀两种模式。
“站住。”
其中一个皮肤有点黑的男人向前一步,站位恰好为同伴留下了射杀的视野, 他后面的人也端起了枪。
费奥多尔对那些枪熟视无睹, 用平静好听的声音开口。
“我是兰德博士的客人。”
出来的警卫回过头, 于是他背后的人就跑去核验了。
弗勒佐看那些长条的东西, 觉得眼熟, 心生好奇,拽拽费奥多尔的衣袖。
“陀思先生,那是什么?”
“您问的是什么?”
费奥多尔低下头与小孩对视, 不由心神一动。
真是好干净的眼睛。
弗勒佐抬手,直直指着那些让人闻风丧胆的枪口, 眼里是天真和毫不遮掩的好奇。
“他们拿着的东西。”
费奥多尔有些意外, 但一想到这孩子的年纪,也就觉得没什么好意外的了。
“那是枪。”
“枪?”
费奥多尔见他表情存疑, 于是也产生了好奇。
对一个事物本身的名字表现出了质疑?
“怎么了吗?”
“因为有个人。”弗勒佐伸出两根手指,比出记忆中‘枪’的长短:“他告诉我这个是枪。”
费奥多尔立刻会意,不由有些无奈。
小孩子搞不懂名称和品类之前的区别吗?
他确实没怎么接触过弗勒佐这么大的孩子, 于是在心里嘲笑了下刚才的自己, 解释道。
“枪是一种统称,您之前看到的那个叫做手//枪,而他们用的这种是冲锋……”
“不要交头接耳。”
那个警卫转过头来, 恶狠狠的训斥了一句。
费奥多尔眸色冰冷了一瞬,很快恢复外表的温和,他举起手,像个无害的好好先生。
“抱歉,我们会注意的。”
然后,他叮嘱弗勒佐。
“等一下再说,好吗?”
又不能说话?
弗勒佐恹恹点头,然后眼睛一眨不眨的去观察那个‘枪’。
和‘蛋糕’一样吗,不同口味的‘草莓蛋糕’和‘巧克力蛋糕’?
他明白了!
想通新知识的弗勒佐异常高兴,同时,想要一个‘枪’的念头也越来越重。
好像是通讯设备突然出了问题,警卫室的确认身份用了很长的时间。
但费奥多尔知道,这座设施可不是什么无名的小作坊,而是一家投资巨大,设备精密,研究人员权威,甚至拥有政府内部高官作为靠山的正轨机构。
它才建立了不久,绝不可能出现设备老化失灵的情况,有人入侵也不可能,因为那样,现在绝不会这么安静,整个走廊都该充斥着刺耳的警报声,警卫的枪也不会是个摆设。
说到枪……
费奥多尔的视线从在入口处齐整的站了一排,荷枪实弹的警卫身上扫过,啧啧称奇。
日本是一个禁枪的国家,这种明目张胆,且没有军队参与的持枪景象,也就横滨能看见了。
这里就要介绍一下横滨的力量构成了,它是日本异能者的聚集地,因为这种朝自然存在,才造就了它□□比买苹果还要方便的现状。
这座城市异能者的主体是异能特务科、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这三个异能集团,他们以横滨作为据点的同时,也以看待‘家’的态度保护着它。
要对横滨做什么,绝对绕不开他们。
费奥多尔此次前来‘乌厂’的目的就和此有关。
他经营着一家叫做‘死屋之鼠’的情报机构,出于某种目的,需要清理掉横滨内的异能者,削弱其力量。这相当于古时打仗前,想方设法除掉敌方的谋士,或者主将。
没错,那个异能者绑架事件的幕后主使,就是费奥多尔。
或者说,他是个启蒙者,而且现在要升级为参谋。
因为‘乌厂’的主人实在是太昏庸了,他无法独立执行这个计划。
想起自己掌握的情报渠道给出的反馈,费奥多尔叹了口气,用怜悯的目光去看那些还在端着枪,尽忠职守的等待着主人给出放行命令的警卫们。
意识到感兴趣的费奥多尔不会再给自己回馈后,弗勒佐兴致缺缺的蹲到了地上,他用双手捧着下巴,同时抬头看枪,和拿着它们的人。
好高。
这场漫长的等待终于迎来了尾声。
最开始进入警卫室的那个人探出头。
“久等了,这个男人确实是兰德博士的客人,不过这个孩子却没有预约的记录。”
皮肤发黑的警卫闻言就要扣动扳机,将没有记录的客人射杀。
蹲在地上的弗勒佐皱皱眉,他感觉到了恶意。
这时,一只手拦在他面前。
费奥多尔笑着说:“这是你们组织的干部要寻找的孩子。”
警卫们交头接耳起来,显然,他们也知道琴酒大张旗鼓找人的事情。
还是那个最开始上前的男人:“你怎么让我们相信一定是他?”
