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刚才说应该往左边走, 纯粹是因为封建迷信,不过虫族肯定不会信左吉右凶这种话。右边道路变异种数量稀少,看起来确实更安全, 毕竟谁也不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况,只能暂时相信仪器。
路远都已经开口这么说了,再争论下去也没必要, 萨菲尔上将左右权衡一番, 只好命令部队朝右前行,然而刚刚走进那条幽深的小路, 他们就敏锐察觉了不对劲。
无他, 周遭实在太安静了些。
这种安静不是毫无声响的那种安静, 而是一种死寂荒芜的安静,他们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鼓噪、血液缓缓流动的声音。
道路尽头一片漆黑,四周浓雾顿起,甚至看不清前方的景物,古树遮天蔽日,枝桠疯长,隐于暗处扭曲着身形, 妖冶怪诞。
“咯吱——”
“咯吱——”
一阵轻微的脆响忽然从前方传来,像是有人在咀嚼什么东西,而且是骨头一类的硬物,在寂静的密林里显得犹为突兀。
大家面面相觑, 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行,手中紧紧握着光能枪, 随时预备接下来的突发状况。
路远眼尖, 发现薄雾前方似乎有一只巨大的黑鸟正背对着他们低头啃食什么东西, 羽毛颜色斑驳,到脖子的地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乌黑细长的发丝,如果忽略下半身的鸟类脚爪,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类在背对着他们。
路远见状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这是什么鬼东西?!
尤斯图悄无声息攥住路远,直接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后,同时抬手示意身后的队伍停止前进,立刻原路折返。
他们都发现那只怪鸟有些不对劲,就连法厄斯也没出声,阴沉着脸示意部下原路撤退,不许发出半点声响。
队伍里都是训练有素的军雌,见状立刻持枪缓缓后退,然而就在这时,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声响,惊得他们身形齐齐一僵——
“咔嚓!”
只见那名星网记者毛斯不知何时举起相机,对准远处的怪鸟咔嚓按下了快门,光芒一闪,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犹为突兀。
而远处的那只怪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低头进食的动作一顿,缓缓转身看了过来,它的面容让所有虫都不禁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只怪鸟的眼睛细而上翘,覆着一层浓密的睫毛,鼻子不似普通鸟类只有两个孔洞,而是如人类一般有着高挺的鼻梁,喙部短且尖锐,细长的脖颈并无羽毛,而是遍布着红色的肉瘤,头顶长长的发丝垂落下来,半遮半掩,形似人面,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咯咯咯~”
那只怪鸟喉间忽然发出一阵尖细的女人笑声,在幽密的森林里回荡不绝,然后展开足有数米长的翅膀,直接朝着路远他们飞了过来。
萨菲尔上将见状脸色微变,厉声道:“不好!快点撤退!是t4高级变异种!”
萨利兰法帝国目前已知的变异种最高不过t2,而面前这只巨鸟已经拥有了灵智,最低也是t4级别!
队伍见状立刻转身后退,并且纷纷开枪射击阻止,然而为时已晚,那只巨鸟已经振翅飞扑了过来,硬如钢铁的爪子直接抓住了两名军雌飞向天空。
“砰——!”
“砰——!”
路远与尤斯图几乎同时举枪射击,照着它的眼睛连开了数枪,虽没能成功打中,但还是让那只怪鸟吃痛,爪子一松放开了那两名军雌。
“二队三队掩护仪器撤退!一队留下来垫后!”
在危机关头,萨菲尔上将果断让队伍先行护送教授和仪器离开,身后翅翼展开,和一队成员齐齐飞上天空阻击那只怪鸟。
尤斯图直接将补充弹夹扔给路远,将他往后推了一把,沉声催促道:“你快和他们一起撤退!我等会儿再去找你!”
语罢身后银翼一展,身影迅速飞向天空,进入了半虫化状态,和那只人面怪鸟缠斗了起来。
路远知道自己武力值不高,留下来也是添乱,只能帮助队伍一起撤离。他转身见那名不怕死的星网记者还在对在天空咔咔咔拍照,额头青筋直跳,直接对着他的屁股重重踹了一脚:“拍你妈啊!还不快跑!”
刚才就是这货拍照不静音惊动了那只怪鸟,路远想踢死他的心都有了!
