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七流 刚从玻璃盒里解冻的影子一跃三尺高, 身上的四条黑线在瞬间变成红色。 速度快得都能见破空之音。 赢舟转过头,看见四条交织的红线像是一张网,贯穿了靳羽的身体。 对方脸被切割出了一条血线, 分成几段的肉块正在因为重力缓缓下滑。 四分五裂。 直的冲击。 血从缝隙处涌出, 靳羽死死盯住他,眼是一种让赢舟觉得浓烈陌生的情绪。 “我明明……给过机会了。”他说,“是自不珍惜。” 赢舟思考了久这种熟悉感从何来。 后他想起来了。 邻居的阿姨,每天楼下跟人聊天,说起自的丈夫出轨, 拿钱去嫖.娼, 嘴上说说笑笑的;回后总是发疯似的大吵大闹。隔了几层楼都能见她歇斯底里的哭声。 有一次赢舟放学路过,刚好看见这人的门敞开着, 阿姨披头散发在里尖叫, 让她的老公滚出这个。 赢舟回头瞥了眼, 位阿姨的眼空洞绝望,愤怒哀伤。 像是靳羽现在这。 但赢舟并不同情, 甚至觉得莫名其妙。 毕竟他和对方有限的几次交流都不愉快,甚至可以说是有仇。 且对方还这么阴魂不散。 像是小偶像有个经病私生饭。感觉早该死了, 总能在宾馆的床底下发现。 赢舟的眼淡漠, 看起来都懒得回话。 靳羽的尸块落地,血溅到了他裸露的皮肤上。脚背,脚踝, 小腿上全是血点子。 赢舟先是去客厅拿了枪,折回浴室, 拿花洒冲干净了靳羽留下的痕迹。 他掉花洒的水龙头, 四毛跳了起来,取下毛巾架上叠在一起的浴巾, 抖开,给赢舟擦着他腿上的水痕。 它整个人都还没一片毛巾大。 赢舟低头看着它,没忍住打开水龙头,让冷水淋了小姜饼人一身。 哗啦啦的水喷出,对只有十几厘米高的小姜饼人来说,像是下了一场短暂的暴雨。 四毛抬头,一张薄得像是纸片一的小圆脸湿哒哒的。 它没有五官,但赢舟能感觉到它的表情写满了茫。 这让赢舟想起了自之前在学校图书馆看过的一本心理学的书籍。 书上说,毁灭的行为能引发快乐,所以小孩会把积木搭起自推倒重建;他会在这个游戏中领略到支配带来的满足与快.感。这种隐秘的快乐会一直存在。 些拥有权力的人,终究会不满足于摆布死物,是会试图摆布活物。譬如宠物和人。 当人被视作宠物,屈尊俯式的宠爱、与虐待狂式的玩弄之间的界线会开始模糊。* 赢舟蹲下身,把四毛从地上提了起来,后用纸巾擦掉了它身上的水。 这个尺寸刚好能一手握住。 “对不起。”赢舟说。 他的声音没什么情绪波动,连表情都有一种淡淡的倦意。 小姜饼人:“唧?” 它的智商,还不足以理解赢舟的歉意从何来。 赢舟没有再说话。 地上的肉块还在,但没有诈尸的迹象。 赢舟站在了阳台上,外面的公寓楼一切如常。 赢舟伸手,拧了一下自的胳膊,不疼。没有任何知觉。 “梦里的靳羽已经死了。”赢舟喃喃了一句,“为什么我还没醒呢?” 他思考片刻,拿着枪,推开了公寓的门。 赢舟去摁了一下隔壁叶启枝的门铃,没有人开门。 他朝里走,来到了电梯前,摁下电梯。 电梯的数字缓缓从1到6,赢舟走轿厢,摁下了1楼。 十几秒后,电梯到了,发出“叮”的一声响。 但只是刚出电梯门,赢舟忍不住顿住脚步,微微抿起了唇。 扭头,是熟悉的门牌号。601。 走廊中间位置,他所住的间房子的大门还敞开着。 因为赢舟走的候没有门。 他回到了原地。 公寓一共17层,赢舟耐心地从1摁到了17。可惜,每次打开门,外面都是同一层。 消防通道的试验结果也是一的。 赢舟感觉自的大脑有些眩晕。纯粹是过多次的重复让他失去了方向感。 赢舟的是605号。 叶启枝在隔壁,606。 他路过了自门口,来到了标着606的门前。 黑色的细线缠绕在了他的手上,赢舟猛地往前打出一拳。 研究所的门比一般的防盗门坚固。但毕竟只是普通的福利公寓,考虑到造价,也没办法每扇门都做到抵抗诡异力量。 赢舟成功地轰开了大门。 后,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间公寓里的软装布局,和他房间里的一模一。 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东西,甚至连卧室里具倒地的尸体都还在。 赢舟推开阳台,看向窗外。 