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虫乱窜的信息素扩散的很快,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混乱,嗅到信息素的雌虫们都试图寻找这只信息素失控的雄虫。
无处可去的诺安推开了储物室的门,里面漆黑一片。他将门反锁,转身背靠着墙滑了下去,呈一个十分软弱的抱膝姿势,这能给予他一点薄弱的安全感。
从第一天成为雄虫诺安开始,伴随他的就有一种与日俱增的不安,他对这个社会一片空白,只能通过一些书籍填补,在今天之前这种不安一直被压制着,而刚才发生的事直接在那封印墙上凿开了一个小口,于是整片墙都塌了,这些情绪疯狂似的吞噬着他。
空气里自己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乱窜,像是百分百纯度的蜂蜜直接塞进了鼻腔,甜的让他感觉恶心,他无法摆脱这些,更无法摆脱那些扯动身体的不安;这些情绪使他疯狂的想要甩开一切,摆脱这个陌生的世界,找到一个与世隔绝的避难所,将自己藏在避难所里。
但世界上哪里又有真正的避难所,要想寻求解脱,唯一的办法是——
“把信息素收起来。”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诺安一跳,他抬起头,漂亮的蓝眼睛里满是茫然,声音不由自主地发抖:“什么?谁在说话?”
这漆黑的储物间里竟然除了他还躲着其他虫,脑子转过来的诺安瞬间戒备起来,他的信息素还处于失控状态,如果对方是只雌虫那可太糟糕了。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再重复了一遍:“先收起信息素。”
他的声音干脆、冷漠,其中还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位黑暗中的神秘虫族对他的信息素好像毫无反应,诺安判断对方应该也是一只雄虫,在这个认知下他稍微放松了一些。
原谅他,现在他对雌虫提不起什么好印象。
诺安沉默了一小会,努力将情绪压下去,温和地带着歉意回道:“十分抱歉,但我暂时无法控制我的信息素。”
“我希望我没有打扰到您。”他维持着自己的面具,“请让我在这里待一会,我仅仅只想找个地方安静的待一会,不会影响你。”
对方没有回应,诺安呼出一口气,把他的沉默当成了婉拒,摸着墙站起来,准备离开。
“把情绪都憋起来不是很好的选择。”对方建议道。
诺安愣了一下,抬起手轻轻擦了一下自己的眼角,是干的。
“谢谢你的关心。”他扯动嘴角,惯性地露出一个笑容,“但我感觉还好。”
就算自己真的很糟糕,但诺安也不想在陌生虫面前发泄情绪。
“你的信息素不是这样说的。”对方直接戳穿了雄虫的谎言,“你现在很痛苦。”
诺安再一次懊恼为什么自己不能控制这见鬼的信息素。
“那你又是为什么会躲在这里呢?”诺安轻飘飘地问道,“是情绪失控,还是不想面对糟糕的虫生。”
脾气一向很好的诺安罕见地带上了攻击性。
对方听起来依旧十分平静:“情绪失控。”
“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平复自己的愤怒。”他轻描淡写,“否则我会失控。”
诺安没想到他就这样直接说出了口。
对方补充道:“我情绪失控的时候会很危险,做出一些无法控制的事。”
诺安凝视着声源的方向,黑暗中那里隐隐约约有一个身影,他知道这个家伙肯定也在看自己。
他对这只神秘雄虫不可避免地起了好奇心。
“你结婚了吗?”诺安问出了口。
“为什么要问这个?”他听起来有些疑惑,但依旧回答了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没有,我从来没想过结婚。”
诺安追着问道:“真羡慕你,听起来一点也不用担心单身税。”
还没等他回答,诺安便轻声自语起来。
“我明白单身税存在的必要性。”他有些恍惚,似乎看见了自己那被迫婚配的未来,“但我目前真的无法接受跟一只雌虫结婚。”
“我并不是对雌虫有什么意见,只是……”诺安咬着下唇,“没有感情的婚姻就是一座坟墓。”
“不喜欢雌虫可以直说。”
这只神秘雄虫对“雌虫”意见颇深,已经到了性别歧视的地步。
“雌虫在雄虫面前本就是被**支配的废物。”他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讽刺,“一点雄虫信息素,即使是合成信息素,也能让一队训练有素的军雌变成没头脑的苍蝇。”
诺安保持沉默,心里却对这只神秘的“雄虫”好奇起来,他听起来像是那种经常发号施令、身份不一般的上位者。
“所以,你遇到了什么事?”他向着诺安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诺安扶着额头,微微叹气:“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所有雄虫都会经历的,被雌虫——”
他停顿小会,那三个字说出来还是有些怪异,所以选择了更委婉的说法。
“‘激烈’的追求。”
对方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不知道是置身处地还是也经历过这种糟心事,语气有些让虫不寒而栗。
“把他的名字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教训一下那只臭虫。”
诺安不想让对方误会自己软弱可欺:“我会向雄虫保护协会投诉的。”
接着又将话题一转:“所以你呢,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
“因为我的身边全是一群懦弱、软骨头的废物。”他显然被这个问题勾起了情绪,语气又开始变得不妙起来。
“只要这群拖后腿的废物存在一天,他们就会永远阻拦我实现理想。”
听起来是因为工作上与同事关系不好,诺安想了一圈,试探着问道:“也许可以换个工作试试?”
