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臣不知。” 狄青拜在刘娥面前, 额头抵在柔软地毯,“臣唯一知道的是,太后力排众议提拔臣, 臣便誓死相报,百死无悔。” 年声音清亮, 带着这个年龄段独有的意风发,是一种尚未被打压排挤的锐,敢天公试比高。 但卑谦的态度与进退有度的话语, 无声人昭示着另外一件事——他清楚知道自己的一切来之不易,哪怕功高盖世, 但也会被构陷得抑郁终,变成现在的一步登天, 被太后委以用,所以他更懂得珍惜,给他一点点希望, 他便能还太后一份满意的答卷。 刘娥微拢衣袖,轻轻一笑,“好一个誓死相报,百死无悔。” “但你年纪轻轻的, 何必把死不死的挂在嘴上?” 刘娥起身,小宫人殷勤来扶。 她便扶着小宫人的手,缓缓来到狄青面前。 年此时深深拜在地上, 只留一个倔强清瘦的脊背给她,她笑了下, 摘下指上的护甲, 俯身对年伸出手,“起来。” 狄青有些意外。 ——他万万没有想到, 太后会亲自来扶他。 有些难以置信,狄青慢慢抬起头,太后的手在他面前,等待着他去握。 或许是怕指上的护甲伤到他,太后连护甲都摘下,只有一双保养得极好的手,在日头的映照下泛着莹白如月光的颜色。 狄青怔了怔。 ——他一介粗鄙武夫,何德何能让太后亲自来搀扶他?甚至连指上的护甲都卸掉? “哎哟,狄将军都高兴傻了。” 小宫人打趣儿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狄将军,还愣着做什么?快起来呀!” 狄青回神。 顿了顿,他握住太后的手,慢慢站起身。 等他彻底站起来,才发现太后其实个子很高,他虽才十六,但个子经长成,比寻常男人都高出一截,更何况寻常女子? 但太后站在他面前,却没有他俯视寻常女子的种觉,她不比他低多,且戴了冠,势便更足,挑眉看着他时,像是在欣赏出色的后辈。 不是审视,也不是打量,是带着几分长辈对晚辈的好奇,目光温柔和煦。 ——太后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好相处。 不刻薄,更不狠辣。 与市井传言的凶神恶煞完全不同。 “谢太后。” 狄青垂眸敛眉。 “是个知礼的好孩子。” 刘娥莞尔,松开狄青的手,继续往前走,“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与你这般时,礼数也比旁人周全些,所以能被真宗所喜,有今日临朝称制的尊荣。” “狄青,我希望你与我一样,未来掌千军万马,享盛世荣光。” 刘娥止步回头,看自己身后的年,“不是立下不世战功之后,却死士夫们的攻讦陷害。” 狄青呼吸陡一顿。 他慢慢抬头,太后立阳光之中,面上有着恬淡微笑,这一刻她不是太后,他也不是等待她提拔的臣子,是同样被士夫们排挤不惜的人,待他们走过沼泽,踩过泥泞,以世人不容的雷霆手段将朝中庸碌之辈清洗半后,他们才能沐浴这方寸的阳光。 他们必须成功,也只能成功。 ——因为他们无路退。 士夫们被清理,文轻武的国策经被改写,如果这种情况下他们仍不能将未来欺压灭亡他们的金人消灭殆尽,么等待他们的,是史书工笔的讨伐,是天下百姓的谩骂。 狄青闭了闭眼。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缓缓睁开眼,拱手刘娥道,“臣必不会辜负太后托,振军威,踏平蛮夷!” 【刘姐当政期间,天下晏,百姓富足,一改真宗执政期间因天书运用将国库挥霍一空的荒唐。】 【随着商业的快速发展,携带不方便的银钱无法满足商贾们交易流通,这个时候咱们的刘姐吸取四川当地商贾们私自发行的交子经验,在四川开始试行发行官方交子,也是纸币的一种。】 【最开始交子只有一贯到十贯,再后来改成五贯和十贯。从交子金额的更改,以看出太平盛世之际商业的发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天幕之上,再次出现汴京城楼。 这一次不再是被金人攻打得千疮百孔的怜城楼,是喧闹繁华的街,与四处叫卖的商贩。 商人们的交易不再是让下人们抬着的钱币招摇过市,麻烦不说,且还不安全。 交子的发行让他们以纸币便能购买货物,极方便了货物的流通。 · 天幕之下,远离战火纷飞的商贩们捋须颔首。 “交子的确是个好东。” “以前买东不仅要雇人抬钱,还要雇人防止劫匪来抢钱,现在好了,自己揣着交子能买东。” “虽需要交些手续费,但这点手续费哪有雇人花的钱多?” · “每年拨给军队的钱并不,但军队的战斗力却从未提升。” 刘娥问狄青,“狄卿以为如何?” 狄青想也未想便拱手答道,“臣以为,这些钱并未到军士们的手里。” “哦?” 刘娥懒懒挑眉,“既如此,你便彻查此事,以正军纪。” 是日,平民出身的狄青被太后委以用。 是日,每年花费巨额财政养着的军队迎来清洗。 是日,是日,军队风肃之一清。 是日,年为将,平叛战乱。 是日,捷。 “娘娘!您果没有看错人!” 赵祯得知狄青捷,从小宫人手里抢走捷报,一路小跑来寻刘娥,“狄青胜了!胜!” “咱们宋经很久都没有赢得这么痛快的胜仗了!” 刘娥接下赵祯递过来的捷报,略扫几眼后,便放在御案前。 被天幕盛赞的绝世悍将当不是庸碌之辈,声势浩的流寇反贼遇到他只有望风降的份儿,否则只会落一个被斩草除根的下场。 她并不意外狄青的捷。 倒是她这位好儿子的反应更让她意外,横冲直撞,跟小孩似的。 刘娥伸手给赵祯理了理因跑得太快有些松散的鬓发与衣襟,“都是当官家的人了,怎还毛毛躁躁的?没半点稳样子。” “这是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赵祯任刘娥给他整理,胸口微微起伏着,声音激动得很,“我长这么,还没有过这么痛快的战事!” “现在能看到了。” 赵祯的衣襟,刘娥松开手,“不止现在,以后也能看得到。” 赵祯欣喜若狂,“是的,咱们的宋再也不是任人欺辱的宋了!” 小宫人们忍俊不禁。 手舞足蹈高兴了好一会儿,赵祯对刘娥赞不绝口,“娘娘,还是你有法子,如果换成我,我是没魄力力排众议提拔武将的。” “在天幕口中,我对狄青并不好,他最后抑郁终,我有不推卸的责任。” 赵祯叹了口,“我远不及娘娘。” “祯儿,帝王之道,乃霸王道杂之。” 刘娥轻轻摇头,“往日我专注朝政,对你疏管教,你的太傅不是儒便是士夫,让你对其他家一概不知。” “今日之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 “儒家要学,到家法家兵家更要了解。” “对治国理政,哪家好用便用哪家,不是被一家所困,好好的一位天子学成了书呆子。” 赵祯听到读书便头。 但娘娘开口,他只有应承的份,“是,我一定好好学。” 刘娥瞥了一眼赵祯的兴致缺缺,哑失笑,“祯儿,娘娘经老了,总有一天会离你去,你需得在娘娘崩逝之前学会做一个好皇帝。” “不会的!” 赵祯心头一酸,连连摇头,“娘娘还很年轻,娘娘不会离我去的!” 刘娥莞尔,“傻孩子。” “我才不是傻孩子。” 赵祯小声嘟囔,“我只想让娘娘长命百岁。” 他说的是真心话,他真的希望娘娘能长命百岁,永远庇佑他,庇佑宋子民。 如果不能长命百岁,,如武皇一样长寿也行啊,活个九十一百岁,让他走在娘娘前头,不是娘娘走在他前头。 ——他想象不到娘娘崩逝之后他独自一人面对朝臣的场景。 但娘娘的话还是给他提了一个醒。 娘娘今年五十五岁,虚岁经五十六,若不注意保养,怕是真的没几年好活。 赵祯抿了抿唇,心里突冒出一个新奇注意,他在朝政上面帮不了娘娘的忙,但他以搜寻天下名医,让名医家们给娘娘延年益寿啊! 说干干! 晚间辞别娘娘之后,赵祯便以自己的名义下了一道诏书。 眼下娘娘权独揽,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不是特别要的事情,下诏不需要经过娘娘的批示,是他写完诏书,便让小宫人们拿去昭告天下。 久不下诏的官家突降诏,在荒山上开荒的士夫盼得头发都白了盼得是这一天。 ——泥人还有三分火呢,更何况官家? 他们知道官家忍不了太后多久,迟早有一日会明白太后包藏祸心,他们才是忠心耿耿日月鉴!后与太后决裂,风风光光将他们迎回朝! 士夫们高兴得连手上的活都不愿意再干,呼朋唤友去看贴在荒山告示栏上的告示,后在看到告示内容后,得投奔太后的心都有了。 ——天子下的竟是遍寻名医给太后养身体的诏书! 天子昏聩! 天子愚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天子不堪为君啊! 哀嚎声此起彼伏。 “嚎什么嚎?” “地里的活干完了吗?在这儿嚎!” “快去干活!