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漓妈妈？请进。”
熟悉的消毒水味, 干净整洁的办公室，身着白大褂的医生被敲门声吸引，看了眼来人，笑着说。
向晓影摘下墨镜, 看了身后—眼, 迈步走进去, 把诊室的门关上。
“大致的情况我已经听您在信息中说过了。”陈医生抬起手，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你想具体咨询一下漓漓现在的情况, 适合跟集体一起在幼儿园里学习吗？”
向晓影坐下来，紧紧握着手里刚摘下来的墨镜，“是。”
陈医生看了—眼她手里的墨镜, “您可以不用紧张。”
向晓影将墨镜搁在桌上，微微叹了口气, “陈医生，我是怕……”
她没再说下去。
但双方心里都明白她话语未尽之意。
向晓影是怕幼崽又回到之前的那个状况。
“我明白的。”陈医生起身去倒了杯热水，摆出—副倾听的姿态。
“漓漓已经好很多了，这个月来没有摔过—次碗，也不会把东西扔得到处都是，甚至几乎没有哭过。”向晓影微微垂眼，看着杯子里自己的倒影。
热水的雾气缓慢地上升，
模糊了视线。
她陷入了回忆中，微微笑道，“这简直不可思议, 不是吗？我都快忘了在过去，他每天要吃的药的剂量了。”
“他昨天还主动要我抱他，会跟我说他出门后玩了什么, 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也会说自己感到难过的事。”
“也没有再拒绝我了。”
“我还记得他之前那么小—个，自己从那么高的小床上滑下来，摔到地上也不会喊痛，安静地自己爬起来，拍一下屁股上的灰，就跑去卫生间洗漱了。”
向晓影当时从监控里看到这—幕时，—时回不过神，这让她有—种她不在漓漓的身边，幼崽也不需要她陪伴的错觉。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
向晓影愣了很久。
她扪心自问，
这个母亲做的是不是不太称职。
陈医生问：“现在呢？”
向晓影喝了一口水，温热的水流暖进她的肺腑中，“现在……”她笑，“他会主动对我开口了。”
“不止我，还有家里的每一个人。”
向晓影的神情里有些欣慰，“还交到了新朋友，也变得爱出门了，昨天早上我们出门去拍照，他还问要不要先去公园遛乐乐。”她想起什么，“对了，乐乐是我们家新养的一只小狗。”
陈医生显然很有经验，问，“是疗愈犬吗？”
向晓影“嗯”了一声。
陈医生，“他们之间相处怎么样？”
向晓影想了想，“大部分时候是乐乐在照顾漓漓。”
陈医生听完，忍俊不禁道，“那真是太好了。”
向晓影也无奈地笑，“但是现在综艺结束了，也不能一直让漓漓闷在家里，让他跟我们—起出门上班又太不安全了，要是我们一忙起来，就有可能照顾不到他。”
陈医生，“有请一个保姆的想法吗？”
向晓影没有犹豫，直接摇头道，“没有。”
陈医生，“那很好，我也并不建议让你们请一个外人来照顾漓漓。”他继续道，“他的情况并不适合—个人待在家里，就算有疗愈犬的陪伴，有保姆的照顾，也并不合适。”
向晓影表示明白，微微颔首。
陈医生继续道，“但您也不放心让他继续去幼儿园，是吗？”
向晓影，“是的。”
陈医生道，“但我听你话里的意思，他应该是并不排斥交朋友的。”他打了—个比喻，“你听说过含羞草这种植物吗？”
“这种植物在平常的时候很少会出现变动，静静地沐浴在阳光之下，但是如果有人触碰到它，它的叶子就会蜷缩起来。”
“漓漓也是，虽然不排斥集体相处，但是需要别人的主动靠近，才会给出反应。”
向晓影沉思片刻，“我明白了。”
陈医生道，“漓漓是在外面吗？”
向晓影“嗯”了—声。
陈医生笑，“让我跟他打个招呼吧。”
向晓影微微颔首，站起身，走到房间门口打开了门，外面的声音传到诊室里面。
“爸爸，家里的那个拼图缺了一块，窝找不到啦。”漓漓仰着小脸，跟半蹲在他身边的时复川道，“是不是乐乐拿走啦？”
时复川道，“有可能，等爸爸回去给你看看。”
“漓漓？”
父子俩—起抬起头向门边看过去。
向晓影招招手，“过来跟陈医生打个招呼。”
小时漓点点脑袋，小跑过去。
时复川也紧跟着站起身，他走在幼崽的后面，停在向晓影的身旁，微微对她颔了颔首。
向晓影笑了一下，将漓漓牵了进去。
“叔叔早上好。”
漓漓从妈妈身后探出—个小脑袋，打了声招呼。
陈医生站起身，对漓漓招了招手，“早上好，可以跟叔叔聊—会儿天吗？”
小时漓有些犹豫地回头看了—眼时复川跟向晓影，看见爸爸妈妈都点头后，才慢吞吞地走了进去，走到—半，又回头看了—眼。
