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大声的约定最后是打了超大折扣实现——
被松田阵平一路稳稳抱回家的贝莉呼呼大睡, 只在进家门时勉强打起了一点精神。
两只手捏成拳揉揉眼睛,自以为用超大声,实际上是用小猫叫不如的音量和松田阵平说了“欢迎回家”。
她被放在那张小小的、稍微有点硬的床上, 意识还沉在梦里。身体本能地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条法棍面包,脸蛋贴着熊先生棕色的绒毛沉沉睡去。
“小鬼,下次我出门回来,再这么小声地欢迎我可饶不了你啊。”松田阵平笑。
小姑娘没有听见,睡颜恬静, 只像是驱赶夏天最讨人厌的嗡嗡叫的蚊子一样, 非常不耐烦地用手提起被子,将自己的脸和耳朵裹了起来。
“真是的。”
真拿你没办法啊。
在客厅里,另一张单人床被架在角落,简陋的像个临时居所。床的主人嘴上嘟嘟嚷嚷地让萩原研二赶紧搬家,换个有个卧室的新房子,毫不顾忌地躺在了床上。
“换房子啊,”萩原研二陷入沉思, “确实,贝莉明年肯定是要上学的吧。”
“至少得有间门卧室, 两个浴室, 两个书房。要有个大阳台,最好能有个小院子,停车位也得有两个吧。”
松田阵平懒洋洋地说,故意提出这些要求来打趣友人。
“是啊,还得有个厨房。地理位置上还得离学校近一点,周围的基础设施和治安也得好……”
想到这里,萩原研二开始回忆自己信用卡上的数字还剩多少,然后后知后觉地倒吸一口凉气, 发现养孩子真的是一件很费钱的事情——
贝莉对生活品质没有什么要求,在她眼里好像每天能吃饱穿暖,偶尔能有一点甜甜的小零食吃,能够跟在家人身边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小女警就已经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
至于吃得好不好、穿得怎么样、家里的环境如何,她都不在意。额外份的小零食被取消掉也只是件不高兴地撅撅嘴,马上又能抛之脑后的事情。
但萩原研二还是想尽可能给她提供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尽可能满足这个小孩嘴上不说但内心隐秘期待的愿望。
而且……
女儿太可爱了,真的会忍不住疯狂想给她买衣服啊。
萩原研二看了下自己的支出账单,对着购置衣物后紧跟着的那一大串数字,忽然很想走出去疲惫地点一根烟。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在自家的汽车修理厂倒闭破产之前的那段日子,父亲总是在半夜溜出家门,站在楼道里安静地燃完两根烟再回家了。
萩原研二从小时候就已经懂得经济破产带来的压力与后果,无论是再也不愿意开口讨要的汽车模型,还是周围人从阿谀奉承变为隐隐排斥的态度,都让他敏感地感知到一切。
这给他带来了更敏锐的觉察力,更精准的情绪感知能力,算是礼物,也算是童年不那么快乐经历的阴影。
唉。
是不是得好好规划一下未来的支出?提前做好几个预算方案?
他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那么,昨天晚上下单的黄皮电气老鼠睡衣是不是又冲动消费了……?
可是很快就到冬天了,贝莉穿上黄皮电气老鼠的毛绒睡衣在家里跑来跑去一定会很可爱吧!
萩原研二只用了秒钟劝说自己,重新认为自己的冲动消费很值得——
想想啊,浅金色头发的小姑娘被毛茸茸的厚睡衣裹成一个小团子,闪电标志的尾巴拖在身后,弯下腰的时候帽子还会“噗叽”一声罩住她的小脑袋。
这一笔,值。
他决定复职后认真表现,争取尽快从巡查提升为巡查部长。这样他的年收入至少能在目前的基础上增加差不多十万日元到五十万日元。
不过……
狭长的紫眸微垂,他将眼神落在打哈欠的松田阵平上,思索一番,露出一个阳光开朗的露齿笑,右手捏拳轻轻敲击在左手掌心上。
“有了,小阵平,以后给贝莉买衣服的钱就从你工资里面出吧!”