毛斯记者为了挖新闻连命都能不要,显然不会惧怕区区一只怪鸟,但被路远一脚踹趴在地,还是相当识时务地抱着自己的宝贝相机跟着队伍一起往左边撤离了。
北部虫族一直没动,目光冰冷,无动于衷。他们从小接受的信念与西部截然不同,信奉明哲保身,利益至上,数万年前与西部尚未割裂的时候便是如此,现在局势这么危险,冲上去无异于送死,他们更加不会轻举妄动了。
其中一名军雌看向法厄斯,犹犹豫豫问道:“首领,我们是撤退还是上去帮忙?”
法厄斯没说话,脸色阴沉难看得紧,北部与西部积怨已久,素来不睦,暗地里不使绊子都不错了,又怎么会上去帮忙,为了救那些虚伪的西部贵族而折损自己的兵力,实在是愚蠢至极!
但这条路是法厄斯选的,他如果不解决面前这只怪鸟,岂不是证明路远的选择没错?他咽不下这口气!
“给我上!”
法厄斯一字一句咬牙吐出了这句话,身后纯黑色的翅翼陡然展开,掀起一道迅疾的冷风,双手指甲瞬间暴涨,覆上了一层坚硬锋利的鳞片,率先飞向上空加入了战斗。
剩余的北部军雌听闻首领下令,皱眉犹豫一瞬,也都纷纷展开翅翼进入半虫化状态,紧随其后上前帮忙。
当纯黑翅翼于天空展开的那一刻,他们似乎都背弃了自己多年的信仰,早在这片土地尚未完全割裂的时候,他们的祖辈也曾这样一起并肩战斗,那时的情谊与肤色无关,无贵贱之别。
如果我注定死去,
不需金银陪葬,不需华服点缀。
请赐我一双无暇的翅膀,
右翼为黑,左翼为白,
再替我立下一块石碑,纂刻过往功绩,
这样当我长眠时,便不会遗忘曾经的战友。
北部军雌数量众多,而且生性好战,加入战场之后明显扭转了局势,稍稍减轻了尤斯图他们那边的压力,然而那只怪鸟体型巨大,实在难缠,阻击起来还是相当困难。
萨菲尔上将显然没想到法厄斯会出手相助,目光诧异地看向他们,皱眉出声道:“再拖延十分钟就想办法飞离撤退!不要死耗!”
根据萨菲尔上将的估计,十分钟应该够路远他们撤到安全的地方了,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左边那条路有一片密密麻麻的巨型飞蚁群,状况并不比他们这里好多少,直接把路远他们又原路逼退了回来。
“妈的!”
路远看着眼前铺天盖地袭来的飞蚁群不禁狠狠咒骂出声,这种变异飞蚁的身形足足有成年人的拳头那么大,而且粘液具有腐蚀性和麻痹性,十秒钟就能瞬间把人啃成骨架子。
路远之前流落密林的时候,曾经亲眼看见这些飞蚁捕食过体型超过自身数百倍的猎物,他平常看见这些蚂蚁都是绕道走的,怎么今天一下子忽然多了这么多!
那些负责保护他们的军雌见状立刻补充弹夹,对准空中就是一片疯狂扫射,然而那些飞蚁绵绵不绝地飞扑上来,一波接着一波,怎么也杀不完似的。
一名穿着防护服的老教授眼见飞蚁越来越多,连忙打开仪器箱对着大家焦急喊道:“仪器箱里有火筒!快点用火筒烧它们!”
那些飞蚁不知为什么,并没有攻击路远,他听见仪器箱里有火筒,立刻翻上了装载车,从里面拿出一堆圆筒状的武器,挨个扔给了那些正在扫射的军雌:“用火烧它们!”
火攻明显比光能弹更省事,那些军雌闻言接过火筒,立刻对准半空喷出了成片的火焰,一股焦臭味瞬间弥漫开来,那些飞蚁纷纷被烤成了焦炭。
二队的队长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什么,忽然皱眉出声道:“不好!它们后面还有一只蚁后在控制队伍!”
