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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我不讨厌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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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宴被伽因抱住的时候, 身形僵硬了一瞬,他脸色难看地想要挣脱,却反被雌虫抱得更紧。伽因用力攥住韩宴的右手,落在自己那条残疾的右腿上, 因为力道过大, 指尖都泛起了青白:“您的伤和我不一样。”

伽因以前明明最讨厌旁人触碰他的伤腿,此刻却任由韩宴触碰, 甚至强迫他去触碰, 红着眼睛一字一句哑声道:“看见了吗,您不会瘸的。”

伽因并不知道韩宴为什么对伤腿的反应如此之大, 归根究底,只能认为自己平常一瘸一拐的模样吓到了雄虫, 对方担心变成和他一样的瘸子。

伽因忽然有些喘不过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不止是因为韩宴的伤, 更是因为他发现韩宴极其厌恶“瘸子”这个字眼,而他自己偏偏就是个瘸子, 当年那种无力感再一次席卷了全身, 偏又无法改变现状。

韩宴恍惚间只感觉有什么滚烫的液体落入了自己后颈,下意识想抬手触碰, 指尖所及却是伽因的那条残腿, 和他是如此像,却又如此不像。

韩宴的那条右腿, 膝盖处是变形的,因为肌肉萎缩, 比伽因要瘦一些, 更孱弱一些……

他孩童时期曾经无比厌恶那条腿, 用石头砸,用刀割,上面遍布着密密麻麻的伤痕,直到死的那一刻也未能完全淡去。

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但原来有些事根本忘不掉,哪怕换了一具身躯也还是忘不掉。

韩宴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察觉到了自己后颈的湿濡,抬眼看向伽因,这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哭了。

为什么?

因为自己的这条腿,还是他的那条腿?

韩宴悄无声息捏住了伽因的下巴,迫使他直视着自己,男人灰蓝色的眼眸就像冰川深海下最寒冷的一块冰,不带丝毫温度,听不出情绪地低声问道:“为什么哭?”

伽因痛苦闭眼,不愿作答。

于是韩宴又问了一遍,他这辈子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耐性:“为什么?”

伽因指尖颤抖,闻言悄无声息攥紧自己的右腿,不知以怎样的心情,沙哑着吐出了这句话:“您很讨厌瘸子,对吗?”

韩宴的指尖瞬间收紧。

伽因却继续道:“也许您当初不该和我结为伴侣的,和一只您如此厌恶的虫结为伴侣。”

他最后红着眼说了一句话:“抱歉,是我没能保护好您,让您受伤了……”

韩宴闻言指尖颤动了一瞬,不知为什么,缓缓散去了力道。他面无表情盯着伽因,却见对方眼角似乎有泪水落下,指腹控制不住动了动,替雌虫温柔拭去。

韩宴心想,伽因哭了。

自己从未对面前这只雌虫说过重话,也从未如此粗暴地掐住对方的下巴,今天却都尽数破例了。

韩宴了解伽因,他能窥见雌虫日常生活中的独占欲,还有眼底偶尔闪过的一丝病态迷恋,刚才那番话实在不像对方能够说出来的。

旁人厌不厌恶又如何?只要自己喜欢,就该紧紧攥在手里,这才是伽因。

雌虫总不会是想离婚。

萨利兰法没有这样的规矩,皇室也没有这样的规矩。

韩宴不允许伽因从他身边逃开。

他们两个的姿势悄然变换,韩宴不知何时将伽因抱进了怀里,然后死死收拢力道。他就像一个吝啬的商人护住了自己最后仅剩的财产,占有欲并不比对方逊色几分。

伽因身形僵硬了一瞬。

韩宴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擦掉伽因眼角的泪水,然后抵着他的额头,顺着落下一个又个温热湿濡的吻,最后才是颤抖的唇。

伽因躲了一瞬,韩宴却并没有让雌虫如愿,他熟练撬开对方紧闭的牙关,如同以前无数个抵死缠绵的夜晚一样,亲密到极致的时候连灵魂都在颤栗。

伽因被迫回应着,恍惚间却感觉韩宴的手掀起了他的裤管,指尖顺着那条狰狞的伤疤一路向上,细细抚摸,试图抚平什么。

伽因面色苍白,艰难吐出了一个字:“不……”