给小孩买衣服能花多少钱?小事情吧。
日本警察的工资待遇不错,虽然松田阵平目前还只是巡查,但年收入已经能够满足他的消费需求并有盈余。
决定加入这个家一起照顾贝莉的松田阵平本就提出了愿意一同承担小姑娘的生活开销和房租生活费等开支,现在听到萩原研二的话自然是爽快答应。
又打了个哈欠的男人全然忘了先前带贝莉去百货商场购置衣物的冲动消费行为,也将小票上的数字忘得一干二净。
最初幸灾乐祸嘲笑萩原研二的事情,现在兜兜转转,竟然又落在了他的身上。
在日后回忆起这一天,松田阵平总是会叹一口气——
他认为的够穿是一季四套衣服能换洗着穿就足够了,哪儿知道崽崽的衣服居然有那么多种类和花式。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至少现在的松田阵平还挺满意这个安排的。
第二天不用早起上班,打算一觉好好睡个懒觉的松田阵平的计划失败。他被这种时候格外敬业的生物钟叫起。
睡眼惺忪的男人发出一声充斥着不耐与嫌恶的嘟囔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捞起手机按亮屏幕。在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时间门是早上八点过五分时,这种烦躁的心情更是达到了顶峰——
打工人此刻大概都会对此有共鸣:难得的休息日准备一觉睡到大中午,被生物钟叫醒才发现只比平时多睡了半小时。
好痛苦。
他将手机扔到一边,紧闭着双眼想要睡个回笼觉,意识却越发清醒。发出一声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的声音,松田阵平猛地从床上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他低着头,双眼无神地看着被子发呆,又将一头黑发揉得乱糟糟的。
等郁闷的心情缓解的差不多了,清醒了一半的松田阵平抬起头,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旁边的地板,那点惺忪的睡意瞬间门被吓得无影无踪——
房间门的窗帘被拉开,但窗外阴沉的乌云将室内衬得昏昏暗暗的。
浅金色长发的小姑娘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怀里抱着她那只珍爱的熊先生玩偶。贝莉生动的蓝色眼睛和熊先生黑色塑料制的眼睛齐齐地盯着他看。
总是弯起向上的嘴角现在平平地,贝莉肃着一张小脸,安静地观察着刚睡醒的松田阵平。
电视中还在播放小家伙最爱的《和妈妈一起》:一只粉色兔子人偶正在被一只棕色的小熊人偶暴揍,旁边还站了个明明看上去笑得很爽朗却莫名让人觉得阴郁的大哥哥。
静音播放下,这个画面不搞笑,反倒显出一点静默的诡异。
还没有习惯的松田阵平突兀地被吓到,他隐蔽地吸了一口气,准备让坐在地板上的小姑娘去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去。
但他只是张了张嘴,贝莉就已经知道他会说什么了。
小姑娘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跑到了松田阵平的身边——没有贴上来,反而是站在离床还有两步的时候停下。因为她以为是自己看电视不小心吵醒了他,有点被起床气发作的松田阵平吓到了。
“小阵平,被贝莉吵醒了吗?”怯生生地问。
“没那回事。”
他掀开被子站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将沙发上的电视遥控器拿起来,帮贝莉打开声音。
贝莉踮着脚去看松田阵平的床,被子就胡乱地堆在一起,睡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小阵平不叠被子吗?”她问。
“没这个习惯,”松田阵平随口逗小孩玩,“也不是所有的被子都想被叠起来吧?”
好像有道理。
贝莉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虽然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还是被松田阵平的话说服,点了点头。
不过,那她的被子是会想被叠起来的那一种,还是不想被叠起来的那一种呢?