顺着密集的飞蚁群看去,只见远处有一只通体洁白的巨型蚂蚁正静静趴伏在地面上,它的身躯轻轻蠕动,身下是一片密密麻麻数量巨大的蚁卵,而且平均每过一分钟就能孵化出大批飞蚁。
蚁后被一群等级更高的飞蚁密不透风保护在中间,“勤勤恳恳”进行着产卵工作,它的孵化速度显然要快于火筒的消灭速度,那些军雌已经有些抵挡不住了。
路远心想怪不得怎么烧都烧不完,原来还能无限“续杯”。这些飞蚁的唾液具有麻痹性,被叮咬过后很快就会出现四肢僵硬的情况,不少军雌都中了招,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整支队伍就会瘫痪。
路远抬眼看向那只蚁后,直接抽出腰间的光能枪进行射击,然而蚁后的皮肤防御力极强,光能弹没能对它产生任何伤害。
路远见状咬咬牙,干脆捡起仪器箱里仅剩的一支火筒,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跑向了蚁后所在的方向。那些飞蚁并不会攻击路远,然而铺天盖地飞来撞在身上的时候威力等同刀刮,生疼生疼。
身后不知是谁喊了他一声:“你做什么!危险!快回来!”
路远却充耳不闻,用袖子捂住口鼻,一路用火筒驱赶着那些体型巨大的飞蚁,艰难跑到了蚁后所在的方向。
蚁后是整个飞蚁群里的王,但它除了产卵并没有任何攻击力,弹夹已经耗光,路远从身后抽出一把军用匕首,一咬牙一狠心直接对着蚁后的头顶上方刺了进去——
“咔嚓!”
蚁后的头没事,刀尖倒是崩断了一个口子,路远因为用力过猛,整个手掌都被匕首划伤了,鲜血顺着刀刃蜿蜒下流,也淌进了蚁后的皮肤里。
“刺啦——!!”
就在这时,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刚才还淡定产卵的蚁后忽然发出一阵尖锐痛苦的嘶鸣声,身躯拼命挣扎,头顶青烟直冒。
它在召唤子民杀掉路远,然而那些飞蚁刚刚靠近路远,就被他身上的血液吓得退避三舍,在四周形成了一个真空圈。
路远这才发现它们好像很惧怕自己的血液,直接用匕首在掌心划了一刀,然后握住沾血的匕首用力刺了下去——
“噗嗤!”
路远的血液对于蚁后具有腐蚀性,这次匕首畅通无阻,直接刺进了它的头部,只听一阵尖锐凄厉的叫声响彻密林,震得路远耳膜生疼,那些成群结队的飞蚁忽然四散开来,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而在天上与尤斯图他们缠斗的那只怪鸟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什么,忽然变得急躁起来,数米长的翅膀用力一扇,直接将四周的那些军雌重重扇了下去,一个俯冲就朝着路远所在的方向飞了过去。
在密林之中,变异飞蚁卵对于鸟类来说是无上美食,万年蚁后已死,它身躯下方的那些蚁卵自然也就失去了庇护。
那只人面鸟喉间又发出了那种尖细的、犹如女鬼一般的笑声,看样子是准备饱餐一顿。
尤斯图见状这才发现路远在飞蚁堆里,惊得瞳孔骤缩,身后银翼一展,身影迅疾地冲上去想要将他带走,然而那只人面鸟速度更甚,利爪凌空一抓,直接将尤斯图从空中击落,飞速俯冲到了路远面前。
“!!!!”
路远看见这只怪物打伤了尤斯图,惊得眼睛瞬间瞪大,整个人怒火中烧!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忽然上前,闪身躲过那只人面怪鸟的尖喙攻击,直接一把攥住它的脖颈,用沾血的匕首用力一割,刹那间鲜血喷涌而出,溅了路远满身。
那只人面鸟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一把普通的匕首割伤,喉管被路远的血液腐蚀冒出阵阵青烟,反应过来开始剧烈拍动翅膀,发出一阵痛苦短促的嘶鸣声,锋利的爪子直接抓伤了路远的右臂。
然而此举无异于伤敌八百自损一万,路远的血液只会令它感到更加痛苦。路远死死攥住那只怪鸟的脖子,直接将它按倒在地,对准脖子就是一阵乱刺,一边刺一边暴躁骂道:
“我x你大爷的!老子刚找的对象!疼都来不及!你x的居然敢打他!!长得一副鸟人样还敢出来吓人!在窝里待着不好吗!!”
