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区异能局,元问心正在办公室,进行每月的例会。
他在上周成功升职为总执行官,还连任了全球诡异复苏攻关计划常任委员会的委员长……除此外,身上还有类似于主任、主席等一系列称号。多的数不过来。
元问心就像是少年登基,又大权在握的封建皇帝。他有能力,有野心。高瞻远瞩地进行了世界范围内的布局,极大程度地控制了诡异复苏的进程。
放前世,因为镇压不住诡异复苏,在这个时间段,好几个地区都陷入瘫痪状态。
人们疯狂朝着更安全的地方涌入。各大资本更是群魔乱舞,什么“人类堡垒计划”、“坚壁清野计划”、“重返原始计划”……社会陷入了倒退和混乱的三十年。人口锐减了一半。路边到处都是尸体,死亡的人又成为孕育祸害的温床。
而现在,人类还能和祸害分庭抗礼,维持原本的秩序;他们这批“重生”人士居功至伟。
各个区的执行官正在进行述职,无非是讲大计划推行到哪一步,该区域诡异复苏程度,上周伤亡人数、职工表现,以及需要增援调度的东西。
都是一些看起来很重要、实际上也很重要的东西。
元问心知道自己应该静下心来好好分析。比如某个追捕了3个月的A级祸害,已经从北美区流窜到了捷夫洛克区,重伤,是时候收网了。支援的武力到什么等级,战利品该怎么瓜分……这些都要元问心拍板通过。
但他只能机械地、凭着惯性去做出决定。好在,当一个制度趋于稳定时,偶尔的走神并不会留下过于严重的后果。
外媒对元问心的评价是狐狸。
首先,在汉语中,狐狸和蝴蝶都是“hu”发音(现在的国际记者都会被要求学习汉语,哪怕并不负责诡异复苏新闻的报道)。
其次,狐狸并不强势,代表着智慧、勇敢、运筹帷幄,甚至是一点狡黠;不像其他野兽那样凶猛。
很符合大家对元问心的一点刻板印象,他从来都不是以武力见长。
哪怕是在走神,大脑根本没办法运转,元问心依然能侃侃而谈,毫无破绽。冷静、优雅、完美。
这场全球会议进行了一上午。一个个职工从会议室里退出,最后,只剩下他和荀玉。
元问心有预感,接下来会是他不太想面对的质问。
所以他先发制人地开口:“西南区异能局明明完成了最多任务指标,但连续3次评级都是B+,你管理得太松散了,荀玉。”
也许是因为荀玉当过一段时间祸害的缘故,西南区异能局的职工行事有些不拘小节……换句话说,荀玉只在乎结果,并不在意过程。风格有点土匪气。
他们区普通人的伤亡数量,一向比平均指标要高,公共财产的损毁量也是。
好在一直有上面批准的特殊补贴。
荀玉充耳不闻,眉头蹙起:“赢舟没有接下相关任务,他为什么会去塞萨里酒店?”
昨天,元问心只发来了一条消息——“赢舟在A市,去了槐江的酒店。”
消息不带任何情绪,更像是一个通知。荀玉收到,难免觉得有些云里雾里。
他第一反应是给赢舟发消息问问。但赢舟没有回复。
如果不是酒店里的线人确定赢舟没事,荀玉现在也没心情在办公室里开什么线上会议。
他都能确定赢舟没事,那元问心也能。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发来这条消息,荀玉认真分析了一宿。
他认为这是元问心潜意识的求助。
元问心不想赢舟去酒店,但赢舟还是去了,而且元问心阻止不了,所以搬来了他这个救兵。
这是第一层思考。
元问心向他求助,肯定是因为在这件事上,他和赢舟产生了分歧,希望自己和他站在一条战线上,对赢舟形成压力。
这是第二层思考。
赢舟在家里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去酒店?肯定不是因为被酒店负一楼吸引;更不可能是被槐江吸引。
荀玉非常清楚,赢舟的主观能动性很低,大多数娱乐对他的吸引力还不如一条数学公式。去酒店住一定是因为某种巨大的推力。
——所以,一定是赢舟和元问心产生了严重的、无法调和的矛盾。而且元问心是理亏的那一方。
而他被蒙在鼓里。
“他是成年人。”元问心的声音还算平静,“想去哪儿都行。”
荀玉盯着他的脸,表情严肃又认真:“今天下班后我会去酒店找赢舟。如果你们有什么矛盾,最好现在就说清楚。回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元问心整理文件的手一顿。
“你去找他吧。”元问心在短暂地思考后,收回视线,“也许他需要你,需要我给你批假吗?”
荀玉骤然站了起来,死死盯住了屏幕里元问心的脸。
元问心的态度激怒了他。
一种冷漠、消极甚至抗拒的态度。和过去积极的状态大相径庭。
可惜隔着网线,荀玉能做的很有限。不管是砸东西还是大吼大叫,都显得他很无能。
荀玉接连点着头,冷笑了一声:“不用你批准。我辞职。”
他的手狠狠拍了一下电脑屏幕,抓起椅子上的外套披在身上。
荀玉的身影消失在了镜头里,几秒钟后,视频里传来重重的关门声。
元问心盯着面前的文件,许久都没说话。
他双手并拢,指尖抵在了眉心。
他感觉到了疲惫和失控。就像是被剪不断的海草缠着,一点点拉入深海里。
元问心没有办法启齿。
他要怎么和荀玉说?