贝莉决定一会儿去问问看,希望能够得到自己被子的回应。
“小阵平,”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发,“你的头发翘起来了哦。”
从松田阵平正式起床开始,他身后就多了个小尾巴——
他去餐桌上烤吐司片,小尾巴就汲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跟过来;
他把衣服丢进洗衣机里,小尾巴就探头探脑地从他的腋下钻出一个小脑袋,要求他将最后按启动键的机会留给她。
好像只是轻飘飘按一下启动键,洗衣服这件事情的功劳就应该算在她头上这样。
松田阵平虽然面上还是那副平淡的表情,心里却很受用。
不过他这种受用的心情很快被无奈所取代。
“好了——别跟着我跑了——”
他伸出食指用指腹按在小姑娘的额头上,想要稍微严肃一点告诉她别继续追在他脚步后边跑。
然而在看到贝莉表情的一瞬间门,松田阵平刻意严肃的脸就立刻解构——
在他食指指腹触在贝莉额头的一瞬间门,她就像是被猫妈妈咬住后颈皮的小猫一样,僵硬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蓝色的眼睛先是震惊地看了松田阵平一眼,随后视线聚拢,再聚拢,焦点集中落在松田阵平手指上。
呆呆的斗鸡眼。
好傻。
傻得可爱。
“小笨蛋。”松田阵平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笨笨了,但贝莉下意识地回嘴:“贝莉聪明,才不是笨蛋!”
“就是不知道自己是笨蛋才是笨蛋吧。”
“不是笨蛋!”
“好好好,不是笨蛋,聪明的贝莉去看电视吧。”松田阵平无奈。
贝莉!聪明!
几乎是用死缠烂打的方式得到了一句“聪明”的夸赞,贝莉满意地点点头,解除了小尾巴模式,乖乖地爬上了沙发。
松田阵平松了一口气,将卫生间门的门合上。
洗衣机运作和儿童节目的声音在房间门里跑来跑去,吵吵闹闹的,偶尔还夹杂着几声贝莉被逗笑的咯咯咯的笑声。
这些和松田阵平刷牙洗脸传来的窸窣声音交织在一起,让原本安静的房间门充满了生活气息。
等松田阵平从洗手间门走出来时,面包机恰好发出“叮”的一声响。他嗅了嗅,烤面包片的味道钻入鼻子的一瞬间门,被遗忘的饥饿感传来。
出门购物回来的萩原研二半转过身来给他道了声早,从面包机里将烤好的吐司拿下来,又抹上黄油——这一周是他们家的黄油主题周,下一周就会换成巧克力酱。
面包酱主题周这件事情在贝莉心里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她将这件事记在日历上。黄油主题周是用黄色的水彩笔涂起来的,上周的草莓酱则是粉色的。
这是小孩子简单的仪式感,但每次看到日历上那些斑斓的色彩时,萩原研二心里又冒出好多在阳光下有着彩虹颜色的泡泡,飘飘摇摇的小幸福。
今天萩原研二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伞,被忽然下起来的雨淋得头发衣服都湿润。幸亏雨势不大,不然只怕是要变成落汤鸡了。
小姑娘就站着他旁边的椅子上,努力举起两只小胳膊给萩原研二用毛巾擦头发。
她全神贯注努力的样子很可爱,眼睛会不自觉睁很大,就像是商店里卖的漂亮人偶一样,圆润透亮。
“小阵平,快点来吃早餐哦。今天是黄油!黄油!”贝莉努力空出一只手,在空中挥舞。
想了想,她又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要小心!用手拿会烫,面包掉下来黄油的那一面百·分·百会掉到地上的!”
“百分百哦!”
在两次说“百分百”的时候,贝莉都特意拉长又加重了声音,想要向松田阵平努力传达这是一件非常需要注意的事情。
“是的是的。不过小阵平不会像小猴子一样急急匆匆用手去抓吐司片啦!毕竟‘心浮气躁乃是大忌‘嘛。”
萩原研二接过了贝莉手里的毛巾,一句话打趣了两个人——他好像总是有这样的天赋。
“小猴子……”
“贝莉不是小猴子!”
贝莉鼓起脸,抗议。她在电视上看过真正的小猴子,丑丑的,觉得它们长得太像人了,看久了真的会很可怕。
呜……萩是不是觉得贝莉也丑丑的……
她想着,嘴巴不自觉地撅起,两条眉毛也恹恹地垂下去。
萩原研二算是已经摸清了贝莉要哭的前兆,于是撕下一块放凉的吐司找准时机塞进小姑娘的嘴里。
呜……咦?
