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没能暗杀何进成功的蹇硕,终于瞒不住汉灵帝驾崩的消息,在内外冷眼之中,再也把持不住了。只得通过正常的方式,请何进入宫,至嘉德殿处理汉灵帝的后事。
然而被何白劝止,早就迫不急待的何进,兴冲冲的邀请百官一齐入宫,拥立皇子辨就在汉灵帝的灵前匆匆登基。之后因为皇帝年幼,何太后临朝垂帘听政。何进又不敢独揽朝权,于是奏请升后将军袁隗为太傅,与大将军何进共同参录尚书事。
何白在侧看得是连连摇头,俗话说得好,越是到了关健时刻,就越是要慎重的行事。反正大权就要在握了,又没什么反水的变故,何必急于一时呢?先好生的操办汉灵帝的后事不成么?等过上几日再名正言顺的拥立刘辨登基不好么?如此匆匆的拥立刘辨登基,就好像还有人抢似的,迫不及待的样子,平白让人小瞧了几分。
而且何进身为大将军,明明大权在握,又有身为太后的亲妹支持,却不敢一人独霸朝堂,竟将袁隗拉来一同参录尚书事。也不想想那袁隗是谁?是汝南四世三公的袁氏家主。以袁氏在朝中与州郡的影响力及人脉关系,不出多久,朝权就会彻底的落入其手也。
何进不去拉拢亲近本就是执政三公,而势力相对弱小的马日磾、丁宫与刘弘三人。却去拉拢身为后将军却势力庞大的袁隗一人,实在是失策之及。
这一切都是被权力冲昏头脑的何进自已思想的,也没问过何白半句,何白自然不去管他,由着他去。
不几日,欲做孤臣忠臣的蹇硕,此时却惶惶不可终日,于是与十常侍商量再度暗杀何进。然而其良好的时机早过,哪里还有人自寻死路。
蹇硕于是遭到了宫中所有人的落井下石,被宦官们活捉之后交给了何进下狱,并于当夜就在狱中被杀死。蹇硕的上军兵马大权,于是落入到何进之手,从此何进可以自由的出入宫禁了。
然十常侍与蹇硕本为一体,十常侍主政,蹇硕主军,同是汉灵帝执政朝堂的两大臂膀。如今十常侍们自废武功,没有了蹇硕领军护卫,又失去兵权的他们,就如一群待宰的羔羊一般,随时有被杀的可能性,毕竟两次党锢之祸可把士人与朝臣们害惨了。
十常侍对蹇硕的出卖,虽然安抚了何进之心,却让袁绍引发了对十常侍的杀心。袁绍之所以名传天下,除了孝道之外,就是在党锢之祸时利用家世,相助党人们逃脱宦官的迫害。尝到甜头的袁绍对宦官们可说是虎视眈眈,随时有攻击的可能性。
十常侍们自废武功,对袁绍来说是天大之喜。但是不等袁绍谋划完毕,同时间也反应过来的十常侍们,也不认为安抚住何进便就万无一失了。于是又搬出了汉灵帝之母,董太皇太后出来垂帘听政。一是为皇子协争一份不错的待遇,二是护住皇家的忠仆十常侍,不叫士人们把他们给灭了。
此策看似不错,然而十常侍们对董太皇太后的政治智慧太过高估了。对于这个董太皇太后,何白同样摇头不已,这个老女人在汉灵帝年少之时,就胡乱教唆汉灵帝卖官卖爵。身为太后不好好教育皇帝,也不为儿子的天下做半分考量,胡乱行事,肆意妄为,贪婪敛财,可说要为汉灵帝一朝之混乱,负上绝大部分的责任。
现在儿子死了,没有依靠的浑人居然想要垂帘听政,与大臣争权,简直就是在找死。也不想想自已凭什么?