他现在忽然不愿意让韩宴触碰这条腿了,因为他察觉到了对方的厌恶,对一个瘸子的厌恶。

“嘘,别哭。”

韩宴声音低沉,依旧专注深吻着伽因,就如同丛林里的野兽在舔舐伤口。他温柔抚摸着雌虫的那条伤腿,仿佛要牢牢记住这份残缺,记得比自己的那份还要牢,过了许久才终于停下动作。

韩宴背靠着床位,抱着伽因席地而坐,他恰好面对着那扇窗户,外面夕阳欲颓,落日熔金,那种温暖的光芒透进来的时候,整间屋子都是橘色的。

有那么一刻,他们两个都触碰到了阳光,尽管并不是初升的太阳,但对于在阴影中蜷缩的人来说,已经弥足珍贵。

他们的心并不明亮,仿佛假使有一天对谁产生了感情,连带着那份感情也是阴暗见不得光的。可除了那条残缺不能示人的腿,老天爷总该给他们一些可以得见天光的东西。

韩宴想起了伽因刚才说的话。

您很讨厌瘸子,对吗?

是的,很讨厌……

韩宴垂眸看向怀里的雌虫,对方不知是不是累了,此刻显得很安静。韩宴抬手摸了摸伽因微红的眼角,短暂沉默一瞬,最后终于吐出了一句话:

“我不讨厌你。”

伽因闻言一怔,下意识看向韩宴,却见对方灰蓝色的眼眸此刻因为夕阳照耀变成了橘金色,而在那种温暖的光芒下,有什么锋利而又冰冷的东西悄然融化了一角,只是因为太过隐晦,并不能窥见。

韩宴摩挲着伽因的指尖,将那枚银戒轻轻摘了下来,连同自己的也摘了下来。他将那两枚残缺的戒指当着伽因的面缓缓合拢,最后变成了一个完美无瑕的戒指。

他的这个举动并没有任何意义,仿佛只是单纯想给雌虫看一看而已,片刻后就又重新分开,将那枚尚带余温的戒指重新戴了回去。

伽因睫毛颤动了一瞬。

韩宴的小腿缝了针,不知是不是因为时间流逝,麻药的效力消失,他终于感到了几分酸麻疼痛,无意识调整了一下姿势。

伽因察觉到他的动作后,本能就想起身,然而目光不经意一瞥,身形却就此怔住——

他刚才一直坐在韩宴的右腿上。

因为这个认知,空气有了片刻凝固,静得针尖落地可闻。

伽因心脏一紧,下意识看向韩宴,却见对方同样也在看着自己。

光影游移间,男人的眼眸重新变成了灰蓝色。他一言不发注视着伽因,修长的指尖慢慢转动着那枚银色的婚戒,目光安静而又沉默。

他从头到尾也不曾推开伽因。

“……”

病房内暗了下来,太阳终于落山。

隔着一条走廊,乔尼住在另外一间病房,只是房门紧闭,一直没有打开过。

光洁的地板上散落着一地衣物,大多来自于雌虫身上,病床上鼓鼓囊囊鼓起一团,隐隐还能听见窃窃私语的声音。

乔尼虽然手受伤了,但并不影响他做别的事,他将巴佩亲王压在身下,无视了对方尴尬涨红的脸色,餍足趴在对方颈间,轻轻蹭了蹭,不满嘟囔道:“你都好久没来找我了。”

巴佩亲王似乎是想推开他,但看见乔尼手臂上缠着纱布,只能歇了念头,低声斥道:“胡闹,你现在受伤了,怎么还这么没规没矩。”

他原本只是打算来看看乔尼的伤势,没想到这只雄虫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定性,偷偷释放信息素,稀里糊涂就滚到了床上。

乔尼想起刚才的酣战,眨了眨眼:“可你明明也想我了。”

巴佩亲王皱眉反驳:“那是因为你释放了信息素。”

乔尼伸手比划道:“我只释放了一点,没有超过安全线。”

言外之意,是你自己没把持住。

巴佩亲王闻言一噎,但见乔尼一脸委屈,又有些不忍心开口责怪。他叹息着伸手摸了摸对方脸上剐蹭留下的伤痕,眉头无意识皱起:“怎么好好的就出了事故,知不知道是谁做的?”