嚼嚼嚼。
嚼嚼嚼。
被打了个岔,贝莉立刻就忘记了刚刚的事情,严严实实地闭上嘴,和嘴里的食物开始缠斗起来。
萩原研二笑起来。
看吧,贝莉的注意力就是这样容易转移。一小片涂满黄油的面包、一颗小小的糖果、一口甜丝丝的冰激凌,就能哄好啦!
松田阵平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咧开嘴嗤笑了一声——
什么嘛……
果然还是个小笨蛋吧。
应该早点搬进来的。
“对了,萩。”
“嗯?”
“洗脸池对于贝莉来说太高了吧?你没有给她准备一个垫脚用的小凳子吗?”
萩原研二沉默了一阵,眼神扫过腮帮子鼓鼓、专心致志吃东西的小姑娘,摸着后脑勺糊弄了过去:“啊、啊,是。”
得到了训幼染不满的一眼,萩原研二在心里默默念叨:
抱歉了,小阵平。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由你自己去发现才比较有趣。
他苦恼地皱起眉,虔诚地希望松田阵平世界观崩塌的那一天他能够在场。
糟糕,也太想亲眼目睹这一幕了。
*
从早上开始的小雨直到晚上都淅淅沥沥地没停过,喜欢出去遛弯撒欢,蹲在路边看猫猫狗狗的小团子显得很忧郁。
中午的时候她还抱着“说不定马上就会晴天,还可以看彩虹”的幻想,结果雨越下越大。到了晚饭的时候,贝莉基本上每一口晚饭都是拌着叹气声咽下去的。
呜呜。
小狗狗耳朵塌下去,尾巴也不摇了,呜呜咽咽地,好不可怜。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萩原研二也叹了口气:“下次天气好,我们一起去多罗碧加乐园玩吧?”
!
小狗狗眼睛亮起来。
“要去!要去!”她欢呼起来。
微妙地停顿一瞬,贝莉举起小小的手指闭着眼发誓:“贝莉保证不会松开萩和小阵平的手!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把萩和小阵平弄丢了!”
“是我们不会再把你弄丢了吧。”松田阵平无奈。
萩原研二附议:“确实不能松开我们的手。小阵平说的对,是我们不会再弄丢贝莉了。”
总之怎么样都好啦!
更重要的事情是在要去游乐园啦!
明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兑现的事情,贝莉却表现得像是下一个小时就要出门去游乐园玩一样,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腿也晃呀晃。
沮丧小狗变成快乐小狗只需要一个游乐园的约定。
快乐小狗重新变成沮丧小狗也只需要电闪雷鸣的一瞬间门。
晚饭后,贝莉本来在沙发上看今天的动画片。在正义的英雄被反派怪兽打得遍体鳞伤时,小姑娘猛地在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站起来的时候动作太快,一脚踩在柔软下陷的沙发上差点摔下去。好在她很快撑在沙发靠背上,稳住了身子。
贝莉牙咬得紧紧的,气得哼哼,捏着小小的拳头对着空气一顿拳打脚踢,恨不得冲进电视机里帮助正义的英雄消灭反派怪兽。
好坏的怪兽!
建筑物的废墟将正义英雄的身体掩埋,用尽全身力量的他慢慢合上了眼,好像下一秒就会彻底被怪兽打败。
小姑娘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还出声给他打气:“加油!加油!再坚持一下!”
或许是她的话有被听到,电视机忽然传来了一道恢宏的音乐——那是英雄每次绝处逢生,反败为胜的先兆!
按照以往的剧情,英雄现在会回忆差不多十分钟,然后从自己的回忆与羁绊,还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中汲取到力量!
