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月似乎有所察觉,扭过头来关切地问:“怎么?你受的伤还没有调息回来?不好意思,此时不能停下来,这样吧,我来扶你一把!”
胡一辉眼中一酸,心在呐喊:黛月啊黛月,你不要再这样子了,让我如何是好啊?
他突然很羡慕那些浪迹天涯、无牵无挂、无忧无愁的流浪汉。
脑子一热,几乎是用蚊子般的声音脱口问道:“黛月,我陪你一起,天高海阔浪迹天涯,可好?”
黛月正满头大汗地把他的一条手臂挪过来搭在自己肩膀上,听他梦呓般的说了句话,大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听不清楚!这里在地底下,大声说话是没有关系的!”
这种话你叫我怎么能再说一遍!
胡一辉的目光在黛月身上流连忘返了一阵,心里很是悲怆:哪怕你现在给我一个眼神,我就放下一切,随你一道浪迹天涯。
果然,黛月抬头给了他一个眼神,却是心急如焚的眸光,问:“摸着你的脉搏倒不像受伤严重的样子,究竟怎么了?累坏了吗?”
胡一辉:“??????”
差一点要狂喷一口凌霄血,二人现在根本就不是在同一个频道上好吗。
孔子曾说,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
然而这些于胡一辉而言,根本就不足为道。
人生路上,他活得洒脱,笑看苍生,不问生落寞,傲视群雄,不问路凶吉。
这些年与茫茫天地斗巧,与深似海底的人心斗智,与凶戾的妖魔鬼怪斗勇,俱一往无前、义无反顾,从来也不肯相信世上有什么事是他做不成的。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世间并不能尽如人意之事真是多也去也。
譬如现在,某位佳人的芳心不许。
他心里面越发翻江倒海地胡思乱想起来:怎么办?难道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跟风旭炎两个人私奔吗?
他当然不会这么伟大,所以,接下来就做了件他认为自己人生路上最最龌龊的事情。
当二人磕磕绊绊地爬出洞穴,外面天已大亮,穿山甲君无尚的“手艺”果然经得起考验,洞口开在了远离皇宫的一处山脉上。
这里林荫莽莽,古树参天,山峦如玉,是出了名的灵山秀水,名叫大仙山。
大仙山有“直通帝座”的天堂美誉,成为百姓崇拜,帝王告祭的神山,有“大仙山安,四海皆安”的说法,并且先后曾有十三代帝王引次亲登大仙山封禅或祭祀,另外有二十四代帝王遣官祭祀七十二次。
从前黛月隔三差五就和风旭炎来这里狩猎,日子过得逍遥快活!
二人被几缕从树缝中漏下来的阳光一晃,同时眯了眯眼睛,黛月从随身带着的水囊里用盖子倒出来半杯水,递给胡一辉,豪气万丈地说道:“给,以水代酒,我们就此别过,希望日后有缘再见。”
胡一辉神情复杂地接了过来,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冷不防被黛月伸过来的水囊碰了碰,算是惜别礼。
正想说话,又见对方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动作娴熟,一气呵成。
完了还不忘敦促道:“快喝点水润润喉,赶时间,对了,把盖子还我!”
胡一辉只好将盖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黛月接过盖子把水囊拧好,冲他嫣然一笑,挥一挥手,潇洒地转身离开。
才刚走几步,忽觉身子一麻,被人当场定住。
她大吃一惊,莫名其妙之际,眼帘里映出了胡一辉那张熟悉的脸。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谢谢你救我出来,但是我不能任由你就这么离家出走。
不说外面有多少虎视眈眈的眼睛,就拿你现在的修为和心智,即使是个大能,也难以在这世界闯荡。不要胡闹,家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外祖母逼你修仙习道,有一定道理。
修身治国平天下,须以道为准绳,深入体悟道的‘清虚’状态,佛教说的人有生老病死,天地有成住坏空,没有一个东西是可以恒久,唯道恒久。
所以说,问道、求道和修道对于一个即将继任新一代国主的传承者来说,极其重要。
作为朋友,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即将涉险而无动于衷,所以今天,只有得罪了,希望日后再见时,你我皆证得大道,得偿所愿。”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真正的原因就只有一个,谁让你不是跟我走来着!
黛月不知道,成长经历的缘故,胡一辉的性格属于深沉早熟的类型,说话从来只言三分,只有损人和动手的时候最直白,为人实际很内敛,喜怒哀乐不形于色,今天却一而再、再而三,真心实意地劝告,已经表现得很不正常了。
倘若换个心思稍微细腻一点的女孩,都会察觉到这其中夹杂着的朋友情谊以外的一丝暧昧味道。
偏偏黛月在这方面是一根棒槌,根本体会不到对方良苦用心后面的言外之意。
她其实也很无辜,这次出走没有约风旭炎,不想连累他。
她目的也很简单,顺着栖仙国的泊罗江一直南下,把沿途的景致一路欣赏个遍,再顺路拜访一下她的远房表姐墨芷荷,狠命玩够了,等母亲继承大统后再回家请罪,到时就算再罚她面壁个十年百年,也都无憾了!
避开黛月那杀千刀的目光,胡一辉从怀里摸出一枚信号弹,一扬手,那枚信号弹嗖地一下流星般划上半空,当空炸开一个星光熠熠的火树银花。
是皇家专属的信号弹——不夜天,弹如其名,亮度即使是晴天白日,也能传讯百里。
黛月既不能说也不能动,苦不堪言,这次若离家不成,以黛千凡的手腕,自己日后恐怕真要与青灯古佛相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