外面依有人来来往往,但耐心地观察一段间,会发现,窗外的景象像是在看洗脑循环的录像带。每过一个小,外面的场景会重演一次。 赢舟的瞳孔缓缓缩紧,窗外的模拟日光还是么温暖,他在此感觉到一股轻微的寒意。 赢舟终于明,为什么靳羽会说“我给过机会”了。 他被困在了梦里。 * 荀玉是在下午抵达的研究所。 专机在冰面上停下,荀玉走下楼梯,表情并没有太多震撼。 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来。但上辈子,荀玉已经来过研究所好几次。对这里并不陌生。 他的研究员叫秦,正好出来接机。 秦三十来岁,是个热络的中年男人,有妻有子。从小生活在国外。 他穿着厚重的防护服,给了荀玉一个热情的拥抱:“和聊天经常忘了才二十岁。看脸发现还是年轻嘛!欢迎来到研究所。” 荀玉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 他的伤势还没好,露在衣服外的手腕处能看见一圈圈缠好的色绷带。 8月,太阳直射点已经快挪回赤道附近,正在逐渐往南挪动。南极圈内的昼间变长。 荀玉到的候天还亮着。 但快,头顶,黑压压的鸟群飞过。天色顿昏暗的如同极夜。 荀玉没忍住问:“这是什么?” “海燕群。”秦解释道,“刚好遇上鸟群迁徙了吧。” 秦打开车门,示意荀玉上车:“过些天,还能看见海鸥和信天翁。这里鸟可多了。悬崖边上全是它的蛋。海鸟的蛋没鸡蛋好吃。说什么营养丰富……嗐,都是糊弄人的。野味的口感,哪比得上驯化了几千年的禽。我农科院年年都在培育更好吃更经济的品种呢。” 荀玉看着鸟群飞过,遮天蔽日,像是蝗虫过境。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道:“不过,这么大的鸟群,还挺少见的。” 话音刚落,一只黑色的海燕猛得撞到了车前窗的玻璃上。 幸好这里的车玻璃都是防弹的,足够坚硬。 鸟尸倒在前车盖上,但玻璃上的裂纹都没有一条,只是留下一团带着羽毛的血痕。 司机不太在意地用雨刷拂去。 荀玉的心里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十几分钟后,鸟群散去,天空并没有亮堂起来。 “啊,晚上到了。错过了冰川上的日落呢。”秦说。 荀玉在车上坐立难安,一口气给赢舟发了好几条消息。后想起在地下城,赢舟大概是收不到他发的这些短信的。 里的网络都是封闭单线,只能内部互联,根本没办法直接联系上外界。想和外界通讯,还要转几次手续。 这都是为了防止研究成果泄密。虽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密不透风的墙。 把研究所建在这种地方,其实大还有一个心照不宣的打算。 如果哪个实验小组的项目出了,研究员控制不住被研究的诡异生物。刚好可以直接把整个实验室连同诡异生物丢海里,能把损失降到最小。 荀玉耐着子和秦客套了两句,后说自要去找朋友,婉拒了对方说带他逛逛的提议。 因为都到地下了,他居还是联系不上赢舟。 这有两个可能,第一是赢舟没看手机;第二是赢舟没办法看手机。 他退求其次,联系上谢东壁:“知道赢舟住哪儿吗?地址发给我一下,谢谢。我是荀玉。” 谢东壁还在实验室,看见这条消息后微微摇了摇头,心想荀玉的格还是这么急。 不过,他还是给了地址:“2单元7栋,605。” 荀玉搭上城市公交,一路来到了生活区。 在抵达公寓楼下的候,荀玉意识到,下午的不祥预感预感成真了。 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恶心的气味,带着浓郁的海腥味,倒也不算臭,但咸湿,或者说阴湿。 他的鼻子比普通人灵敏,能闻到正常人类闻不到的气味。 荀玉的脸色微变。 他刷卡,来到公寓的六楼。顺着门牌号一直找到了605。 海腥味越来越浓,到这里几乎刺鼻的让荀玉觉得难以忍受。 但来到这里。除了海腥味,还能闻到一种陌生的气味。 怎么说呢……像是工业香精兑出来的空气清新剂,橙子味。类似某种劣质的车载香膏。 拼夕夕十六块五能买一箱,一箱二十四盒。 