乔尼原本还有些懒洋洋的,一说起这个就瞬间来了精神,立刻添油加醋把之前的猜测又说了一遍,最后斩钉截铁的道:“肯定是杜兰特家族那些臭虫,除了他们还有谁会这么无聊!”

巴佩亲王心想这可不一定,韩宴最近势头正猛,在商场上得罪的对手不在少数,不过杜兰特家族的嫌疑最大,这一点还是毋庸置疑的。

巴佩亲王揉了揉乔尼的头发,神情若有所思:“这段时间你就在医院好好养伤,别的不用管,知道吗?”

乔尼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不知为什么没吭声,片刻后才闷闷不乐地问了一句话:“那你会不会和我结为伴侣啊?”

乔尼显然不是第一次问这种话,巴佩亲王闻言愣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笑着道:“傻不傻,我的年纪都可以当你叔叔了,万一传出去外面会怎么想?”

闲言碎语,到底不好听。

乔尼哦了一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好奇问道:“我大哥前几天说要给我娶雌君,那你说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巴佩亲王闻言身形一僵,陡然陷入了静默。

他一开始只是把乔尼当做疼爱的晚辈而已,但自从那个夜晚开始,他们两个的关系就好像怎么也扯不清了,断又断不了,分也分不开,令虫头疼。

乔尼还年轻,心思不定性,现在说要娶他,等以后听见了外面的闲言碎语,难保不会后悔,到时候他们两个又该如何自处?

巴佩亲王年纪大,思虑得难免多一些,他从床上坐起身,捡起衣服穿好,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心中有些异样的不舒服。

偏偏乔尼又凑上去问了一遍:“你说我娶还是不娶?”

巴佩亲王反问:“那你想娶吗?”

乔尼眨了眨眼,看起来很是无辜:“我不想娶,可我大哥他们万一逼着我娶,我也没办法不听。”

他语罢又补充了一句:“我大哥很凶的。”

巴佩亲王什么都没说,只是帮他掖了掖被子,情绪不明道:“你先休息,这件事等你养好伤再说。”

他需要几天时间来想一想,该怎么处理和乔尼的这段关系。

放开手吗?应该是放不开的,可真正想攥住,要考虑的因素又实在太多。

之后的一段时间,韩宴和乔尼一直在医院休养,期间军方负责调查案件的长官来过一次,详细询问了事发当天的所有经过,言谈间不着痕迹透露了一些消息。

“经过技术科的检验,您在事发当天乘坐的飞行器被虫安装了干扰装置,所以才会偏移原定路线驶向郊区。那两只雌虫的身份档案在数据库内一片空白,初步推测是流窜在外的星际海盗,他们无缘无故对您出手,很可能是受了谁的指使。”

韩宴一直坐在病床上静静倾听,直到听见最后一句话,才终于抬眼看向面前的军部长官:“所以你们查出来是谁了吗?”

凯恩少校解释道:“那只受伤的雌虫经过抢救终于保住了一条命,今天早上就已经被送到了军部接受审讯,应该很快就可以盘问出幕后主使,到时候一有什么消息,我们会立刻通知您的。”

他没说负责审讯的虫就是伽因,毕竟当时的场面太过血腥,不太方便透露。

韩宴习惯性想抬手扶一下眼镜,但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眼镜已经碎了,又收回了手,客气道谢:“麻烦你们了。”

“应该的,祝您早日康复,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能和一只俊美的雄虫单独相处,无疑是件美差,但凯恩少校想起面前这位阁下的伴侣,就又歇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小心思,转身离开了病房。

凯恩少校经过走廊时,好巧不巧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他见状走上前敬了一个军礼:“伽因少将。”