路远半边脸都是血,神情冷峻,一边用刀刺一边骂人的样子像极了煞神,旁边原本想冲上去帮忙的军雌见状也都纷纷吓傻了,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艰难咽了咽口水:这只虫也太凶残了吧!
只有毛斯记者激动高举相机,对准这幅场景咔咔咔就是一顿乱拍,巨型飞蚁,长发怪鸟,多么劲爆的话题啊!到时候发上星网不火都难!
路远接连刺了十几刀,一直把匕首刺断了这才气喘吁吁地从地上起身,而那只怪鸟已经死得不能再死,浑身被捅成了筛子。
路远当啷一声扔掉手中断掉的匕首,刚才被怒火冲昏的头脑终于冷静下来,这才想起查看尤斯图的情况。
尤斯图刚才作战太久,早已力竭,连飞翔的力气都没了。胸腹处有几道深可见骨的抓伤,皮肉外翻,看起来好不吓人,身上的军装被鲜血浸透,呈现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路远见状吓了一跳,连忙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尤斯图?!”
尤斯图伤势太重,就连身后的银翅也悄无声息收了回去。他面色苍白地看向路远,见路远没事,这才放心,皱眉摇了摇头:“我没事……”
队伍里有军医,萨菲尔上将见状连忙派遣他们给尤斯图治伤,路远只好后退让出位置,然而他刚刚从地上站起身,眼前就忽然一黑,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了。
军医见状惊呼一声,连忙扶住了他:“你没事吧?!”
路远勉强打起精神,用力摇了摇头:“没……没事……我就是有点……”
军医:“有点什么?”
晕。
路远话未说完,眼睛一闭直接晕了过去,军医下意识接住他,这才发现路远后背肩胛骨处有几道触目惊心的抓痕,连忙焦急喊道:“快带药箱过来!这边也有一个伤员!”
这支队伍里有数的几个首领都知道路远的雄虫身份,听闻他受伤,纷纷面色大变,连忙拽着医务兵给他治伤,可想而知又是一片兵荒马乱。
然而路远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感觉自己睡了很长很长的一个觉,梦里是一辆黄色的大巴车在山道上缓缓行驶,路途颠簸,摇摇晃晃,直接把他给颠醒了。
等路远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绿色的军用帐篷里,身下是柔软的气垫床,稍微一动指尖,半边肩膀都是麻的。
尤斯图一直在旁边熬夜守着他,察觉路远苏醒后,连忙从地上起身摸了摸他的额头试温度,皱眉担忧问道:“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路远神智还有些迷糊,过了几秒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慢半拍问道:“我在哪儿……”
尤斯图低声解释道:“帐篷里。我们离密林中心不远了,明天天亮的时候再走一段路,就能抵达目的地。”
在路远昏迷的这段时间,萨菲尔上将担心停留在原地会引来别的变异种,一直在飞速前进,好在途中并没有遇到太过棘手的麻烦,直到后半夜的时候才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扎营休息下来。
路远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发现缠着一圈纱布,伤口很明显被包扎处理过。他又抬眼看向尤斯图,却见对方身上只穿着一件松垮的白色衬衫,透过衣领隐约还能看见里面厚厚的纱布,边缘甚至有些微微浸血。
尤斯图的伤势显然要重得多。
路远皱眉从床上坐起了身:“你的伤怎么样了?”
尤斯图摇头:“我没事。”
他语罢单膝半跪在床边,查看了一下路远后背的伤势,发现纱布没有透血,这才偏头亲了亲路远的脸颊,落下一个微凉的吻,声音模糊不清道:“阁下,不得不说,我后悔把你带来此处了……”
密林深处是如此危险,强大的S级战士在这种环境下都尚且难以自保,更何谈保护他人。尤斯图反反复复回忆昨天遇袭的场景,心中假设了一万种可能,发现最好的下场就是自己和路远死在一起,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逃生的可能。
死在一起……
这句残忍的话让尤斯图心动而又不忍,他既渴望着能与对方永远在一起,却又不愿施加任何伤害。直到此时此刻,尤斯图才发现他心中一直希望路远能好好活着,哪怕这份生的希望与自己无关。
路远发现尤斯图似乎在自责,静默了一瞬才道:“……可我并没有后悔来这里。”
尤斯图绯色的眼眸静静注视着他,仿佛早就猜到了什么,只是一直没有说:“您想寻找您的来处,对吗?”
