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军警, 野木芽对这里其实是没什么好感的。
这个对外宣称用质量平衡器和悬浮瓦斯支撑运作的高空建筑,哪怕从里面丢出个水瓶都会对地面造成不小伤害。
除了看着华丽, 百害无一利。
上飞机前, 太宰治不知从哪掏出件西装递了过来。
既然要潜入,当然要尽量和里面的人一样。
野木芽没有扭捏,接过就进了换衣间。
武装侦探社经费有限,衣服是很普通甚至有些廉价的料子, 野木芽换好后还顺便揪下了衣摆上的线头。
一切准备就绪后两人登上了将人送进赌场的飞机。
赌场秉持着将奢靡进行到底的原则, 交通工具使用的都是观光机, 而且数量很多, 几乎不会让人等待,只要客人准备好,随时都有飞机待命。
在进去前更是要绕着巨大的赌场飞几圈, 让客人将风景尽收眼底。
可惜,这并不能吸引两人。
太宰治躺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野木芽到是因为怕西装起褶子坐的直挺挺,但也是咬着吸管神望着窗外神游。
“最近在港口mafia待的怎么样?是不是超级无聊,还不好翘班?”
大概安静了有十来分钟,实在无聊的某人先挑起了话题。
除了实验还是实验,身体很疼,今天更是被种田山头火气的咳血。
但少年只是轻敛眼睑淡淡的回答:“还好。”
“感觉要比在[猎犬]时稍微轻松点。”
“哈?”
太宰治猛坐起来,一双眼睛里满是鄙夷和嫌弃:
“那些都是森先生迷惑你的假象!等观察期结束, 等待野木君的将是一大堆枯燥无趣的任务和加班。”
无所谓, 自己也活不到那个时期。
少年捧着果汁杯, 没有说话。
“像野木君这种人就算加入港口mafia也融不进去吧?”
太宰治却并不准备结束这个话题,右手撑着脸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语气里带着幸灾乐祸:
“然后成为最底层, 谁都可以随意欺负的那种~”
野木芽疑惑的皱眉,把杯子放在了桌面上,杯壁上聚集的水珠将窗外的阳光折射的晶晶亮。
太宰治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嘴里还不忘继续嘟囔:
“野木君要是现在后悔说不定还来得及……”
他话未说完就被打断,少年黑眸明亮,带着仿佛能看穿一切的透彻,轻声询问:
“太宰先生是怎么这么确定我之后的遭遇的。就好像是亲眼见到过一样。”
太宰治的话戛然而止,
他默默把腰下的靠枕抽出来抱进了怀里躺了回去,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野木芽也不急,静静的看着他。
一时间,诺大的机舱里只能听到螺旋桨高速运转的声音。
虽然少年并没有说他必须回答之类的话,但是他的眼神实在难以无视。
过了一会,太宰治将靠枕丢向了野木芽,然后坐了起来。
“因为野木君想做的事根本就不在港口mafia啊。”
青年眼睛眯起望着窗外刺眼的阳光,声音变得听不出虚实:
“以前就有个这种人,可以称得上是港口mafia的怪类了,不杀人不走私,甚至还养着几个孤儿。”
“很明显,注定不会什么有好结果吧?”
“是太宰先生的友人吗?”
虽然他语气淡淡,但野木芽清楚,能被特意提起的,一定是不一样的存在。
“唔……”
太宰治并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支起身子笑着说:
“说起来,他的梦想是当个小说家呢。”
野木芽并不清楚那人是谁,港口mafia底层的话,连他们组织内部可能都没几个人能记住他。
但是三言两语之间,他已经对这个人有了自己的判断——
善良、梦想、早逝。
并且是太宰治能承认的朋友。
狭小的空间突然因这个话题变得沉闷无比。
\真可惜。\
良久,野木芽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感叹,看着情绪明显不怎么高太宰治,
“这种人应该能写出很棒的作品……”
“谁知道呢,毕竟没人看过。”太宰治到是依旧语气轻松,只是眼神微暗的看着黑发少年,意思不言而喻。
野木芽抿唇,当作没有看懂。
自己一个将死之人,换来一份人体实验的保密,他觉得是很划算的。
但无奈,又不能告诉原世界居民事实。
再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内,两人彻底沉默了下来。
观光机也算是绕够了,总算滑进了赌场内部的轨道里。
两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入赌场大厅。
这里才真正是纸醉金迷的开始。
装修精致的天花板上挂着价值连城的水晶吊灯,雪茄的腥辣夹杂陈酿的醇香在空气中飘荡,穿着华丽的富人们几千万的筹码说押就押,输了也只是一笑而过。
当然,也会有些例外。
也有些普通人抱着一夜暴富的侥幸来孤注一掷,然后倾家荡产被赶出去。
这样的场面在赌场几乎天天发生。
就像此刻,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正熟练的将一个穿着朴素的男人往门口走去。
那人近乎绝望地挣扎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无望着赌桌上刚才赢了自己的人:
“我不服!那可是我爸爸留下的房产!”
