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紧握金背凤嘴刀稳稳的立在斗舰的船头一动不动,任由船只在蔚蓝的大海之上破浪而驰。狂烈的海风带着初春的细雨吹打在黄忠的脸颊上隐隐作痛,尺长的胡须顺着脖颈处向后飘去,露出了黄忠那坚毅的嘴唇。
听见身后有人靠近的声音,黄忠的面色这才一动,出言问道:“蒋钦,船中将士如何了?其他各船的将士呢?随军军医可有何说法?”
蒋钦深皱眉头拱手拜道:“回禀主将,船中四百北海郡兵有六成晕船,其中有数十人就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经过与管军侯的连络,其他各船晕船的将士更多,其中又以雒阳兵最重。特别是三百料的蒙冲船中,几乎无人能够站起。就连武安司马与宗司马也全部倒了,根本没有能力去安抚士卒。随军军医也无办法,只说唯有靠岸休整一途了。”
黄忠闻言大怒,不禁大叫道:“只有三百余里的海路,此时又是东南风,不过一日夜的工夫都不能坚持住吗?”
蒋钦叹息的说道:“主将,小人自幼便在扬子江上讨生活,然而初次跟随管军侯入海时,也难受的紧,深恐船只翻覆了。一直过了三、五日的时间,邻近到东海郡地界时这才好转。小人尚且如此,他人又好得了多少?北海郡兵相对还好了,有小半人只是面色苍白,没有晕船。而雒阳新军只怕不成了。不靠岸休整的话,纵是到了东莱黄县,也上不得战场。”
黄忠不由大恨,自已深受主君何白的信重,从一介退职的军侯到领三百户食邑恩养亲儿,再到北海郡兵留营司马,如今更是统领包括新投海贼在内的一万一千大军。主君交给自已从海上奇袭十万黄巾贼的初次重大任务,不想还未见到一贼一兵,就被大海的风浪所打败了。这怎让自已能够甘心。
蒋钦劝道:“主将,主公临别前曾言说过,要尽量保证八千士卒的安危……还是……靠岸吧……”
许久,黄忠这才提刀重重的一顿,暂时将满腹的怨怒压下,叫道:“传令,全部船只靠岸,大军上岸休整。”
蒋钦立即一招手,于桅杆上眺望的水贼立即举起手中的青色军旗,并吹响了手中的牛角号,召呼全部船只向岸上靠去。其他八十八只大小船只全部依令行事,向右侧的海岸边靠去。
黄忠首先踏上沙滩,乘着同样有些病歪歪的千里黄膘马朝四周巡视了一圈,发现这是东莱掖县的西南境。估摸着主君何白也是刚刚领军路过此地,这才命令全军下船,于一处离海十里之地的高坡近水处扎营,指挥将士们于营中休整。
夜间,劳累一整日的黄忠在巡察过军营之后,这才回到主帐之中准备休息。不想却有管承与蒋钦二将连袂而来,黄忠只得披衣召见二将。
只见蒋钦满脸喜意的问道:“主将今日可愤恨憋屈否?”
黄忠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喝道:“蒋公奕,汝欲作甚?意欲羞辱老夫吗?”
蒋钦连连摆手道:“岂敢岂敢,小人岂敢羞辱主将。只是今日见主将心怀对海浪的愤恨,必是心中憋屈难以施展。于是思到了一计,可解主将之困,这才相求管军侯一起前来拜见主将。”
黄忠这才怒火稍消,待平静了一下之后,这才请二将坐下,问道:“公奕汝有何计,可说来一听。”
蒋钦拱手拜道:“主公命令我等随步卒从海路前往东莱黄县,从北面奇袭十万黄巾贼。此策不可谓不高明,深出黄巾贼人之料。适才小人与管军侯同样巡看了一下大军,并清点了一下不会晕船的士卒,大约在一千五百人之间。但是再加上二千九百水军的话,那我军就有四千五百人左右的兵马了。”
管承接口说道:“主将,吾曾与张、管二贼有过交往,深知二贼之能。此二贼一智一勇,十分的奸滑。海上别无躲藏之处,若是上万大军乘坐近百艘战船靠近黄县外海,只怕立即就知有官军来讨。我军奇袭不成,只恐变成强攻了。因此我二人认为,当缩小奇袭大军的规模,只以四千军轻兵前往。于深夜中靠岸,采用夜袭速攻之法,必可大破黄巾。”
蒋钦应道:“正是,主将,按主公所率五千骑军的速度,我等在此停留了一日,在发起夜袭之时,想必主公也差不多到达战场了,到时混乱的黄巾贼再遭五千骑军的再回冲击,只怕不需一夜,便就全部告破。”
黄忠闻言后,迟疑的问道:“不会晕船的士卒只有一千五百人,而水军却有二千九百人之多,这水军未经训练,能与大军跟贼人相战么?”