“你们可以单独把他带走。”费奥多尔无所谓的开口:“我的目的只是拜访兰德博士,这孩子充其量只算个附赠小菜,不过你们要保证能付给我钱。”
自信将弗勒佐送来的人一定没命拿到钱,琴酒把悬赏的金额填的很高。
黑皮警卫思考了一会,他是这些人的首领,然后招招手:“琴酒不在这,我们稍后会汇报的。”
他们没有琴酒的联系方式,费奥多尔判断出。
也对,毕竟只是些警卫,而琴酒是黑衣组织里有代号的成员。
弗勒佐听到熟悉的名字,脑子转了转,很惊喜的站起来。
“你说的要找我的人是琴酒!”
如果他会说谚语,一定会用踏破铁鞋无觅处、柳暗花明又一村,或者无巧不成书来形容这种心情,但现在的弗勒佐只能想‘哇,好棒’。
找到琴酒,就意味着,呃,意味着什么?
弗勒佐扶住太阳穴,努力思考起来。
他要找琴酒,找……找什么?
这种遗忘的滋味并不好受,就像挑灯夜读的人努力了一晚上,再回忆书本上的知识,却只记得自己念了一晚上无字天书。回路白茫茫一片。
“嗯。”
费奥多尔点点头。
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就很明显了。
费奥多尔被警卫带着去找他此行的目标兰德博士,弗勒佐被领去等琴酒。
小孩看着黑发青年离去的背影,大喊了一句。
“谢谢,陀思先生。”
那背影并未回头,反倒是被下令带走弗勒佐的警卫用枪托戳了戳男孩稚嫩的脊梁。
“不要大喊。”
弗勒佐向前一步,然后回头用不解的目光看警卫,那东西碰的他很疼。
警卫崩着脸,严肃的告诉他规矩。
他年纪不大,有一头褐色的头发和很深的燕窝,不是东方人。
“这里禁止大声说话,和打开陌生的门。”
“抱歉。”
被告知是自己先不礼貌的弗勒佐乖乖道了歉。
他跟警卫向前,穿过一个灰色的走廊,墙边贴着写了黑色字母的黄线。
弗勒佐习惯性的去读看见的字,他喜欢这种从记忆中抽取东西的感觉。
他一时说不出这种文字的名字,只能读懂意思,内容和警卫说的差不多。
‘机密设施内部禁止喧嚣,禁止奔跑,禁止前往不属于自己巡逻领域的门,禁止和研究人员交流,禁止将设施内的物件带离,违者将直接射杀。’
弗勒佐小声读出来,然后问。
“这是谁写的?”
警卫见他认识这些字,有些意外,随后他第一次仔细去看男孩的五官。
“你是混血儿?”
“我是欧亚混血。”
虽然这么回答,但其实弗勒佐对此一头雾水。
司各特和他解释过混血儿的意思,大概就是不同人种的结晶。
——“意思是你的父母是不同的人种,爸爸是亚洲人,妈妈是欧洲人,或者反过来。”
‘爸爸’‘妈妈’,相当陌生的词汇。
但如果将其替换成‘家人’,弗勒佐就更能理解了,可能是他先学习了‘家人’这个词的原因。
“欧亚?欧亚的国家可太多了,具体是什么?”
这名警卫才来这不久,同事们都太严肃了,他憋的很辛苦,现在终于遇到单独出任务的机会,再加上对象是个孩子,于是装了一下就忍不住打开话匣子。
“爱尔兰血统和东方血统。”
弗勒佐对混血并不感兴趣,他更好奇语言,于是指着字条问。
“上面的是哪种语言?”
“德语,因为这所设施的警卫大多是从德国招来的,这些字是那些该死的上层写给我们看的,等等,你不知道语言的名字?”警卫狐疑:“那你是怎么念出来的?”
“不知道。”弗勒佐实话实说。
他也很好奇自己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唯独记得很多文字。
海里又没有文字。
年轻的德国警卫还想问点什么,却突然听到拐角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意识到那边有人后,他立刻给弗勒佐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昂头挺胸,假装自己在认真工作。
弗勒佐:?
小孩决定自己求证,于是在警卫没反应过来前快跑几步,想看看拐角那边有什么能让人瞬间安静的诀窍。
迎接他的是整齐的抬枪声。
这也是一队警卫,数量比门口的要少一点,但严肃程度却丝毫不差。
那些人押送着七八个推车,上面放置着巨大的棺材形的透明壳子,里面都躺着昏迷的人。
以弗勒佐的视角,刚好能抬头看见队伍最前的一具。
那是个身材纤细的女性,有一头璀璨的金发,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脖子上挂着一个很高的老式相机。下端抵着她的胸脯,相机头的位置卡在透明壳上。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