或者,那个地方也可以称之为家。
尤斯图是亲手把路远从密林里带出的见证者,他比任何虫都要清楚对方特殊的来历,路远与萨利兰法是如此格格不入,除了异乡来客,尤斯图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尤斯图其实并不惧怕路远迎娶雌侍的威胁。
他以为对方想寻找家乡,
所以明知不该,他还是带路远过来了……
仅此而已。
路远却摇了摇头:“不重要了,尤斯图。”
能不能回去对路远已经不重要了,他跟着过来只是想保护尤斯图的安全,哪怕保护不了,陪着也是好的。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仅此而已,”
当他想在一个地方扎根留下的时候,那个来处就已经不重要了。
尤斯图闻言皱了皱眉:“可我确定,您好像一直在寻找什么。”
路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考片刻才道:“我还有几名失落的同伴,我想确认他们是否还活着。”
尤斯图闻言皱了皱眉:“您还有别的同伴吗?”
路远嗯了一声:“既然我能从密林里活着出来,说不定他们也可以。”
尤斯图不想打击路远,却也只能实话实说,意味深长道:“也许有些难,阁下,毕竟不是所有雄虫都和您一样能打。”
也不是所有雄虫都能徒手干掉两只t4级别的变异种,这种能力已经强悍到有些变态了。
路远并不知道尤斯图内心的想法,他往气垫床里面躺了躺,然后让出一个位置,示意尤斯图躺上来:“时间不早了,睡觉吧,下次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你不用熬夜守着我,直接回自己的帐篷睡觉就行。”
尤斯图见路远的伤势没有大碍,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与他静静躺在床上和衣而眠,闻言闭眼无奈道:“阁下,这就是我的帐篷。”
军营里只有主将才能单独住一个帐篷,副官和士兵都是一起睡集体帐篷的,尤斯图纯粹是把自己的床让给了路远。
路远:“……哦。”
路远一点也不尴尬,直接闭眼睡觉了。
军雌在经过大型战斗之后,精神力很容易处于暴.乱边缘,尤其他们离源石中心越来越近,队伍里不少军雌都出现了头疼的状况,就连体质强悍的北部雌虫也好不到哪儿去。
翌日清早,当队伍继续出发的时候,路远明显发现有许多军雌双眼血丝遍布,整只虫看起来异常暴躁。
路远下意识看向一旁随行的研究院教授,出声问道:“他们的状况看起来不太好,等会儿清除源石的时候该怎么办?”
老教授摇摇头:“清除源石的工作是交给我们负责的,他们的精神力现在很不稳定,并不适合靠近污染源石。”
路远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就说嘛,莫名其妙带着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教授进来做什么,原来用场都在这里。
队伍越往密林深处走,周围的景物对路远来说就越熟悉,他有条不紊地给萨菲尔上将指路,这次再没有任何虫出声反驳,就连法厄斯也罕见熄了火。
期间他们一共途经了三个湖泊,两处沼泽,最后终于在太阳落山的时候抵达了一片浩瀚的玫瑰花海——
那是整个索里蒂亚密林的心脏,也是源石深埋的地方。
太阳即将落山,只见它的身影从地平线上缓缓消失,给世界留下了一片绚丽的玫瑰色云彩。暮色向晚霞边缘逐渐靠近,不舍地牵住衣角试图挽留,然后在天际染出一片温柔的蓝粉。
下方是连绵不尽的山脉湖泊,还有数万平方公里的玫瑰花海,晚风裹挟着花香拂过这片广阔且无人踏足的土地,翻涌间吹起了数不清的花瓣,纷纷然落下了一场玫瑰花雨。
白鸦振翅飞过天际,玫瑰肆意生长。它们久于密林深藏,共同见证着这片土地的不朽与兴衰,却依旧维持着当年的姿态。
萨利兰法已经有许久都不曾见过如此生机勃勃的景象,军队见状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怔愣看着眼前芬芳绚丽的景象,显然没想到埋藏源石的地方会如此美丽。
一名老教授手中的仪器不知是否感应到污染源,忽然滴滴响了两声,红灯开始频繁闪烁。他下意识看向仪器,却见指针赫然指向了玫瑰花海的方向,对萨菲尔上将怔怔开口道:“上将,我们……我们找到污染源石了?”