要不今天都没饭吃!” · “狄将军,我们吃完了,咱们什么时候发动总攻!” 亲兵一股脑把馒头全部塞到嘴里,仓鼠似的架鼓鼓的,口齿不清问位上的狄青。 狄青放下碗筷,忍俊不禁,“先把你嘴里的东咽下去。” 亲兵二话不说,立刻梗着脖子咽下嘴里的东。 但一口吃得太多,他噎得直翻白眼,身边的人状,连忙递给他一碗水,他接过水,咕噜咕噜往肚子里灌,一碗水底,他这才觉自己不么噎。 “多谢。” 亲兵抬手擦了擦嘴,把碗还回去,不停追问狄青,“狄将军,您快说呀,咱们什么时候发动总攻?” 狄青眉梢微扬,“子时三刻。” 是夜,狄青夜袭,叛军全军覆没。 是夜,宋境内最后一股叛军被狄青消灭。 是夜,斥卫飞马传信,捷报传至汴京。 “捷!” “是捷!” 扬国长公极为兴奋,“嫂子,这位狄将军不愧是以武将之身做到枢密使的人,竟在短短的时间内把所有的叛军全部消灭了!” 刘娥颔首,“是个能征善战的好苗子。” “岂止是好苗子?” 扬国长公一脸骄矜,“有他在,我看燕云十六州迟早也能收回来。” “燕云十六州?” 刘娥笑了一下,“你倒敢想。” “有什么不敢想的?” 扬国长公轻哼一声,“以前咱们有把燕云十六州收回来的希望,是父皇战败吓破了胆,阿兄一味听取小人谗言,这才让辽人白白占据燕云这么长时间,更威胁咱们这么长时间。” “嫂子,你难道不想收回燕云十六州?” 扬国长公搁下分拣完毕的奏折,以手撑脸,抬眸问刘娥。 刘娥一脸平静,“我在等一个人。” “谁?” “曹玮。” “曹玮?” 扬国长公颇为意外,看了看面前的刘娥,“他不是与嫂子素来不睦吗?” 不仅不睦,还惨遭党争的牵连,寇准罢相时他被贬官,丁谓罢相的时候他更被一撸到底,去荒无人烟的崖山做了参军。 但刘娥并非赶尽杀绝之辈,知晓他军功盖世,半年后,便让他做了华州观察使和青州知州。 ——当,这个官职完全无法与他之前的官职比。 刘娥轻笑,“是以前。” “娘娘,曹知州回来了!” 廊下传来小宫人尖细的声音。 刘娥放下奏折,“宣。” “娘娘宣曹知州入殿——” 小宫人高声唱喏。 · “将军,听说娘娘将曹知州从青州召回来了。” 亲兵一边纵马往汴京赶,一边狄青挤眉弄眼,“曹知州是一代名将,将军更是战无不胜,娘娘将你们俩凑在一起,怕是要有动作啊!” 另一名亲兵来了兴趣,“动作?” “莫不是要收回燕云十六州?!” “必是这个原因!” “国内叛乱平,宋再无威胁,只剩下燕云十六州还在辽人手里。” “若不是燕云十六州,还有哪个地方值得将军与曹知州一同前往?” · “一别经年,曹卿好?” 刘娥淡淡看风尘仆仆的男人。 “咳咳——” 曹玮轻轻咳嗽着,态度不复当初骄矜,头低低垂着,对刘娥颇为敬畏,“谢娘娘挂念,臣一切安好。” “安好?” 刘娥摇头,“我瞧着曹卿并不好。” 曹玮手指微微一紧。 “曹卿出身将门世家,先父曹彬官至枢密使,谥号“武惠”,何等尊荣权?” “曹卿家世如此,却依旧不被士夫所容。” “寇准不喜你,丁谓排挤你,寇准罢相,你被贬官,丁谓罢相,你被贬官,明明家世无双,自己功高盖,却落得这般凄凉下场。” “任谁了曹卿,都要说一句委实怜。” 曹玮呼吸微微一紧,“娘娘——” “但现在,我却以给曹卿一条青云之路。” 刘娥俯身,将地上的曹玮搀起来,“狄青不日便会抵达汴京,曹卿与他一起北上,收复燕云十六州好?” 曹玮瞳孔骤收缩。 燕云十六州,多么熟悉多么陌的一个字符。 它是武将朝思暮想的渴望,更是武将们梦里都不敢触碰的东。 ——官家无心收复,武将们纵有一腔热血,却也无处施展,只能压在心头,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岁月里消耗折磨。 现在,这个地方他梦里都不敢想的地方被刘娥轻易举托付,只待狄青还京,他便能披甲挂帅,北击辽人,收复失地。 曹玮眼眶微微发热。 ——有之年,他竟还能以宋将的身份踏上燕云十六州。 曹玮深吸一口,斩钉截铁,“臣必不辱使命!” “很好。” 刘娥眼皮微抬,“此战干系,曹卿与狄卿出兵之际,便是我御驾亲征之时。” “太宗惨败高梁河,真宗有澶渊之盟之辱。” “我,不成功,便成仁。” “我要燕云十六州必须收复,要靖康之耻永远不会发在华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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