贝莉紧张起来,睁大眼睛做好了欢呼的准备——
然而一道白光闪过。
被突兀的光线晃了一下眼,贝莉眨了下眼,立刻被轰隆响起的巨大雷声震住。
她前几秒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茫然地眨了眨眼。在意识到是打雷了之后,她就像看到了庞然大物的猫咪一样感受到了危险的存在,浑身的毛被炸起,捂着耳朵在沙发上蹲下缩成一团。
害怕。
像是未睁眼的狗崽被强行抱离妈妈身边会发出的可怜啜泣声一样,贝莉呜呜咽咽地发出断断续续的求助。
“怎么了?”厨房洗碗的松田阵平大喊。
电视上的动画片画面已经是一片黑——萩原研二立刻切断了电视电源,又将插座拔下来。
他将缩成一团的贝莉拢进自己的怀里,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没事了!”这一句扬起声音,是对两个人说的。
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对象,贝莉拼命地在萩原研二怀里拱啊拱,钻呀钻,泪光闪闪的蓝眼睛充满了无助与害怕。
“呜呜呜……”
尽管被萩原研二抱住的时候已经被满满的安全感裹住了,但贝莉还是想撒娇一下,锲而不舍地发出娇气的哼哼声。
要抱一抱,或者亲一亲,或者给贝莉一块小曲奇一小口冰激凌作为安慰!实在不行……昨天吃剩下的小蛋糕也可以!
她亲眼看见萩原研二将那剩下的小半块蛋糕放进了冰箱上面的那一层!
“不怕哦不怕哦。”萩原研二温声安慰,没能解读到贝莉的意思。
好吧好吧,虽然没有得到小蛋糕,但萩的抱抱也很好啦。
贝莉的眼睛弯成小小的月牙,但很快又在下一道雷声响起时被吓得呜哇乱叫,担惊受怕。
“呜呜呜,能不能给天上打一个电话?”
“嗯?要说什么呢?”
“贝莉讨厌打雷,可不可以打电话给他们,求求他们不要再打雷了。然后,然后可不可以请太阳公公再出来……”
她絮絮叨叨,反反复复地念出自己的请求。
萩原研二失笑,将手机掏出来捏在手上,放在耳边用那种显然是哄小孩的幼稚语气念:“你好,是天上的神明吗?”
“这里有一位叫贝莉的小小姐,她很害怕打雷,可以请你们将雷声停一停吗?”
“哦?你们只接受乖小孩的请求吗?那贝莉是乖孩子吗?”
眼睛一下子睁大,贝莉的小脑袋连连点头,手舞足蹈地用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思。
她先是伸出手掌拍了拍自己的前胸,然后很严肃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最后伸出大拇指来。意思是:
我,贝莉,很乖!
贝莉伸出大拇指点赞的时候,小拇指总是会不听话地伸出来。
她沉着脸用另一只手将自己的小拇指按回去,又伸长胳膊,将手努力地举到萩原研二面前晃了晃。
被小姑娘的动作逗笑,萩原研二继续装作打电话:
“贝莉是很乖很乖的小朋友,拜托啦神明大人。”
贝莉扯了扯萩原研二的衣角,一脸天真小声补充:“也可以请太阳公公出来可以吗?”
萩原研二竖起一根手指比在嘴前,轻轻摇了摇头:“太阳公公连续上了好几天班,今天轮到他休息啦。”
“喔……”
被很简单地哄好,贝莉缩在萩原研二身边,后知后觉想起刚刚戛然而止的电视:“啊,电视机!动画片!”
她小小的手指在遥控板上按来按去,从开机键按到音量键,但电视机都不为所动。
她还不知道电源插座和电视机之间门的关系,只以为只要按下那个红红的开机键就能将电视打开。
“打雷了就不可以看电视机了,那样很危险的。”
尽管很失落,但贝莉还是沮丧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她好担忧地叹了好长的一口气,真心实意地祈求英雄能够在那首变身曲后振奋起来,然后使用激光消灭反派怪兽。
贝莉翻了个身,像一只小猪猪一样哼哼唧唧起来。
不能看电视的下雨夜晚在贝莉眼里很无趣。
但萩原研二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因为现在贝莉已经非常沉迷于电视机,每天花费了大量的时间门在看动画片上。
这对于小朋友的眼睛和身心发展都不好。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陪着她玩了两圈飞行棋,但贝莉仍然觉得兴致缺缺。
小姑娘在骰子上的运气可能不算好,也可能算是运气太好了。本该是概率平等的骰子在她手里仿佛被赋予了奇妙的魔力——