荀玉只在小候坐过的黑车上闻到过一次。本来晕车,闻了后更想吐了。 “赢舟?赢舟!在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门被敲出了巨大的声响。 没有人回应。 荀玉没有等谢东壁拿来备用钥匙,是直接用力撞开了门。 他胳膊上缠着的绷带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红色。 赢舟在房间里。 他蜷缩在沙发上,手里还握着没有子弹的枪,一张脸是不正常的潮红。 荀玉心头一颤,冲上前,小心地叫了一声:“赢舟?” 他叫不醒赢舟。 且显,不是什么自状态的睡眠。 荀玉咬牙,背起赢舟,往外冲。 他甚至连等电梯的间都来不及,是打开窗户,直接从六楼跳了下去。 隔着衣服,荀玉能感觉到赢舟身上滚烫的热气。他心急如焚,几乎跑出一道残影。 公交车上,有研究员正在玩手机,眼前一晃,感觉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大型犬。 但转头一看,什么都没有。只好当成上班太累出现了幻觉。 荀玉直奔研究所五大组的实验区。 中间,还用蓝牙给秦发了一条短信。 他的蓝牙能直接和秦对话,比联系谢东壁方便。 他背着赢舟赶来的候,研究所已经准备好了,派了人来接。 几位研究员上前,七手八脚地接过赢舟,推着医疗床直奔实验室。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荀玉说不清自什么心情,他什么也没想,只是觉得手脚冰冷,还有些惶恐。 赢舟躺在色的床上。下面铺着蓝色的布。 他双眼紧闭,纯色干燥苍,让荀玉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记忆。 对赢舟死亡的恐惧。 这种恐惧让他甚至没有办法思考,他头重脚轻,光是维持着镇定耗费了所有精力。 在马上要入ICU的候,荀玉被人拦下了。 一个女研究员递来张职工卡:“抱歉,里面不能。交给我好,这是我的证件。请在外面等候。” 说完,也不看荀玉的表情,扭头了实验室。 实验室的ICU和医院里的不一,外面是铁墙,没玻璃也没监控给荀玉看。 荀玉盯着紧闭的这条铁缝,开始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东壁同赶了过来。 他本来还在开会,收到通知后,直接开车赶了过来。 好在两个大组的园区相隔并不远。 谢东壁看着紧闭的门,扭头,看向门外的荀玉,语气充满疑惑:“怎么回?发生什么了?” 一直盯着门的荀玉身体一颤,猛地转过了头。 “发生了什么?” 荀玉一把提起了谢东壁的衣领子,咆哮道:“我还想问呢!来的候还是好好的,不是让研究所多看着吗?为什么还是会出?” 他的獠牙呲起,一张狼脸一闪过。眼眸转为深紫色。 谢东壁抬起手,推了一下自的眼镜:“荀玉,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 谢东壁推开他,大吼道:“等赢舟死了再发疯行不行!” 他的眼镜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金属的颤音。 荀玉这才如梦初醒。他松开手,扭过头:“抱歉。是我太激动了。我的问题,我的。” 谢东壁的嘴微微张开,本来想说些什么,在看见荀玉的表情,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荀玉用手挡住了脸,耳朵和脖子都憋的通红,身体微微颤抖着,分明是在流泪。 他不想被人发现,但情绪迫切地需要一个宣泄口。过剩的眼泪从掌心位置滑落,滴在地上。 谢东壁心情复杂,他捡起地上的眼镜框,重新戴回脸上,开口:“可以理解。没。” 镜片碎掉了。 “赢舟不会有的。这里可是研究所。”他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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