管承与蒋钦相视一笑,说道:“我等向往在江海之中讨生活时,多喜凌弱避强。而黄巾贼虽有十数万,但多是近来挟裹的百姓,真正死忠的黄巾信徒不会超过三、五千人,如何算来都属弱者,水军虽不擅步战,倒也可堪一战。而且尚有主将亲领的一千五百军为破阵的主力,我二人只管于后乘乱放火,浑水杀人,此又有何难的。”
黄忠于是站起来在帐内转了几圈,当即叫道:“明日一早,留武安国与宗宝两位司马于此地留守,我亲领千余军队与汝等前往黄县破贼。”
管承、蒋钦二人大喜,终于劝动了主将黄忠使用本是运兵的水军做为作战的主力了,二人必能乘机取得大功,更受主公何白的重视矣。
第二日一早,黄忠、管承、蒋钦三将就领着四千五百人的大军,乘坐三十艘矮小快速的蒙冲船望东莱黄县而去。在水军们的奋力划船及东南风的吹送之下,不过八个时辰的时间就飞驰近三百里海路,抵达东莱黄县的外海。
三将又留下五百水军守船,自领四千大军摸黑上岸,在依稀的月色之下,一连行了十数里路,终于望见四面团团包围着黄县的十数万黄巾贼的营盘来。
此时已近第二日的五更天了,距离天色大亮还有不到一个半时辰的时间,想要击破眼前这十数万的黄巾蛾贼,需得寻到贼首张饶与管亥的主营所在才行。
若是攻错了方向,等到天色大亮之时,只恐遭至黄巾蛾贼源源不断的反扑了。在黄巾死忠信徒的指挥下,原是百姓的蛾贼们,必定暴发出飞蛾扑火那般不计生死的人海冲锋战术来。到时自已所领的四千军队,只怕会深陷蛾贼们的汪洋大海之中了。
管承借着西斜的残月,指着眼前之敌说道:“吾素闻张饶虽然多智,但为人胆小,必不可能身处主公来援的西、南两面,定是在东、北两面。而东面恐有其他各县之兵来援,以张饶之性,也不会首当其冲。吾料张饶本人定在北面的营寨之中,也就是我等眼前之敌了。”
黄忠举目望去,眼前之敌的营寨大约有三万人之多。而面向黄县的一面厚重,面向大海的一面单薄。贼人们别无军帐遮避,只能抱团在一起生火取暖。只是篝火已经烧了一夜,此时正是睡眠正香之时,篝火多已微弱不见。
黄忠暗道,如此蠢贼,挥兵直冲贼人中军的话,并不困难,眼前之敌大约只有五千之贼。而此五千之贼在遭至突袭之下,能有数百人作出反应,并向已军进行抵抗便就不错了。想要阵斩张饶决不困难,只恐张饶不在此处罢了。
黄忠看了看天色,终是下定了决心一搏,今日纵不成功,也不会失败。最多与主公汇合请罪,再以堂堂正正之兵与贼决战罢了。有主公的五千精卒在,破敌不算太难,只是本是主公交由自已的大事,却变成了主公亲自破敌,实在是让人羞愧不已。
黄忠当即亲领百人伏地而进,向黄巾贼寨摸了过去。黄巾贼虽然作乱时间不短,但是无人教授行军作战之法,所扎的营盘并不严密。加上又近海岸,根本预料不到会有大军从海上而来,所以对北方的巡察不免大意了许多。直到黄忠等人摸到了营寒近前,还无人发现他们的动向。
黄忠稍稍一望贼寨守兵,只有区区二十人左右,此时已到五更天了,正是昏昏欲睡之时,黄巾贼人大部靠坐在营寨的木栅之上烤火瞌睡。黄忠大喜,召出二十个精细的士卒猫腰而上,就于栅栏之外伸手刺杀了贼人。
一阵闷哼之后,二十名贼人全部被杀。黄忠一跃而起,挥舞大刀上前奋力一斩,立时斩开了贼寨木栅,贼寨后门顿时大开。只是数十步外的贼人们居然一无所知,任在酣睡之中。
有郡兵军侯及管承、蒋钦所领的大军依次而到。黄忠骑上千里黄膘马,大刀前挥,一声沉喝道:“杀。”
四千大军立时分成三部,黄忠领兵在中急速的向前冲锋,管承在左,蒋钦在右,二将分别领着千余水军望着贼群之中就大肆砍杀过去。
原本以为身处安全之地的贼人们,就近遭至突击惨杀,顿时纷纷惊醒过来。可是当望见四周无数的兵马张牙舞爪,似从地下突然钻出一般,又如天兵天将从海上骤然而至,立时惊骇的崩溃了,根本不敢做出任何反抗之举,纷纷悲呼凄厉的叫着,如无头苍蝇乱奔乱撞,更有迎面朝官兵逃亡的蠢贼,迎接他们的唯有冰冷的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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