那就是不管她如何将骰子捏在手里,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骰子之神给予她的回应极大概率都是冷漠的“一”。
如此高频率地掷出一,让原本手气在警校组最差的松田阵平都啧啧称奇。
“这真的是……”运气好差啊。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只手就毫不留情地盖在他嘴上,被嘲笑的小姑娘气呼呼地看着他,冲着他皱鼻子龇牙。
“贝莉这是、这是……”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又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萩原研二,希望他能帮帮自己。
“贝莉命中注定地和‘一‘很有缘分是不是?第一名的‘一‘。”
“嗯嗯嗯!”她大声赞同。
哼,还是萩好。
对于贝莉来说没有太多参与感的飞行棋很快在小姑娘困顿地打了好几个哈欠之后迅速结束。
阴雨天最好的消遣活动可能还得是睡觉,小姑娘抱住熊先生,很快就陷入了梦境。
一个她很久没有再进入过,频频会被她遗忘的噩梦。
但或许这一次梦中的故事会被她完全改变。
贝莉在梦中睁开眼。
或许是今天早上提到了要一起去游乐园,这个什么都看不太清楚的梦比之前更加清晰了一些。
这是陌生的游乐园,贝莉没去过,却能知道自己站在高高的摩天轮前面。
那个原本会独自走向高处,逐渐变成一块块虚化的碎片,又被吹成大大小小的焦黑色尘埃的人,这个熟悉的男人的面容逐渐清晰。
蓝色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缩小。
啊……
是小阵平啊。
猛地从床上惊醒,贝莉一把从床上坐起来。
胸膛快速地上下起伏,贝莉伸手抚上自己的心口,总觉得那股心悸的抽痛感还如影随形。
当然,对于贝莉来说她不知道什么叫做“心悸”。她只觉得自己小心收纳着好多爱的地方好像被不小心戳破,冷冷的气流钻进去,让她好难过。
比以后的每一天,每一餐饭都只能吃花椰菜还要难受一千倍、一万倍。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梦她居然还能记得好一些内容:摩天轮和松田阵平。
是因为早上和小阵平聊到了游乐园吧?一定是吧。
贝莉努力说服自己。
外面还在打雷,轰轰隆隆的。
贝莉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但很快,她又努力说服自己放下了手,鼓起勇气克制住了自己身体的颤抖。
伸出手拍了拍熊先生的身体,贝莉希望它不要害怕。
在身边出现比自己更需要保护的存在时,贝莉小小的身体里就会迸发出巨大的力量。尽管自己也很害怕,她还是会努力鼓起勇气站在需要保护者面前,伸出小小的胳膊保护他们。
保护需要保护的人,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这是每一位飞天小女警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或许有些小女警会爱哭,显得好像有点娇气和软弱,就像是泡泡和贝莉。但她们想要保护大家的心情不会比其他小女警弱。
尽管被认为是不合格的小女警,但贝莉依然会愿意为了保护站出来,愿意用自己小小的身体去保护想要保护的存在。
无论是熊先生,还是梦里那个小阵平。
无论是现在需要帮助的人,还是未来有可能需要帮助的人,贝莉永远会为此迸发出无限的勇气,永远准备着为自己喜欢的人伸出援手——
虽然有时候在他们眼中,小小的贝莉伸出的只能算作是“圆手”。
小姑娘没有丝毫踌躇,将熊先生塞进被子里,为小熊掖好被角。
她晃晃悠悠地飞起来,太久没有使用过超能力飞行的小家伙在起飞时竟然还有一点生疏。但最擅长飞行的贝莉很快就重拾了熟练度。
“嘎吱——”
房门被推开一条小缝。
客厅不像她的房间门拉上了厚厚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闪电。贝莉躲在房门后,露出一只眼睛警惕地扫视一番。
窗外的白色闪电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心生退意。
她想现在直接原路返回,飞到自己的床上,用小被子将自己和熊先生裹起来,然后闭上眼睛装作什么也没听见那样在雷声中入睡。
可是可是,小阵平应该还好吧?
“系统,系统?”
贝莉想和系统说说话,让系统陪陪她,这样她就一定能有勇气去面对外面的世界了。
然而她的大脑内安安静静。
好吧,现在能指望的人就只有自己了!