老教授的言语中藏着几分不可置信,到最后几个字声音陡然沙哑起来,甚至带了几分哽咽,他握住仪器的手控制不住颤抖起来,须臾就红了眼眶,老泪纵横道:“我们……我们终于找到了……”
萨利兰法牺牲了无数战士,做梦都想找到的源石……
萨菲尔上将闻言闭了闭眼,悄无声息攥紧指尖,莫名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心酸与哀戚,因为战斗而略显疲劳与苍老的脸上却又终于出现一丝如释重负,再次睁眼时目光已然变得坚毅起来,一字一句命令道:“所有伤员原地休整,其余的队员跟我一起护送仪器进入花海,清除污染源石!”
路远故地重游,难免有些失神,听闻萨菲尔上将下令,反应过来默不作声跟着队伍一起进入了花海,然而一回头却见尤斯图也跟了上来,皱眉道:“你是伤员,跟过来做什么?!”
尤斯图的脸色仍有些苍白,目光却依旧不失锐利,闻言微微勾唇,神情一如往昔:“阁下,你好像也是伤员。”
路远:“可我不是军雌,也没有精神力暴.乱这种隐患。”
尤斯图却满不在乎,用枪拨开花海,深一脚浅一脚地保护在他身后:“没关系,我有安抚剂。”
路远转念一想也是,反正自己有信息素,大不了到时候帮尤斯图安抚就行了,也就没再开口反对。
他们一直在根据仪器的指针方向往源石中心靠近,然而随着距离的拉近,污染辐射也越来越强,已经有许多军雌的精神力受到干扰纷纷掉队,最后只剩下几名穿着加强防护服的老教授和路远还在坚持前行。
还有尤斯图。
路远有些气喘,他回头看向身后,却见尤斯图一直在后面跟着,对方脸色苍白如纸,显然精神力已经紧绷到了极限。
“尤斯图,别走了。”
路远忽然出声:“你就在这里等我。”
等级越高的军雌受到的干扰也就越强,就连萨菲尔上将都没能坚持下去,尤斯图是S级雌虫,痛苦只会更甚。
尤斯图却摇了摇头:“没关系,你往前走吧,我走不动了,自然就停下来了。”
他知道路远不怕污染,但还是想跟着,能跟一步是一步。
路远静默了一瞬:“那我走十步,你才能走一步,你如果能做到的话,回来的时候我送你一样东西。”
尤斯图挑了挑眉:“什么东西?”
路远不告诉他:“回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语罢转身,继续帮助那些教授一起推动仪器前行,中途回头看了眼,果不其然发现尤斯图落在了后面,乖乖跟随自己的速度,隔十步才走一步。
夜色渐黑,路远最后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感觉腿都麻了,就在他已经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只听污染检测仪忽然发出一阵滴滴乱响,声音万分急促,那几名老教授见状纷纷停下脚步,趴在地上仔细检查了一番,最后惊喜出声道:“源石就在这里!”
路远诧异问道:“你确定?!”
其中一名老教授捧起地上的土壤,打开灯光,又再次确认了一遍:“没错,源石就埋在这里,附近的土壤颜色和之前实验室的样本一模一样!”
他们语罢连忙从仪器箱里翻出兵工铲,对准地上直接开挖。源石的污染能量主要来自于内核,只要把内核取出来封存到专门的隔离箱里,再带回萨利兰法的实验室进行处理,这次任务就算成功了一大半。
路远见状找了个兵工铲,也准备帮忙一起挖,然而他不经意往身后一看,这才发现后方是一片低矮的山谷,借着朦胧的月光,依稀还能看见最底下有一团黑影。
什么东西?
路远皱了皱眉,担心又是变异种,直接找旁边的教授借了一副夜视望远镜观察。然而当他顺着山谷下方看去时,却见一辆残破报废的大巴车正静静躺在谷底,车身早已严重变形,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把望远镜倍数调到最大,依稀还能看出上面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
小黄鸭旅游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