当初为了能让刘协当上太子,她给汉灵帝上了不少何太后与刘辨的眼药,可把何太后得罪的不轻。如今新皇帝是刘辨,掌权的是母亲与舅舅,而与之有怨的奶奶却要出来垂帘听政,争权夺利。想想就让人堵心不已。
如果董太皇太后的政治智慧高明,手腕过人那还好。然而其却粗鲁蛮横,盛气凌人,不但再一次把何太后与何进得罪,更引起了百官们对其的反感。何太后在后宫设宴,欲要劝说不听,反而还威胁起何太后,想以亲侄子骠骑大将军董重诛杀何进,更有废除刘辨重立刘协之意,简直是愚蠢之极。
正得意万状的何太后与何进哪能受得了这个,更怀疑蹇硕欲杀何进,只怕是受到董太皇太后所指使。毕竟汉灵帝当时是死在董太皇太后的宫中,只说隐瞒皇帝驾崩之事,董太皇太后就逃不了干系。
为防万一,何进立即召太傅袁隗、三公共议。袁隗与三公同样不喜董太皇太后,自无不可。于是使廷臣奏董太皇太后原系藩妃,不宜久居宫中,仍迁回河间国安置,限日出宫门。
一面遣人起送董太皇太后,一面点禁军围骠骑大将军董重府宅,追索印绶。董重府中只有一千兵马,如何能敌。为保全家人,董重于是在府中自尽身亡。等董重一死,围府的兵马自散。
这一切的政争相对于何进来说,属于应当之事,何白并没有多加理会。只是劝说不要将董后迁回河间国,因为路途遥远,董后又亲人尽丧,加上年老体弱,根本走不了那么远。而且董后毕竟是汉灵帝的亲母,不可待之太薄,不然天下人必然有怨言。
然而得意的何进根本不听,一意要赶走董后,任其自生自灭。不想董后风尘赴赴的回到河间国境内,在又气又恐又思念刘协的精神交错打击之下,终于在驿站之中病逝了。
现在的何进是黄泥掉进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逼迫毒死汉灵帝亲母董太皇太后的谣言猛然四起。更有谣言说何进不但谋害了董太皇太后,还欲效仿王莽事,想要谋夺汉室的整个江山。
谣言之猛烈之突然让何进措手不及,等将汉灵帝葬于文陵之后。又将董太皇太后的灵枢归葬于河间的慎陵。何进便就称病不出,想暂时避避风头,躲躲嫌疑,朝庭大权一时之间全部归于到太傅袁隗的手中。
袁隗于是大肆的提拨袁氏门生,更将河南尹袁术提拨为虎贲中郎将,统领虎贲禁兵。将袁绍提拨为司隶校尉,监督朝内的大臣与皇亲国戚,以及京都附近的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河东、河南、河内和弘农等七个郡的官员。
只是袁隗虽然掌握了朝政大权,但在朝中并没有得到来自皇帝与太后的支持,地位毕竟不稳。然而何太后没有兄长何进在朝中帮助小皇帝与自已,心中颇为不安。
加之何太后本就不愿以女流之身,亲自应对朝中的百官与士人,如今更对太傅袁隗近时在朝中的动作十分不信任,于是重新起用了十常侍在朝中与袁隗争权。
袁隗在没有皇权的支持,不到一月时间,竟然就被政争高手十常侍们压制的连连退缩。不得已之下,袁隗有心将大将军何进重新请出,共同参录尚书事,重新执掌朝权。
然而刚刚利用谣言将何进迫退,眼见袁氏已经独霸朝纲的袁绍又岂肯干休。袁绍不欲让朝政再度陷入宦官与外戚轮流执政,却与百官、士人们无关的怪圈之中去。于是思得驱犬逐兔,兔死狗烹之计,欲要诱使何进将宦官诛尽。只要宦官一灭,区区无谋的何进又怎能斗得过天下士人之望的汝南袁氏来。
袁绍之策,顿让重新出山执政的何进陷入了两难之境来。
“天明啊,袁本初对吾言说道:‘张让、段珪等流言于外,言公鸩杀董后,欲谋大事。乘此时不诛除阉宦,后必为大祸。昔窦武欲诛内竖,机谋不密,反受其殃。今公兄弟部曲将吏,皆英俊之士;若使尽力,事在掌握。此天赞之时,不可失也。’汝认为,此事能成否?”何进苦恼的揉着眉头问道。
此时时间已到七月初了,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雒阳城中的政治角逐与争斗,让在一侧冷眼旁观的何白叹为观止。在历史书中所看到的,毕竟没有身临其境看得过瘾。
袁家的手段太过高明了,差点儿独霸朝纲,还让大受损失的何进对他们没有半点的怀疑。要不是自已身为旁观者,又有历史的后续结果,方能从中看出一点什么来。若自已与何进换位而行的话,指不定也被袁氏耍得团团转呢。
何白长叹一声,问道:“大将军与十常侍何仇?为何非要诛除他们?”
何进一怔,是啊,自已与十常侍何仇,为何要诛除他们?从前何太后因鸠杀皇子协之母王美人,而遭汉灵帝所恶,若非十常侍的上下奔走,何太后几乎被废。何氏一族的富贵当时皆聚在何太后一身,十常侍对何氏只有恩德,而无仇怨。
良久,何进方才迟疑的说道:“初张让、段珪等流言于外,言吾鸩杀董后,欲谋大事。使吾差点丧失权柄,孰为可恶……”
何白大笑着摇摇头道:“大将军纵然丧失权柄于一时,可大将军有何太后在,焉会一直闲居下去?昔日窦武被诛,那是因为桓帝陛下与其并无亲缘关系。然而当今皇帝陛下乃大将军之亲外甥,天下谁人敢加害于你?莫不说谣言是否是他们所传,纵是他们所传,他们也只是为了自保罢了。大将军不对他们心生恶意,他们就感激不尽了,焉敢害你!”
话音刚落,何白便为自已的多事而暗自大骂不已。何进不死,则外戚当道,朝庭不乱,这天下一时间也难以彻底混乱起来,自已对国家的设想也就难以实现了。
终归是自已太过妇人之仁了,不忍亲眼见到对已不错的何进,慢慢地步入到死亡之途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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