伽因刚刚从军部出来,就立刻赶回了医院,他见凯恩少校出现在这里,微不可察皱了皱眉:“笔录不是已经做过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凯恩少校犹豫道:“报告少将,我今天来给嫌疑凶犯办理出院手续,刚好阿什亚阁下想得知案情进展,所以我就……”

伽因仿佛明白了什么,声音淡淡道:“他需要养伤,以后有什么事直接联系我,不要再打扰他。”

凯恩少校只能尴尬应是。

伽因这才一瘸一拐走向病房,他进去的时候,韩宴正在垂眸操控终端,似乎是在忙公事,听见脚步声后,就下意识抬起了头。

伽因走上前,轻轻掀开被子检查了一下韩宴那条受伤的腿,伤口拆线之后现在只剩下一条淡粉色的疤,应该很快就能痊愈,低声道:“医生说您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韩宴嗯了一声,然后伸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等伽因坐过来之后,这才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伽因没有瞒他:“审讯室。”

他的军装里面有一件白衬衫,领口处有星点斑驳的血迹,不仔细看倒也察觉不出。

韩宴抬手摸了摸他的衣领,血痕还是新鲜的,听不出情绪的反问道:“受伤了?”

伽因这才意识到自己衣服上沾了血,犹豫一瞬,摇头解释道:“不是我的血。”

那就是别的虫。

韩宴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他掀开被子下床,准备换衣服办理出院手续,经过一段时间的养伤,他右腿行走的时候虽有不便,但已经不太看得出来了。

只有伽因还是从前的模样。

那条腿仿佛永远坠着一个沉甸甸的镣铐,这辈子都解不开。

他一瘸一拐地收拾行李,然后翻找出干净的换洗衣物,又一瘸一拐地走到韩宴面前,想要帮雄虫换上,然而下一秒却猝不及防被韩宴拉到了怀里坐着。

伽因诧异看向韩宴:“雄主?”

韩宴只是觉得这种姿态有些刺目,看着不太舒服。

他搂住伽因的腰身,抬手摸了摸对方眼下的那颗红痣,然后顺着细腻的脸颊缓缓下移,最后垂眸吻了上去。

伽因睫毛颤动一瞬,意识到了雄虫想做什么,最后闭上眼睛,轻轻回吻着韩宴。

他们吻得很深、很慢,抱得却很紧、很用力,仿佛要把对方嵌入骨血。就像那两枚残缺的戒指,一定要合二为一才算完美。

韩宴闭目摩挲着伽因那条受伤的腿,指尖在皮肤上游走时,脑海中缓缓浮现了一副完整的筋络图。佛阆村世代修习古武,医术自然也不差,塔楼里有许多留存多年的针灸古籍,只是残缺不全,读起来亦不连贯。

韩宴为了治好自己的腿,曾经将里面的医术古籍翻阅百遍,结果发现徒劳无功,就又重新丢了回去。

但伽因的腿是因为在战场上伤了筋脉,与他这种先天残疾有着本质的区别,那些古籍对韩宴没用,不代表对伽因没用。

只是时隔多年,他未必能完全记起。

一吻停歇,空气中的温度悄然升高了些许,就像蜜糖一样,暧昧得能拉出丝来。

韩宴不知在想些什么,抬手摸了摸伽因的后颈,金色的虫纹温度滚烫,仿佛也无声透露着他许久未曾浇灌这只雌虫。

伽因的眼睛有些红,稍一撩拨就软了身躯。他气息紊乱地趴在雄虫怀里,努力平复着自己体内翻涌的燥热,耳畔却响起了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回去再喂你。”

韩宴总是能用一本正经的平静语气说着最让虫脸红心跳的话。

伽因闻言一顿,脸上莫名有些烧得慌,连带着那双红色的眼眸也有些雾蒙蒙的,透着水汽与瑰丽。

韩宴亲了亲他的眼睛,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作态,但这次到底有没有花心思,只有他自己清楚。

乔尼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出院了,结果左等右等都没等到韩宴和伽因出来,只好把行李往肩上一扛,径直来了他们所在的病房,结果没想到一开门就见韩宴和伽因抱在一起,吓得直接呆在了当场:“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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