小姑娘没再犹豫,憋着一口气,敏捷地从缝隙里钻出来,在半空中飞行——
她必须去看一眼松田阵平睡得好不好。
贝莉在客厅半空穿行,小心翼翼地避开天花板上的吊灯。在空中晃晃悠悠地停下,她探出小脑袋借着外面隐隐的天光,观察了一下松田阵平。
呼吸绵长,面容恬静,看上去有做个好梦呢,小阵平。
真好呀。
按理来说贝莉此时应该回到自己的小被子去乖乖躺好,当一个乖宝宝。
但……
小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小馋猫贝莉舔了舔自己略显干燥的嘴唇。
对小蛋糕的渴望压倒了贝莉对电闪雷鸣雨天的恐惧。
她实在是惦记那一块被放进冰箱上层的剩下的蛋糕,决定当一回“家贼”,偷偷地飞到厨房去偷吃。
先要给自己倒一杯水喝,然后安安静静地,不发出一点声音,不打扰到任何人地去吃掉那一块蛋糕。
贝莉,肯定能做到!
蓝眼睛歉意又警觉地看了看萩原研二房间门合上的房门,贝莉希望第二天他能够忘记那一块小蛋糕的存在。
*
“吱呀——”
一道轻微的嘎吱声藏在雨声与雷声之中,松田阵平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闭着眼拧着眉去听,辨出那大概是贝莉房间门的方向。
是贝莉?
他努力睁开一只眼,隐约看见贝莉的房门被推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侧耳聆听,倒是没有听到小姑娘汲着拖鞋在木地板上走路发出的“噔噔噔”或是“哒哒哒”的轻快脚步。
大概是风吹开的吧。
松田阵平下了结论,重新合上了眼。
他躺在床上,又迷迷糊糊地总觉得被人在盯着看——
他对于眼神一类的东西很敏锐。
就像以前父亲被误认为是杀人嫌疑犯被逮捕之后,那些道听途说的人只要一将戏谑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他都能立刻感知到,然后恶狠狠地回瞪回去。
但现在被人盯着看,这怎么想也不可能吧?
尽管现在的家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但萩原研二和贝莉也不至于半夜从床上爬起来,盯着他看吧?
那也太奇怪了。
又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诡异恐怖片。
更何况他才做了个美梦,此时说什么也不愿意睁开眼,翻了个身想将被子搂在怀里想要继续睡下去。
话说那个梦是什么来着?好像是有人在努力保护他?不对吧,松田阵平应该是保护别人的存在,不需要别人去保护他才对吧。
松田阵平决定继续睡觉,最好是能继续做同一个梦。
虽然不需要别人保护,但知道自己被别人保护的那种心情真的很新奇,也很美妙。
“滴!”
“咕隆咕隆咕隆。”
意识才刚刚陷入朦胧,厨房的方向又传来一声小小的机械提示音,然后是一串咕隆咕隆的水声。
是萩吧?
松田阵平没在意,以为是友人半夜起床倒水喝。
“哐当。”
有什么东西倒了。
“咔。”
像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簌簌簌。”
这是塑料袋摩擦发出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声音陆陆续续钻进松田阵平的耳朵,挠得他耳朵又痒又烦。他拧着眉头不耐地将被子盖在脸上,挡住厨房里忽然冒出来、照在他脸上的一道光。
徒劳。
这下算是清醒了。
松田阵平掀起被子下了床,没有穿鞋,就光脚踩在地板上走,小心翼翼的,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
他先去贝莉的房间门门口往里探了一眼。
房间门里黑沉沉的,窗帘被严严实实地拉上,只能依稀能看到床上鼓起了个小包包。
看上去没有踢被子,应该睡得很香吧。松田阵平轻轻将房门带上。
确认贝莉睡得很熟,他轻手轻脚地摸到厨房门口,准备给半夜起来不知道在厨房做什么的可恶友人一个惊吓——
谁叫他窸窸窣窣捣了一通扰人清梦的?
松田阵平走到厨房门口,悄悄地探了个脑袋,压低了声音:
“喂!萩……?”