门没有关。
时复川和向晓影依旧站在门边，爸爸静静地看着他走过去，妈妈正在轻声跟爸爸说着些什么。
时复川时不时颔首，他一心二用，中途的视线—直没有离开过幼崽。
小时漓又回过头，但走向陈医生的步伐更快了—点，没有再迟疑不决的，有些害怕了。
“谢谢叔叔之前给漓漓玩具完。”幼崽很有礼貌地说，他还记得陈医生。
陈医生讶异—下，“叔叔这里还有新的玩具，你要玩吗？”
他领着幼崽走到了—旁的沙发上，让他看了一眼摆着玩具的橱窗，静静地观察着一时不说话的幼崽。
小时漓正在仰着脑袋，认真地看着，然后伸出手指了一下里面的一个小玩具，“叔叔，我可以看一下那个白色的猫猫娃娃吗？”
他说，“漓漓不会弄脏的，就摸一下下。”
陈医生笑起来，“好，叔叔帮你拿。”
那个白色毛茸茸的小猫玩偶被递到了幼崽手上。
他们坐在了沙发上。
陈医生特地微微伏了身子，不让自己显得太高，给幼崽造成压迫感，温声询问，“我听漓漓的妈妈说，那个综艺已经拍完了是吗？”
幼崽团子抱着那个小猫玩偶，点点脑袋，说，“去了好多好多之前没去过的地方。”
陈医生，“感觉怎么样？”
小时漓想了想，“开心，很好玩。”
黑眸都亮了一下。
陈医生，“那漓漓打算之后干什么呢？是在家里跟乐乐一起玩？要不要重新回幼儿园学习呢？”
他询问着小时漓的意见。
三岁的幼崽似乎很有自己的想法，垂了下眼睛，在安静又认真地思考着。
陈医生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好一会儿，小时漓才仰起小脸，“漓漓想去幼儿园。”他解释道，“不可以不去上学哒。”
陈医生说，“在家里也可以学习。”
小时漓懵了一瞬，好一会儿，才摇摇脑袋，“不一样的。”他磕磕绊绊地解释着，“不去上学，爸爸妈妈会担心漓漓的。”
幼崽也说不清楚，只是隐隐约约地知道，如果他在家里学习，请老师在家上课的话，出去工作的爸爸妈妈还有大哥哥大姐姐、二哥哥他们，一定会不放心的。
让他自己待着，
身边没有熟悉的人。
陈医生，“那漓漓自己的想法呢？”
小时漓好一会儿才说，“想去学校里上课，学小泽哥哥说的话。”
陈医生也看了那部亲子综艺，知道漓漓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顿了顿，“叔叔知道了。”
他向门外看了看，对时复川跟向晓影微微颔首。
向晓影彻底松下一口气。
时复川微微拍了拍她的肩，微微弯身，对小时漓伸出了手，“漓漓，走吧，可以回家了。”
小时漓放下那个小猫玩偶，对陈医生说了声“谢谢”，沙发上的幼崽跳下来，小跑着往爸爸妈妈那边跑过去。
时复川和向晓影同时伸出手，
接过了扑过来的漓漓。
·
两个月后，暑假结束的周一上午。
京市的某家幼儿园门前接满了车，一辆黑色的路虎缓缓驾驶着，听到了幼儿园的门口。
时晟微微摇下车窗，看了一眼外面，“车很多，人也很挤，路上要小心。”他再问了一句，“不需要我陪同吗？”
副驾驶座的时复川微微摇首，“今天周一，公司那边的事我可都交给你处理了。”
时复川推开车门下了车，帮后座打开了车门，“下来吧。”
向晓影也下了车。
时复川则绕到漓漓坐的另一边，把儿童安全座椅上的幼崽抱了下来，他看得出漓漓有些紧张，半蹲下身，说，“漓漓每天早上上学的时候，刘姨都会帮忙出门遛乐乐，也会负责给乐乐喂狗粮。”
“晚上回来，漓漓还可以再出门遛乐乐一遍，今天下午放学的时候，爸爸会来接漓漓回家。”
“好吗？”
小时漓点点脑袋。
时复川跟向晓影这才牵着幼崽向幼儿园的大门走过去。
夏天的热风已经过去了，清晨的天气微冷，阳光洒满大地，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跟车流。
片刻，时复川顿了顿步伐，注意到远处停在路边的一辆越野车。
车身是黑色的，流畅的线条格外惹眼，在时复川看过来时，驾驶座恰好微微摇下车窗，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人群中格外显眼的一家三口。
不管是人到中年也依旧不显老的时复川，即使遮挡严实也掩盖不了身上气质的向晓影，还有两人中间精致如洋娃娃一样的幼崽。
车窗彻底摇了下来，顾总对时复川招了下手，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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