“谁来帮帮我!哪怕借我一百万都好……”
一个不注意,他挣脱了束缚,竟直直的跪在了地上,头磕的“砰砰”响,祈求获得某个富人的善心。
可惜,无人理会他。
悔恨的泪水大滴大滴涌了出来,他快速扫过大厅,最终将目光放在了黑发少年身上。
旁边的太宰治立刻不厚道了笑了出来。
野木芽:“……”
男人手撑着地面站起,猛地朝他跑了过来,然后揪住了少年的裤脚:
“求求你,救救我吧!”
“麻烦松开我。”
[猎犬]常年在战斗中养成的习惯让他刚才差点抬脚踢过去。
就算是现在的野木芽一脚也够男人在医院趟段时间了。
少年习惯性的礼貌用语让男人更以为有戏,浑浊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只要100w就好!我将房产证赢回来后立刻收手,作为报答下半辈子我一定给您当牛做马!”
男人表情极为真诚,自以为这样就能骗到野木芽。
显然,他将少年当成了某个富贵人家不谙世事的少爷。
原因无他,野木芽本身就长相出众,身上的气质又清清冷冷,如天边的明月。
而大部分人都觉得,只有金钱才能堆积出月亮的光。
所以他选择性无视了野木芽身上刚才还有长线头的廉价西装。
“放开!我并没有为你贪婪负责的义务。”少年皱着眉说。
赌博这种东西本来就有输有赢,既然不能像别人一样承担输了的风险,为什么还要赌?
这种人并不值得同情,甚至在尝到甜头后会彻底成为社会的蛀虫。
最后倒霉的也只会是他的家人。
“不不不,”男人慌了神,眼见工作人员就要过来,谎话脱口而出:
“这、这其实都是为了救我的女儿!!她生病需要高额医疗费,没办法我才来赌的!”
野木芽垂眸,淡淡的问:
“你的女儿多大年纪?得了什么病?”
“这、这……”
没做好准备的脑子暂时还编不出合适的应对词。
野木芽这次没有犹豫,抬脚就把人踢开,然后对上来的工作人员说:
“请按照诈骗罪把他送到警局。”
“什么……?”
第一次在赌场听到这个词,工作人员恍惚了一下。直到身边的同伴用胳膊肘戳了戳他才知道自己没听错。
秉持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他呆愣愣的点了点头。
在和工作人员说完话回头的瞬间,野木芽看到了楼上栏杆处的白色身影。
和他对视的瞬间,那人腼腆的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位就是赌场负责人,同时也是[天人五衰]成员之一的西格玛。”太宰治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到。
同时,也是他袭击了种田山头火。
野木芽抿唇,心里升起股怪异的感觉,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太宰治笑了下,刚准备开口,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你们好,是第一次来天空赌场吗?”
正是刚才赢了男人房产证的人,此时正饶有兴趣地望着野木芽。
“需要有人带你熟悉一下这些项目吗?”
**裸的邀请,引得一众人发出惊呼。
原因无他,男人正是整个天空赌场知名的存在,堀野田。
从赌场建成的第一天他就在这里了,拿着十万资金靠赌博赚的盆满钵满,甚至出现在了世界富豪榜上。
显然,他对面前这个长相出众的少年产生了兴趣。
跟在他身边哪怕只学些皮毛也够赚的不少了,可惜他眼光极高,很少有人能入眼。
一时间,各种羡慕嫉妒的视线将野木芽包围。
可惜,黑发少年对赌博并不感兴趣,他冷漠的摇头:“不用。”
堀野田倒也不觉得懊恼,优雅的笑了笑,看向了太宰治:
“冒昧的问一下,你拒绝我是因为这位先生吗?”