刚说完,他就有些后悔,雄虫有多难找工作他是体会过的——这大概也是对方忍着怒气也要与他口中这些“拖后腿的废物”相处的原因。
“他们直接把我调职了。”
诺安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有过社畜经历的他感同身受起来。
“我能理解,那种想把调职通知直接甩到那些讨厌的家伙脸上然后辞职的想法,但是……”
但是后面那些“雄虫找工作很难的,至少得等找到下家再辞职”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对方轻轻笑出了声。
“他们会求我回去的,至于调职令——。”他十分不屑,“我早就撕了。”
诺安先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对方身上有着他所羡慕的自信与肆意妄为的勇气。
黑暗中出现一丝光亮,似乎是那只雄虫的通讯器响了,借着那点光,诺安看到了他的下半侧脸,他的下颌骨很明显,嘴唇很薄,略微扬起的嘴角让他印象深刻。
雄虫大步走到门口:“我得走了。”
似乎是想到了诺安现在的情况,他又叮嘱道:“在控制好信息素前,不要出去。”
诺安摇了摇头,无奈地告诉对方自己的困境:“我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信息素。”
“这样的话……”雄虫的声音轻轻的。
诺安看到对方走了过来,因为都是雄虫的原因,他也没有抵触情绪,黑暗中视线模糊,只能勉强看清对方的动作,他好像是在脱外套——
诺安心慌地低下头,再不去看他。
“这样就没有问题了。”他将外套盖在诺安身上,“这件衣服是定做的。”
诺安感觉他的手在碰到自己的时候突然剧烈地抖了一下,他们靠的很近,那些话好像是贴在他的耳侧说的。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
莫名其妙地,诺安感觉自己的脸好像热起来了。
“再见。”他低着头,心跳的很快。
待那只雄虫离开后,诺安放空脑袋又在原地坐了一会,等到腿有些麻了才准备离开。
穿着外套走出了储物室,诺安注意到外面的楼道空荡荡,一只虫都看不到。
他穿的衣服上隐约有对方的信息素,极其寡淡,他羡慕对方能将自己的信息素控制的如此之好;衣服很明显是由特殊材质制成的——摸起来十分舒适光滑,能感觉十分坚韧,也如对方所言,有阻断信息素传播的作用,周围的空气明显正常了起来。
这样的衣服,一定很值钱。
诺安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对雄虫一无所知,衣服该怎么还回去成了一个苦恼的问题。
他加快速度,希望对方没有离开,这样他就能——可刚刚下了楼梯,就被拦下了。
“诺安阁下。”拦住他的虫十分有礼貌,“有位长官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诺安疑惑地看着他,雌虫用手指指向门口,大门外停了一辆悬浮车。
“是刚刚上车的那位长官让我交给您的。”
这是一个中等大小的长方形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个通讯器与一张……卡。
“您应该见过那位长官了。”负责跑腿的雌虫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您身上的衣服就是他……”
诺安明白了,是他的那位“雄虫朋友”,一种奇特的感觉在他胸口萦绕,但他不应该收这些东西。
于是他拿着通讯器,走到了悬浮车前,轻轻敲了敲车窗,计划对方放下车窗时,将东西还回去。
车窗没有动静,但诺安手里的联络器响了,上面是一条讯息。
“算是你陪我聊天的一点谢礼,我知道你现在很需要钱;请不要拒绝我的心意,希望下一次我们能换一个合适的地方见面。”
“我得走了,再见。”
完全没有给诺安拒绝的机会,对方直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