对,他可能会放弃赢舟——如果真相像他们推测的那样。
因为他觉得一群人比一个人重要。甚至他自己也在一群人的范畴里。他们都在。
然后元问心恍惚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当初想
当总执行官,是因为害怕赢舟被人拉去研究。
……操蛋的世界。
*
塞萨里酒店。
赢舟坐在椅子上,看起来还在思考。
槐江转身,抽出一副扑克牌。开始在赌桌上用扑克牌搭房子。三角形。
等待总是难耐并且煎熬的。
赢舟盯着他低垂的头:“一枚骰子和白面,价值不对等吧?我以为你和白面关系不错?但你想借我的手除掉他。”
槐江抬起头,微笑道:“客人,这枚骰子是我前主人的遗物,而且是一枚对赌场来说很有用的骰子。我当然想要珍藏。”
连他自己都觉得滑稽,说到后面,槐江忍不住想笑,嘴角高高扬起。
“好吧,我承认,白面想要重新建一个实验室。希望酒店可以入股,或者就建在酒店内。我不想答应,因为这很危险。当时,他也只是想在院长的医院里建一个实验室。”槐江的声音不急不缓,“当然,我会提出合作,是因为我以为你想要解决他,而我在讨好您……毕竟一听到白面的名字,你就愿意来酒店了。不是吗?”
他又搭了一层纸牌屋。
赢舟:“我想找他,是因为别的事。”
槐江问:“嗯哼?我们活在梦里这件事吗?”
赢舟的目光闪了一下。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本世界祸害,槐江知道的比他想象得更多。
“您可能疑惑,为什么我会知道。作为酒店的老板,每天这么多住客,我也有自己的信息途径。更何况,就像您说的那样,‘叶启枝’和我关系不错。我甚至还在诡域里照顾过他的哥哥。
“但是大人,我不清楚什么梦境。我也没见过‘太岁’。人没有办法想象自己没见过的东西……我只知道,在这个世界,我会痛,会饿,会死,也会因为您靠近我而高兴。对我来说,这个混乱、疯狂、无序的世界就是现实。而我活在这样的现实中。”
槐江搭好了纸牌屋的最后一层,顶端剩一个尖尖的三角形。
他走向赢舟,无视了地上炸毛的影子,牵起了赢舟的手。
他隔着自己的拇指,轻吻了一下赢舟的指节。
一个很标准的吻手礼。
槐江抬起眼眸,眼神里是浅浅的笑意:“如果这里是‘太岁’的梦境。那我就更有理由讨好您了。我问过白面了,外面的世界没有‘槐江’,是您赐予了我第二次生命。
“您不必怀疑我,我就是会吃人的怪物。我贪婪、自私、逐利、背信弃义、没有底线。
“而你需要学习的,就是利用我的这些特质。只要让我以为自己有利可图,我就是您最忠实的信徒。”
槐江瞥了眼地上的黑影,眼神中带着不动声色的嘲讽:“毕竟,情感只是电流在神经系统内的传递和流动,脆弱到改变大脑的生理结构,就可以永久破坏人类对它的感知。但利益是永恒的。您觉得呢?”
这一次,赢舟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他发现自己在某种程度上,被槐江说服了。
槐江说话确实好听。但如果从白面那知道,需要杀死赢舟才能让世界延续下去,恐怕也是第一个捅刀子的。
他追逐的是利益,赢舟只是刚好符合他的需求。
真情,假意。谁又分得清。
“白面,要怎么杀死?”
槐江:“他的身体都是金属的,但大脑很脆弱。所以无头鬼会24小时跟随保护。他每周都会花一个小时给自己大脑充电,物理意义上的充电。这段时间,白面会处于高度昏迷状态。”
“我有他房间的房卡,也能在那段时间帮忙把无头鬼引开。”
赢舟的眉头微微蹙起:“你怎么知道的?”
这种硬伤性的弱点一般不会暴露给外人。
槐江耸了耸肩:“我在他的房间里装过监控。您需要的话,可以来我的房间里看录像带。”
赢舟突然眯起了眼。
槐江略微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解释:“我只是为了自保。而且,监控如果被发现,很容易把客人激怒。请相信我,酒店开业至今,就偷拍过那么一次。我们酒店是很注重保护客人隐私的。”
槐江还真没在赢舟的房间里装监控。
一般的金属设备没用,很容易被发现。偷拍的成本太高。
而且他偷拍赢舟干吗?
槐江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低俗下流。他不缺性资源,也不饥渴。虽然半人马会更像动物,甚至有固定的求偶季和发情期。
至于赢舟信不信……
槐江只能说自己尽力了。
赢舟起身,抽出一张牌。面前的金字塔在瞬间失去稳定性,纷纷扬扬洒落一地。
他看了眼抽到的牌,一张红色的joker。
赢舟把牌丢回了牌堆里,平静道:“安排白面和我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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