对啊,为了和太宰治调查天空赌场即将进行的恐怖袭击。
野木芽点了点头。
听此,堀野田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抬起下巴审视起了太宰治:
西装廉价,来赌场这种地方连一块可以证明身价的表都没有,缠了几圈绷带好维持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总的来说,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
这种人最好拿捏。
他扯起嘴角,近乎赏赐的说:“要不要和我来一局?赢了后我给你三个亿。”
“输了呢?”
太宰治眯起眼睛,饶有兴致的问。
“简单,把你的恋人让给我一天。”堀野田有信心一天之内拿下野木芽。
太宰治下意识地去看少年的反应。
恋人,谁?
果然,野木芽一脸懵。
“大概不行,物化他人是会被军警抓进去的。”
太宰治忍住笑意,对他摊了摊手。
就在堀野田以为他是怕了准备嘲讽两句时,却突然对上了青年的眼睛
——明明在望着他,但就有种没把自己装进去的感觉。
然后,他就听到:
“不过,赌一把还是可以的。”
在自己熟悉的领域,堀野田刚才心里的那些怪异感顿时烟消云散,又有些恼怒怎么会被这种人吓到,语气懊恼:
“你拿什么当赌金呢?”
“太宰先生,别在这种结果注定的事上浪费时间。”
野木芽开口,皱眉淡淡地说。
哈哈,少年也觉得他在不自量力。
堀野田刚准备开口就又听那清冷如山泉水的声音道:
“赢了也没什么好开心的。”
这是默认自己会输了?
堀野田气的脸都红了,咬牙切齿地说:
“好,来赌!筹码还是三个亿,你要是输了就给我当狗在大厅爬一圈!”
野木芽:【……】
系统恨不得抓一把瓜子来嗑:【这人是一点也不听劝啊!】
白给的三亿不要白不要。
野木芽轻叹一口气,由着他去了。
由于两人还在赶时间,最后决定了来一场迅速的“黑杰克”,也就是俗称的“一十一点”。
规则也很简单——
一副牌除去大小王后由荷官发牌,最后谁手里的牌大且不超过一十一点谁就是赢家。
荷官是个笑的温柔的女人,她向两人展示了尚未拆开包装的盒子,然后熟练的拆开包装,行云流水的洗牌后开始分发。
和纯靠运气的项目不同,一十一点是有概率可言的。
不过需要超群的记忆力和心算能力。
一个拿牌都略显生疏的生面孔和赌场老手,胜负几乎不用想。
围观这场闹剧的人在堀野田亮出可以代表一点也可以代表十一点的A时几乎就散完了。
只有几个想看别人绕圈爬的还幸灾乐祸着。
然而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胜者是太宰治。
“怎么可能!你一定是出老千了!”
堀野田满脸不可置信,猛地打翻了满桌的筹码,过来就准备挥拳。
然而黑发少年拦住了他。
明亮的灯光从野木芽头顶撒下,使他鸦羽般的睫毛落下了一片阴影,刚才还如松上雪的少年表情变得有些不耐烦:
“他没作弊。”
被卸了面子的愤怒已经让堀野田失去了理智,就算是对刚才看上的人态度也照旧。
拳头紧了又紧,做出了今晚第一个让他后悔许久的行动——
对着野木芽打了过来。
正坐在反跨着坐在椅子上看热闹的太宰治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紧接着。
“咔擦”,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
然后就是堀野田的惨叫声。
“干嘛要惹野木君呢。”
太宰治看着被医护抬走的男人,咂了咂嘴。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就算野木芽身体差到多离谱的程度,对付一个沉迷赌博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人也简简单单。
太宰治心情不错的去把那堆筹码兑换,然后大手一挥,把两人的标间换成了最高级的套房。
“剩下的就用来买蟹肉罐头和绷带吧?”