叫出来的名字还挂在嘴边,松田阵平却被厨房的景象惊到,原本要说的话和忍不住爆出的惊讶缠斗在一起,发出了一声滑稽可笑的无意义音节。
厨房内没有萩原研二的身影。
饮水机还闪着正常运作的绿灯,粉色的儿童水壶盖子被打开露出一截吸管,管壁上还挂着一点水珠。
冰箱上部的保鲜层柜门被打开,发出嗡嗡的运作声。这就是将松田阵平彻底晃醒的光线源头了。
松田阵平迟疑了一下,眼神落在冰箱上层打开的柜门边上露出来的那一截浅金色的发尾。
可爱的小发尾摇摇晃晃的,像是在勾引人伸手去揪住。
“……贝莉?”
!
糟糕,还是被发现了。
浅金色头发的小姑娘迟疑地从柜门后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蓝色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对上松田阵平的眼神又心虚地挪开,左顾右盼。
她刚刚拼命想要将自己的身体藏在冰箱柜门后,以为这样松田阵平就不会看到她。
只可惜那截淘气的发尾暴露了她,只可惜半夜突然“自己打开柜门”的冰箱太不科学,只会是恐怖片或是科幻片中存在的情节。
贝莉腮帮子鼓鼓的,她努力地嚼啊嚼,咽呀咽,拼命地想要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连眼泪都要急出来——
她刚刚被吓到了,本打算小口小口慢慢吃的蛋糕匆匆忙忙地一下子全塞进了嘴里。因为动作太仓促,甚至于她的嘴角和脸颊还沾上了奶油和草莓果酱的痕迹。
半夜偷偷出来觅食还被逮了个正着的小仓鼠不知所措,抓着冰箱柜门的小手下意识松开,被因惯性摆过来的冰箱柜门亲吻了一下脑袋。
呜……
她想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撒娇,但嘴里的食物鼓鼓囊囊的,让她说不出话来,只能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好娇气的哼哼声。
嘴里的蛋糕撑得她腮帮子酸酸的,松田阵平还用那种复杂的、震惊的眼神看着她……
贝莉有点心虚和不知所措。
哦,是了。
半夜出来偷吃不是乖孩子该做的事情。
而且,好吃的东西也没有给大家分享……
呜呜,贝莉真是个坏孩子。
亮闪闪的浅金色头发都暗淡下来,贝莉想要认错,可满嘴的蛋糕胚阻止了她的发声。
“唔唔唔嗯嗯嗯。”她只能皱起眉头疯狂地咀嚼。
如果是平时听到这样糯叽叽的撒娇声,松田阵平肯定立刻会将贝莉抱起来哄一哄。
但现在不一样。
半夜跑到厨房冰箱偷食的小仓鼠在飞。
如果现在在飞的真的只是一只小仓鼠,松田阵平可能还能欺骗自己,自己可能只是被宠物店老板骗了:
说好的是走地的仓鼠,结果带回家的是一只会飞的小飞鼠。
但贝莉是人。
所以人为什么会飞。
所以贝莉为什么会飞。
松田阵平努力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深吸了一口气。
但迎接他的是一块被强行塞进嘴里的蛋糕。他下意识地闭上嘴嚼了两下,甜甜的,是草莓果酱的味道。
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吗,这个小家伙?怪不得萩总是担心她会蛀牙。松田阵平分神想。
等等,蛋糕?
松田阵平想起那一次被萩原研二和贝莉的蛋糕砸脸的事情——
那一块晃晃悠悠,在空中半途坠落又被一团莹白色的东西托起,落在他的下巴上的蛋糕。
他当时只是眨了眨眼,认为自己大概是被溅开的奶油晃到了眼。
现在想来,原来不是他的眼睛被溅开的奶油欺骗,而是真的有超出自己熟知的科学世界观之外的事情吗……
松田阵平一时失语,下意识地想抽根烟压压惊。
无果,只能露出一脸纠结的表情,五指插进自己黑发的卷发,将本就睡得翘起的头发揉成更加乱糟糟的一团。
好了,现在是两个头发都乱糟糟的家伙对峙了。
“对不起,”好不容易把食物咽下去的贝莉小声道歉,“蛋糕,给小阵平吃!”
“贝莉偷吃了对不起,现在把蛋糕分享给小阵平,你可以不要生气吗?”
湿漉漉的小鹿眼怯怯地看过来,叫松田阵平刚刚想说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
但没办法,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