他躺在柔软的床上细细盘算着,下巴陷入了洁白的被单里,宛若只魇足的猫。
“有钱的话先把楼下咖啡厅的欠款还清吧。”
野木芽正在搜寻这个房间,试图找到恐怖袭击的线索。
太宰治眨了眨眼,理直气壮地选择无视这句话。
从今天在楼上匆匆离开的身影不难看出,西格玛已经认出他们了。
所以理所应当的,这个房间什么都没有找到。
但是野木芽并不想放弃,他时间有限,每分每秒都十分珍贵。
然后太宰治就看到他脱下了西装外套,将衬衫的前两个扣子解开,稍微活动了下筋骨后打开了窗户。
这里实在太高了,没有玻璃的阻挡凌厉的风瞬间就将他的黑发扬起,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
伴随着“呼呼”的声音,太宰治听到他说:
“我准备去别人的房间看看。”
栗发青年眨了眨眼,确定他是认真的。
“私闯他人房间我记得是犯法的……”
“没关系,我现在已经是港口mafia了。”野木芽一脸坦荡的把黑锅甩给了森鸥外。
太宰治对他这个行为真的是——
太赞同了!
连一开始劝少年不要加入港口mafia的初心都选择性抛弃,他竖起拇指笑的一脸阳光:
“那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哦~”
少年将价值不菲的窗帘撕开绑在了自己的腰上,然后回头满脸可靠:
“要是有危险就叫我。”
这种悬浮在高空的建筑在创造之初就没有建造防盗窗。
毕竟一般人就算在窗口看一眼都觉得腿软,怎么会有胆子翻出去。
这也恰巧方便了野木芽。
[猎犬]成员本就具备撬窗技能,他一只脚踩在自己房间的窗台外,另一只则抵在旁边房间的窗户上,手指灵活的翻动,然后将窗户打开动作轻盈的跳了进去。
现在正是赌厅内最热闹的时间段,房间主人也去凑了热闹。
野木芽动作利落的开始找翻找。
有意避开了柜子等**空间,终于,他在地毯下发现了个显然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铁门。
撬了撬,没有丝毫松动。
他在房间找了一圈,刚发现了个勉强能用的工具正准备一探究竟时,门锁从外面嘀嘀响了起来。
“说什么有小偷进我的房间匆匆把我拉过来,”房间主人赌瘾正浓,动作粗鲁把房门大敞:
“诺,你们看清楚了!”
一切都和他离开时没有区别。
工作人员相互对视一眼,听着耳机里的吩咐笑着对房间主人说了抱歉:
“今天您兑换筹码的资金我们会打到您的卡上,当负责人请您了。”
听到这句话,房间主人才终于喜笑颜开。
但是没一会,他又忍不住懊恼怎么没多兑换些筹码,本来值得开心的事顿时就像是吃亏了一样,连赌桌上都止不住走神。
事实证明,贪心不足的人是永远不会快乐的。
——
野木芽听着屋内的动静消失,使了点力气准备折返,
然而他刚露出了点身影,一发子弹就冲着眉心高速射了过来。
他用劲一闪,却还是被子弹射穿了肩胛骨,撑着窗沿的手臂顿时脱离,整个人坠了下去。
工作人员静静的等了一会,确认安全后慢悠悠走到了窗边。
少年身影已经消失,只剩粘稠的鲜血挂在墙壁。
“经理,已经解决了。”
那人摁着耳机低声汇报。
“这下就只剩一个人了。”
控制室内,西格玛看着坐在阴影处的费奥多尔,眼神里有些畏惧,但还是坚定地说: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只要我杀了那两个人,就放弃将赌场作为恐怖袭击的武器。”
明明是春季,费奥多尔却还是带着厚厚的帽子,他将视线从书上挪开,微笑的看着自己的“同伴”大方回答:“当然。”
“但问题是,他们真的死了吗?”
隔壁房间内,太宰治可怜兮兮道:
“野木君,我整个手臂都在发麻……”
野木芽现在还是恍惚的:【统,我刚以为自己要提前下班了。】
系统:【我甚至已经把交罚单的界面调出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太宰治竟然抓着窗帘将人捞了上来。
“谢谢你,太宰先生。”
野木芽不顾自己的伤口走到了他身边,将手搭在了太宰治肩膀上。
“我帮你看看有没有脱臼。”
说着,野木芽微凉的手指顺着外套摸了进去,在骨节处认真摁了摁。
除了肩膀,胳膊肘、手腕、指关节少年都一一检查了遍。
太宰治:“……”
实验室那次也是,少年在遇到别人可能会受伤的情况时总是连细小的擦伤都不放过,但是对自己的身体就很无所谓。
这种双标的态度当事人上次很是享受,但这次就不一样了。
太宰治把手挣脱,两肩平直,深深的看着少年:
“野木君,先把自己的伤口处理一下吧?”
“血腥味,很浓。” com